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ve


    很多事情就是那樣。當你開始貪心時,就發現,傷害也隨之而來了。


    周六我找了衛晨一天,周日再打電話去他宿舍時,他室友說他出去了。


    他什麽時候成大忙人?帶著這樣的嘀咕我套上球鞋,博覽館的展出隻能自己一個人去。


    當我走到那塊所謂的目前僅存的兩塊北京人骨化石中的一塊額骨前,玻璃的反光上折射出兩個人的影子,驚鴻一掠。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炸開,驀然轉身,果然看見的是衛晨和簡藍。


    衛晨看見我,走過來,驚訝,好巧。


    簡藍盈盈而笑,是啊,一起吃午飯吧。


    我直直地盯著那張如花笑靨,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對我如此放肆!簡藍,你分明知道,你分明知道我要來看這個展出的,於是你故意搶先一步約了他,然後耀武揚威般出現在我麵前?我冷冷地說,我要去姑姑家,你們兩個自己去吃吧。


    衛晨愣了一下,笑起來,我和你一起。


    我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轉變,瞥向簡藍時,她的笑容頓時僵硬了一些,但仍是柔聲說:那好吧,我先回學校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以往對她的好感蕩然無存。然而,更可恨的還有這個沒有原則的家夥,誰約他他都同意嗎?我恨恨地瞪他一眼,扭頭就走。


    他果然跟了上來,哭笑不得地問,在生氣?


    我收步,暗啞著聲音說:看女孩子這樣為你爭風吃醋,你是不是覺得很有成就感?


    話剛說完我便後悔,衛晨從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我這樣諷刺他,不會有任何好處。


    果然,他的臉色立刻變了。沉默片刻後,他以一種完全淡然的口吻說:明明,公平點,你無權幹涉我的私事。


    是啊,因為我不是你女朋友嘛!所以你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花心!


    我終於確定我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聽到他這樣冷血的答案後隻會把話說得更不堪。


    衛晨看了我幾眼後,轉身一言不發地走了。


    我在展覽廳門口蹲下去,用手捂住自己的臉,真愚蠢,顧明明,你真愚蠢啊。


    six


    夕子聽了我的描述後驚訝,然後笑著說:恭喜哦,明明。


    開什麽玩笑?我別過頭去,心情低落到極點。


    夕子把我的身子扳過來,居然和衛晨感情好得都可以吵架了,這還不值得恭喜啊?


    我苦笑。也許是因為愛的時間太久,久得我已經過了那種會為他一個眼神一個微笑而怦然心動、為他一句話語一個動作而柔腸百轉的階段。這種曖昧,讓我不安。


    我要他的回應,我要他告訴我他也愛我,我需要那種愛來保護自己的脆弱和支持自己的沉溺。


    可是衛晨,他不給我。


    我覺得自己很失敗,也很絕望。


    愛情是什麽呢?我輕聲問夕子,是不是先愛的人永遠是輸家?


    夕子沒法回答。


    心裏變發起狠來,衛晨,難道你就不怕?你就不怕我受不了這樣的折磨而放棄你?


    我難過得無以複加。


    第二天,我頂著紅眼睛去上課。


    到了階梯教室,頓覺進退尷尬,我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走到最西邊的角落坐下,與衛晨恰好是整個教室的兩斜角,遙遠到不能再遙遠。


    冷戰自那一天而起。


    看著我越來越沉默,夕子歎氣,值得嗎?和好吧,我去約他出來你們好好談談。


    我拉住她,聲音疲軟:難道你看不出我是在賭嗎?如果我贏了,我以後就不會再受傷了。


    如果輸了呢?夕子反問。


    如果輸了我以後也不會再受傷了。


    我想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因為她的臉忽然變得無比哀傷。愛情是女人的全部,如果不能得到那種幸福,就徹底失去吧。


    不要再患得患失,苦苦煎熬了。隻要,隻要徹底輸了這一場,就是解脫。


    有一天經過車棚,看見那輛嶄新的腳踏車,心猛地怞悸了一下——我受它誘惑買下它,彼時信心十足,認為那個人一定會教到我學會為止,卻不知一轉瞬間什麽都變了。


    我咬唇,推出車子,沒什麽了不起,騎個腳踏車而已,沒人教沒人扶我也能學會!


    為了防止摔倒,我像個初學滑冰的人一樣,一手扶著欄杆,一手握著車把,顫巍巍地踩踏板,以蝸牛般的速度前行。


    幾個經過的校友又驚又笑,最後一人跑過來對我說:對不起,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要不,讓我教你吧?


    要你管,也許是負氣,也許是不甘,我越發執拗,非要自己學。就在我滿頭大汗時,忽覺車身穩了許多,我試著送開死抓欄杆的手往前騎,竟然沒有摔倒。就在那時,我看見地上多了個影子,回頭。


    衛晨一臉無奈,照你這樣學法,永遠騎不會。


    我嚇得從車上掉了下去。


    疼嗎?他俯下身,陽光從身後照過來,他的麵容背光不清,我的眼中忽然間就有了眼淚,怎麽抑也抑製不了,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衛晨扶住我的肩,聲音低柔:別哭,明明


    那一刹,所有的矜持、賭氣、任性、誓言都潰不成軍,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到他懷中,哽咽著說:不吵架了好不好?不吵架了衛晨,我不要和你吵架,再也再也不要了


    這場賭局,最後以我萬萬沒想到的柔軟方式先自投降。麵對夕子時我苦笑,把手一攤,好吧,我知道自己很沒出息,你盡情地嘲笑吧。


    夕子過來抱住我,貼著我的額頭說:傻瓜。


    是啊,我是個傻瓜。遇到衛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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