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我就算再不好,也是你的姐姐,你就這麽想讓我死嗎?”


    林青鹿幽幽開口。


    黃翠田慌忙開口,“四妮兒,愛紅隻是一時糊塗,辦了錯事,沒想害人命。”


    林金梁不說話,隻盯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似乎是第一次看清她。


    林愛紅嚇哭了,她害怕自己被抓走,“姐姐,小花,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一時昏了頭,你相信我……”


    “嗬嗬。”林青鹿自嘲說,“咱倆住一個屋,我醒來後看見了你沾滿草汁和露水的褲子,還有新刷的鞋。現在總算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程保全眼睛一眯,叫來婦女主任劉蘭子,上倆姐妹的屋子裏找了找,果然找到了那條泡著的褲子,上麵還有地方沒泡到,草汁清晰可見。


    “就算你要跟張青山好,我也隻是埋怨家裏人不向著我,從來沒有反對你倆,也沒說過任何話,可你搶了人之後不滿足,還要我謀害我。”


    林青鹿看著天,眼淚不停滑落,“我沒有你這個妹妹。”


    這一定是原主殘留的情緒吧……


    她仰著頭,聲音平靜地說,“我當時是真的撐不住了,但是心頭憋了一口氣,這口氣讓我重新活了下來。”


    活下來卻發現妹妹是害她的人,這是什麽人間疾苦?


    付紅雷五大三粗,卻是個細膩的性子,想想都覺得心裏揪得慌。


    程保全卻有別的考慮。


    村裏出個反革命分子,揪出來是光榮,可是出個殺人犯,一個村子的名聲都要受牽連,不光老林家的名聲毀了,整個村子都抬不起頭。


    他咳嗽兩聲,“林愛紅蓄意傷人,給我抓到大隊倉房看守,小花這幾天先不去上工,在家養傷。”


    話音剛落,林金梁就走過來,期期艾艾地說,“能不能讓小五……”


    被程保全瞪了一眼,他歎了口氣。


    林愛紅驚恐後退,“我不要,我不要!”


    最後還是付紅雷抓住了她,讓婦女主任帶著去了倉房,程保全把林青鹿叫到外麵。


    “閨女,你是咋想的?”


    程保全的語氣很溫和,林青鹿臉上很平靜。


    “我爹娘會恨死我。雖然是林愛紅差點害死了我,但是他們隻會怨我害了妹妹和林家的名聲。”


    這個事情是很有可能的,程保全心裏歎氣。


    “我想告林愛紅,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可是隊長叔,這不可能的,我要這樣做,連村裏人都會恨我。”


    她扶了扶額頭,“我若是短時間內好不了,就得在家養傷,爹娘不會容我吃白飯,哥哥還要娶媳婦,最好的辦法是把我嫁出去,用彩禮給二哥娶親。”


    一雙通透的眼睛看向程保全,“隊長叔,我想離開家裏,我不想死。”


    所以,她要去縣城看病,要去省城看病。


    路費就讓林愛紅賠償。


    程保全覺得她還是太天真,跟林愛紅要錢,不就是跟林金梁要錢嗎?


    林家在村裏不是最窮,但是也絕稱不上寬裕,哪裏有錢?


    林青鹿笑了,“林愛紅有錢,她有很多錢。”


    程保全直覺不對,眼睛緊盯著她,“她的錢是哪兒來的?”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她有錢。”


    一個屋裏住,再謹慎也有蛛絲馬跡,小花沒有注意到但是沒有在意的,林青鹿在意。


    謀算了婚姻還要害命,想讓她輕輕放過?


    怕是在做夢!


    程保全很重視林青鹿的話,“那你先住衛生室,好好休息。”


    別回去打草驚蛇。


    第二天,程保全在地頭跟林金梁說了一聲,要去他家拿證據。


    林金梁應了,然後遞了支好煙給他,“大隊長,這事不能通融嗎,你說給小五告上去,咱大隊的名聲也不好,咱能不能,在隊裏懲罰?”


    程保全板著臉,“隊上會研究的。”


    他走後,黃翠田和倆兄弟都湊過來,林金梁又歎氣,“按說應該不會告官,畢竟這風頭不是好出的。”


    黃翠田道,“下了工我去找四妮兒,她在衛生室住著呢。”


    林金梁點頭,“你找她好好說說,到底是自家人,胳膊折了藏袖子裏,哪能對親妹妹不依不饒呢?”


    程保全帶著付紅雷和劉蘭子去了林家。


    婦女主任自己是個和孩子們鬥智鬥勇,藏東西的老手,聯合付紅雷,從林愛紅的屋裏搜出了一千塊錢。


    一千塊錢什麽概念?


    鋼鐵廠的八級工一個月才120塊錢,行政30級辦事員的月工資是23元。


    林愛紅一個鄉下小妮,沒有國家工作,家裏窮的叮當響,她哪裏來的一千塊?


    這件事引起了程保全的重視,他帶著人找到了倉房的林愛紅,開始了審問。


    林愛紅還以為是問她挖坑導致姐姐受傷的事,沒想到被帶到一間小屋子裏之後,程保全把厚厚幾遝子錢甩到了桌上,厲聲喝問道,“這錢是哪來的!”


    林愛紅驚得瞳孔都放大了,“我,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這錢是我們找證據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你還不老實交代!”


    嘭的一聲,程保全拍了拍桌子,嚇得林愛紅一個哆嗦。


    她不想承認那錢是自己的,可是不承認的話,那可是一千塊錢啊!


    大隊幹部怎麽會找到這些藏得這麽嚴實的錢呢?


    是小花!一定是她察覺了什麽,才跟大隊長說的!


    林愛紅心中暗恨,卻打定了主意,堅決不肯開口。


    “別在這兒跟我耍滑頭……”程保全點燃煙鬥,慢悠悠抽起煙來。


    “你自從高小畢業後,沒考上初中,天天說在家複習,去哪兒都是有數的,要不然還是讓你爹娘過來,看看他們的好閨女多有本事?”


    見林愛紅不為所動,他哼笑,又吐出一個煙圈,“或者說,把張青山叫過來,看看他相中的姑娘,是個小偷殺人犯。”


    果然,這句話說到了她的心坎上,林愛紅的臉色瞬間變了,立刻跪在地上哀求。


    “不,不能告訴他!”她眼裏落下淚來。


    不能,不能讓青山哥知道她做的事情。


    到時候她還咋嫁到城裏去?


    “嗚嗚嗚……”


    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就是個死。


    原來,家裏太窮,二哥娶不上媳婦,想要籌措彩禮,把姐妹兩個嫁出去是最好的辦法。


    林愛紅對此心知肚明。


    她比小花受寵,應該不至於隨便嫁給什麽村裏的漢子。


    誰知道姐姐被省裏來的張青山看中,居然將來要嫁到城裏去。


    那可是城裏啊!


    都是一樣的姊妹,小花不善言談,還有一股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麵,憑什麽是她被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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