“小姐,你先坐會兒,我去把菊花放好了就回來服侍你更衣就寢。”回到笑客山莊,子時已過,其他仆人們都已睡了,小院內分外幽靜。


    葉重重卻道:“梅子,你把花端出去放好,碧落你留下,我有話問你。”


    碧落“啊”了一聲,看了看梅子,梅子沒有辦法,隻好捧著花先行離開,房內隻剩下葉重重和她兩人,碧落的神情有著難掩的慌張。


    “告訴我,你是不是有意的?”


    碧落咬緊了唇。


    “不要對我撒謊,我最恨別人騙我。”


    碧落低著頭,手指紋來絞去,更是不安。


    葉重重看見地這個模樣,輕歎了口氣。碧落撲通跪倒在地,顫聲道:“對不起小姐,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惡意……”


    “他逼你的?”


    “不不不,沒有沒有,非凡公子絕對沒有逼碧落做任何事!是碧落自己……自己心甘情願的。碧落知道非凡公子明天就要回江南了,今天晚上是他留在洛城的最後一天,所以,所以……”


    葉重重一驚,“他明天就走?”


    “是。碧落覺得很可惜,忍不住就想幫幫他,聽他的車夫小漿說今天晚上他會泛舟湖上,就千方百計地纏著小姐去逛燈會……這事不是非凡公子指使碧落幹的,他也是不知情的,請小姐不要把他看成是奸惡之人……”


    “什麽奸惡之人,連詞都不會用,起來吧。”


    碧落喜道:“小姐你原諒我啦?”


    “起來吧、”葉重重低聲道,“我能怪你什麽,怪你太關心我嗎?”


    碧落高興地跳起來,對著她瞧廠半天,抿嘴笑道:“我覺得我可是做了件好事呢,看得出來小姐今天玩得很高興!”


    葉重重的目光掠向了一旁的鏡子,鏡子裏的女子眉梢分明有著喜意,但眼眸卻依舊哀愁,“連你都看得出來,那一定是了。”


    “小姐為什麽這種表情啊?難道你不希望自己快樂些嗎?”


    葉重重輕歎一聲,茫然道:“我……我不知道。離開那段時光太久遠了,再次領略快樂寸,反而不知所措,有種心虛的感覺,好像這一切來得部那麽不真實,是一場夢,醒來後會發現還是什麽都沒有。”


    碧落凝視著她,忽然說了一句:“我真恨蕭離。”


    “什麽?”葉重重難掩地驚詫。


    “如果不是他,不是他那莫名其妙的什麽隨園,小姐才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呢!一定是活得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葉重重歎息著搖頭道:“碧落,你記住一點——我絕對不會恨我愛過的人,絕對不會。如果曾經真的是那麽傾心愛戀過,又怎麽忍心把怨恨和過錯都加諸在他身上?我不恨蕭離,也不後悔遇見他,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愛上他,畢竟當年的蕭離真的是驚才絕豔,風采過人。”


    “可是——”


    “我隻能說,很多時候你沒辦法接受一個人不是因為他不好,而是來遲了……”葉重重凝眸,窗外月色映得室內清輝一片,“我之於蕭離,可能就如此時非凡公子之於我……緣分遲了一步,就隻能錯過一生了。”


    “小姐!你還是執著著不肯接納非凡公子?不肯給他、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嗎?”


    “他來遲了。”


    “碧落不信!”碧落叫了起來,“碧落不信小姐和他沒有緣分,事實上,隻是小姐一直在疏忽罷了,以前無意地疏忽掉,現在卻是刻意地疏忽!”


    葉重重驀地抬頭,盯著碧落,“你知道什麽?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今天非凡公子說他在十年前見過我,難道我們真的是舊識?”


    碧落遲疑地後退了幾步。葉重重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碧落,不要瞞我。”


    碧落咬著唇道:“我聽說……非凡公子以前不叫非凡公子,他叫呂林。”


    呂林——葉重重沉吟,這個名字似曾相識,但是具體的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難道我真的以前見過他?照理說以非凡公子那樣的外貌,見過一次是絕對不可能忘記的,即使真如他說的那樣曾經很平凡,但也不可能變化太大啊!


    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出身平凡,父親隻是個二流的鏢師,在他十歲那年一次出鏢時遇到了山匪,被打折了腿,再也幹不了那行了,隻能靠他母親做做針線活為生。十二歲時,雙親分別去世,從此天涯漂泊,什麽活都幹。給花匠當幫手,給打鐵師傅當學徒,在茶館裏跑堂,去大戶人家當伴讀……然後在他十六歲時,遇到了貴人。當朝一品夫人程氏返鄉途中遇到山賊,與家仆們失散,又迷了路,幸得他收留。程氏見他眉清目秀聰明沉穩,就收他為義子,程氏守寡多年,膝下無子,因此對這個認來的兒子格外地疼愛,無論他想幹什麽都依著他,在那段時間裏他博覽群書,廣交知朋。二十二歲時,陵王壽宴上一曲《名劍美人篇》語驚四座,陵王親讚彼非凡人,從此非凡公子這名號就傳開了。”碧落歎了口氣,道:“這些聘書上都寫了的,可小姐一個字都沒看。”


    “如此說來,他有今天,得來不易啊……”


    “是啊,所以非凡公子身上才有那種遇事不驚的沉著和對下人的一視同仁,我想這樣的男子即使是受了很大的挫折,也不會被打倒,一蹶不振的!”


    葉重重挑了挑眉,“你在暗示他比蕭離好嗎?”


    “碧落沒暗示什麽,碧落隻是認為蕭離公子就是生來太順利了,所以後來才接受不了打擊的。但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可以頹廢成那樣,還惹得人家姑娘傷心,很不應該。”


    一語說中了葉重重的心事,糾纏她許久的問題因碧落這句話而豁然開朗起來。碧落年幼閱曆淺,看問題反而直白,若非蕭離前半生太過一帆風順,受盡尊崇,也許後來隨園失勢也不至於那麽無法接受了罷?


    葉重重皺眉,道:“夜深了,就談到這,睡吧。”


    “噢,好,我去打水。”碧落興致正濃,但見小姐這個樣子,隻好扁扁嘴出去了。


    葉重重伸手去關窗,看見了半空中的明月,恍恍惚惚地想:不知道蕭離這個寒露怎麽度過……


    還是忘不了啊,為什麽還是無法忘卻幹淨?


    更漏數寒盡,清波秋心明月愁。


    ————————————————————————————————————————————————


    當夜又開始迷迷糊糊地做夢,夢見的依舊是隨園。


    春天的隨園,姹紫嫣紅開遍,草地綠得像張毯子一樣,點綴著白紫色的小花。她仿佛置身在草地上,看著一旁的殷笑姐姐編花籃。


    殷笑姐姐的手真巧——她剛那麽想時就聽見遠遠地傳來一陣噪雜聲。


    “怎麽回事?”她出口詢問,十六哥趙東來和十九哥希矍揪著一個人走過來,答道:“這小家夥不想活了,居然偷看我們練武!”


    她抬頭看那個人,很模糊的臉,隻知道是很清秀的—個少年,穿著破舊但很幹淨。於是她上前輕踢那少年一腳,少年不躲,那一腳就踢中了他的膝關節,撲通跪倒。


    殷笑姐姐柔聲道:“這孩子看模樣不像會武功的啊,也不像什麽奸人,十六哥、十九哥好好勸勸,就給放下吧。”


    她伸手把那少年拉了起來,道:“是啊,他身上一點底子都沒有呢,十六哥、十九哥,是不是你們弄錯了?”


    “我們弄錯?你自己間問他,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躲樹後麵幹什麽?”


    “喂.你真的偷看他們練武啊?”她問,那少年居然不否認,點了點頭。


    “你知不知道偷看別人練武是江湖大忌啊?”那少年又點點頭。


    她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你知道你還偷看?真不怕死啊!”


    少年緊抿著嘴唇,趙東來和希矍不耐煩起來,


    “重重你和這小子說這麽多廢話幹嗎?按照規矩交執法堂打斷雙腿趕出去得了。”


    “別,十六哥十九哥!我看這孩子怪可憐的,算了吧,反正他沒有一點武功底子,也學不去什麽。”殷笑姐姐不忍道。


    她見殷笑姐姐那麽說,便也道:“這樣吧,十六哥十九哥要是怕壞了隨園的規矩,就把他交給我好了,我來小小地處置一下他,就當懲罰過了好不好?要真打斷了他的腿,他以後的日子可就沒法活了。”


    趙東來他們平日向來寵她,於是就把那少年交給了她。場景轉換,下一幕就到了室內,淺紫色的房間,她最喜歡的格局和擺設,都是進了隨園後蕭離讓人照著她的喜好給布置的。


    她注視著麵前的這個少年,笑嘻嘻地問:“喂,你是不是想學武功?”


    少年隻是垂著頭,一言不發。


    “如果你真的想學武,我可以教你。”


    少年抬起頭來,表情有點愕然,於是她笑得更歡,“怎麽你不信?你是不信我會教你武功呢,還是不信我有很好的武功?”


    雙手一彈,紅纓絲直飛而出,卷住牆角的花瓶拉了回來,“這手怎麽樣?”


    見那少年沒反應,她把花瓶狠狠一甩,少年剛驚呼了一下,花瓶卻輕輕地落到了地上,絲毫未損。


    紅纓絲繼續飛出,飛到了門外,還沒來得及收回,卻聽一個笑聲遠遠地傳了過來:“數月不見,難道歡迎我的第一份禮物就是這個嗎?”


    她眼睛一亮——蕭離!當下跑出去看,果然是蕭離,走在竹園中的小徑裏,青竹白衫,堪比謫仙。


    “大人,你從天山回來啦!”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直喜歡以“大人”來稱呼蕭離,“禮物呢?禮物呢?你走之前說好了帶禮物紿我的!”


    蕭離輕笑,“答應過的事我什麽時候忘記過?”手中亮出了個小匣子,黑漆漆的毫不起眼。


    “這是什麽?”她接過來打開蓋子,頓時驚呼出聲:“天啊!好漂亮的劍——”


    銀白色的短劍,璀璨如明珠,美麗不可方物。


    “銀絲劍,塵封匣中已近百年,天山此行的最大收獲。送給你。”蕭離淡淡的笑,在她眼中比銀絲劍更令她欣喜。


    “謝謝大人!”一邊如獲至寶般地捧著匣子回屋,一邊纏著蕭離間東問西。


    進得屋,那少年竟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蕭離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她回頭看見少年,皺了皺眉,


    “你怎麽還在這?你可以走了,回家去吧。”


    那少年的唇動了幾下,卻什麽都沒說。


    她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拋給他,“接著,拿著這個出隨園,沒人會為難你的。快回家去吧,省得家人擔心。”


    少年接住了令牌,還是看著她,神情很怪異。


    “你還不走?真的想在這斷腿哪?”話未說完,自己先咯咯地笑了起來。


    少年終於轉身向門口走去,她收回視線又看向蕭離,嗔道:“天山那麽好玩,你居然不帶我去,我不管,反正下次你再出遠門,我一定要跟著去……”


    依稀好像見到那少年回頭說了一句:“謝謝小姐,你的恩情,呂林永遠不會忘記。”


    呂林永遠不會忘記——


    呂林——


    呂林!


    ——————————————————————————————————————————


    葉重重猛地驚坐而起,喃喃道:“是他!就是他!”


    “小姐,什麽他?”碧落掀簾而人,手中拿著個


    小錦盒。


    “原來是他,我想起來了……”原來昔日那個清秀少年就是現在的非凡公子!原來真的曾經見過他,還有這麽一個淵源!恍恍然地,非凡公子昨夜說那句話時的神情仿佛又出現在眼前——


    “那是因為當年我很平凡,在江湖上默默無聞……而且隨園公主葉大小姐當年眼中除了蕭離,還能看得見其他人嗎?”


    一時間,葉重重不禁有些感慨。


    “小姐,你想起什麽了?”碧落把手中的錦盒遞給她道,“非凡公子剛才來跟莊主辭別,把這個交給我,說是給小姐的。”


    “辭別?”興許是剛自夢中醒來,神誌依舊有些昏沉,葉重重漫不經心地打開盒子,然後完全怔住——


    紅緞之上,靜靜地躺著一塊銀製令牌,令牌上刻著縷縷絲絛,以紅漆填塗,十幾年過去了都未脫落,依舊如新。


    紅纓令,昔日隨園公主的象征。此時此刻,再見此令,恍如隔世。


    令牌下還壓著一張信箋,拿起來讀,箋上的字體飄逸俊雅,一如其人——


    “此令入我手中,已有十一年矣,每每觀之,如見葉大小姐,笑語清音,猶在耳邊。昔日相救,感懷至今,奈何紅令依新,傾蓋如故。十丈軟紅,竟是有緣無緣若斯,奈之何!是將去,於此令歸主,望小姐珍重,謹祝安康。非凡拜別。”


    果然是呂林……果然是他……


    葉重重望著那塊令牌,心中思緒萬千,如海浪般洶湧澎湃,竟是無法平靜。


    碧落觀她臉色,道:“小姐,你還好吧?他這什麽意思啊?”


    葉重重忽然抓住她的手問:“非凡公子走了嗎?”


    “剛走的,不過應該沒走遠吧。”話音剛落,就見小姐起身跑了出去,碧落不禁一愕,連忙拿了外衣追出去,“小姐,等等,你還沒更衣呢!”說完將衣服往前一擲,葉重重回頭接住了,邊穿上邊跑。


    跑到山莊大門時,恰逢田嫂在吩咐下人做事,便上前問道:“田嫂,非凡公子呢?”


    “小姐找他?他的馬車剛下山。”


    葉重重腳下不停,奔下山去,遠遠就見到那輛華蓋輕車在山路上不緊不慢地走著,她連忙追了過去。


    似乎是聽見她的腳步聲,車簾掀起,非凡公子的臉帶著驚訝出現在窗內,緊跟著馬車就停了下來。車門輕開,非凡公子走出來,直直地望著她。


    葉重重奔到他麵前,一時間幾乎喘不過氣來,非凡公子扶住她,兩人視線默默相對,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重重終於開口,聲音很輕,而且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的:“如果我說我現在又後悔了,你會不會認為我朝三暮四?”


    非凡公子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注視著葉重重,帶點不敢置信的欣喜和震驚。


    葉重重咬住了唇,聲音更輕,“你還要我嗎?”一雙臂膀圍了過來,將她摟人懷中,動作輕柔得像是怕碰碎了她,非凡公子的手竟然有些哆嗦,想必在他麵對最強勁的敵手時也沒有如此緊張過。


    一聲歎息從他唇角飄了出來,雙臂終於縮緊,將她緊緊抱住,“重重……”


    葉重重靠在他懷中,突然有淚,不明原因,不知就理,似是委屈又似傷感,更像是種不願回憶的嫵媚。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的決定究竟對還是錯,不知道自己是被感動還是真的對他有了好感,更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她隻是貪戀著那個溫暖的懷抱,和溫潤如水的聲音。


    嫁吧,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還挑剔些什麽?還指望些什麽?


    山邊的樹木葉子都漸漸紅了,被風一吹,有的就脫離枝頭落了下來,在空中翻飛,就像是此刻的幸福,伸出手去,唾手可得。


    ——————————————————————————————————————


    非凡公子和葉大小姐重歸於好、婚事將於重陽節舉行的消息風一般再度傳開,大家茶餘飯後皆引為笑談。那些原本正因取消婚約而暗暗高興的姑娘們一聽說非凡公子還是要娶妻,又開始哭鬧了。


    此番決定再嫁,葉重重的心態比之上次有了許多變化,盡管她依舊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出自真心,但她知道這件婚事值得期待,非凡公子會對她很好,有那樣一個愛你的丈夫,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連再度來為她量身裁衣的柳素都驚喜地說:“呀,葉大小姐,您看起來真的和上次完全不一樣了呢!”


    葉重重笑笑,柳素為她量好尺碼,告別道:“我回去了,七天內就能做好,保證葉大小姐成為洛城裏最漂亮的新娘子!”


    果然,七日後送到的嫁衣手工之精細,裁剪之合身,款式之典雅令得葉重重亦為之動容。


    緊跟著婚期就到了,重陽,秋意重重。


    一早起來,就有喜娘和一大群丫環們幫她穿衣梳妝,那套大紅色的嫁衣穿上身時,連容顏都增添了不少豔麗。頭飾很繁瑣,沉甸甸的珠寶和金步搖壓得她一陣頭暈?


    等到碧落終於喜道:“好啦好啦,新娘子打扮好啦!”葉重重抬眸往鏡中一看,幾乎認不出來那是自己。


    十年來早已習慣容色蒼白,此時重見胭脂嬌媚、梅妝俏麗,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十年以前,那般個水靈靈的人兒,嫩得好似要滴出水來一般。


    “小姐真好看!”丫環們紛紛驚讚。


    葉重重看看鏡子,又摸摸身上柔軟光滑的衣衫,感覺一切猶如夢中,不像是真的。


    葉得添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鏡中,他朝丫環和喜娘打了個手勢,她們便都退了出去,房內隻剩下父女兩人。


    葉重重想站起來,葉得添卻對她揮了揮手,“不用起來了,坐著吧,坐著說話就好。”


    “爹爹——”


    葉得添凝望著鏡中女兒的容顏,長長地歎了口氣,“你終於要出嫁了,為父竟然有些舍不得。”


    “爹爹——”葉重重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對於父親,她從心裏一直是尊敬而感激的。他從來沒有逼過她做任何事情,對於她的任性也總是給予最大的寬容。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非凡那孩子會對你好的,你會過得很幸福。你是聰明的孩子,雖然有點太執著,但是並不愚鈍,所以對你我也沒有什麽不放心的。這對手鐲是你娘生前最喜歡的首飾,現在我把它給你,跟非凡公子去了江南後,要好好照顧自己。”葉得添拉起她的手,將一對細金鑲邊的白玉手鐲戴了上去。


    葉重重轉身抱住了父親的腰,離愁在一刹那襲上了心頭,“爹爹——重重走後,你也要好好保重。山莊裏的事情能交給下人們做的,就交給他們,不要凡事親力親為,您年紀也大了,要多休息才是。重重這十年來,一直沒有好好孝順您,反而讓您操了很多心,重重不孝,對不起爹爹。”


    “傻孩子,看見你臉上有笑容,對為父來說就是最大的孝順。好了,不哭,免得弄壞臉上的妝,時辰快到了,準備一下就該出發了。”


    剛說完這句,碧落就敲敲門走了進來,“莊主,小姐,非凡公子來迎親的花車到了。”


    “好,我們這就出去。”葉得添把手伸給女兒,牽著她走出房間。長長的裙裾如水波一樣在地上拖動,一層層地滾過去,葉重重的腳步,矜持而優雅。


    山莊門外,迎親的隊伍排得好長,一輛布置得極其華美的花車在隊伍中最是顯眼,上麵全是名貴的鮮花,以素菊居多,旭陽嬌豔。


    兩個手捧花籃的錦衣童子雙雙走下車來,走到葉重重麵前鞠躬齊聲道:“如意、吉祥恭迎新娘上車。”


    說罷將籃中鮮花拋灑了出來,花辦紛紛揚揚地在空中飄,喜樂聲齊鳴,鞭炮也不甘寂寞地開始蹦跳。


    葉重重轉身,向葉得添跪拜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葉得添伸手將她扶起,緩緩道:“上車吧。”


    碧落走來自他手中接過葉重重,攙扶著她走上花車,輕紗放下,外麵的一切就變得朦朦朧朧,然後車輪滾動,隊伍慢慢地下山,朝城東非凡公子的別莊馳去。


    葉重重扭頭,看著笑客山莊在視線中一點點地遠去,最終不複可見,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這一別之後,再無可歸之日。


    怎麽會有這樣的念頭?葉重重連忙搖頭,將之從腦海裏驅逐出去。身旁的碧落一臉興奮地道:“小姐,非凡公子想的花招真是與眾不同呢,居然用花車來接您,又漂亮又芬芳又有新意!瞧,洛城的百姓們都跑出來看了呢!”


    花車馳過長街,街道兩旁擠滿了旁觀的百姓,童子們就把鮮花一把把地灑出去,引得人群裏的少女們一陣陣嬉笑,場景熱鬧非凡。


    就像許多年前江湖人對她的評價一樣——葉重重,天下還有比她更得意的女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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