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允如正小心謹慎的為錢明珠換藥,她的腿上有兩道極長極深的劃痕,當初受傷時完全不覺得疼痛,等精神一鬆懈下來,病痛就突然變得非常難以忍受。


    錢明珠深吸口氣,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


    “太子妃再忍忍,這藥是疼了些,但效果好,過幾天就可痊愈了。”


    “太子怎麽樣了?”


    “太子現在還在昏迷中,但太醫說沒什麽大礙了。他隻是餓了六天,慢慢調理會好起來的。倒是太子妃你,腿上的這兩道口子隻怕會留疤。”允如邊說邊心疼不已,這麽漂亮的腿,要留下這麽兩條疤可就難看了。


    錢明珠微微一笑,絲毫不引為意:“走吧,我們過去看看他。”


    允如連忙扶她起身走到隔壁的營帳,幾個太醫和張康正圍在塌邊低聲商量著什麽,見她來了都讓開路去。


    錢明珠掀起床簾,看見旭琉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不再象剛見到他時那樣的死灰一片,一顆心就那樣柔柔的放下。正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臉時,一聲嬌呼忽然自帳外傳來。


    “殿下!殿下——”


    錢明珠回頭,驚愕的看見王芷嫣竟然出現在這裏。隻見她飛撲到塌前,一把抱住旭琉哭了起來:“殿下,你總算安然無恙了,你可知道臣妾在京城日日擔心,茶不思飯不想……”


    太醫們和張康麵麵相覷,顯然對這位德妃的到來也完全沒有預料。


    錢明珠退後幾步,將塌旁的位置讓給了她。好多思緒隨著這個女人的到來而回到腦中。


    在去尋找旭琉和找到他的那段時間裏,她忘記了自己和旭琉的身份,忘記了存在於他們之間種種錯綜複雜的關係,她隻記得自己要找到這個男人,無論用什麽代價都要找到他,卻根本沒想過找到他後又意味著什麽。


    現在,一切就象王芷嫣鮮豔的衣衫一樣,開始恢複的非常清晰,直白白的擺在了眼前——他依舊是太子,她依舊是他眾多妃子中的一個。


    一念至此,錢明珠便退出帳外。


    外麵還是一片陰風淒雨,洪水並未退竭,看來這場浩劫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不必回頭,她猜的出來來人是誰。“張康?”


    “太子妃。”果然是他。


    錢明珠回身,微笑道:“找我有事?”


    張康滿臉愧疚之色,吞吞吐吐的說道:“屬下對德妃也趕來此地一事真是毫不知情,不知道是誰通知的她……”


    錢明珠打斷他:“德妃關心太子,是應該的。先生不必為此感到為難。”


    “可是——”


    “我知道先生想說什麽,不過很多話是不用說出來的,我明白。”


    張康隻能長長歎息。眼前的這個女子,在最危難時義無返顧的去尋找太子,是她的堅持和努力,才使他們真的找到太子,避免了一場滅門之災。她在風雨裏受盡艱苦傷痕累累,從頭到尾沒有喊過一聲苦,而此時,太子找到了,情勢變好了,卻冒出了德妃……


    “先生,那個孩子怎麽樣了?”


    張康一愣,半天才醒悟過來她指的是木盆裏的那個嬰兒。“很不幸,那個嬰兒已經死了三天了。太子當初奮不顧身的去救那個孩子,卻最終沒能救下來,唉!”


    “如是,命也。”錢明珠歎了口氣道:“先生,麻煩你叫人備車,我想回京了。”


    張康一愕:“可是太子他還沒醒……”


    “殿下遲早會醒的。此地洪水未退災情甚重,殿下醒後也不會回京,必定會留下來處理抗洪事務,我留在這裏隻會增添不必要的麻煩,還不如早點回去的好。”錢明珠說著眨了眨眼睛,“而且不瞞先生,我自小嬌生慣養吃不得苦,再在這裏待一天,我非死了不可。”


    張康苦笑道:“太子妃何必貶低自己,您的品格屬下又豈會不知?屬下這就去準備車馬,送太子妃回京。”說完深深一拜,才轉身離去。


    他前腳剛走,允如後腳便走了過來,表情很是忿忿然:“真是的,這算什麽嘛!太子妃來她也來,太子妃為找太子九死一生,她倒好,等一切都變好了才趕到,哭上一場,這樣就算情深了?”


    錢明珠臉色一寒:“允如,不得放肆,這種話也是可隨便說得的?”


    “允如真的替太子妃覺得委屈啊,德妃這明明是在搶功勞嘛!”


    “讓給她又何妨?”錢明珠走回自己帳內,開始收拾行李。允如連忙跟了進來:“太子妃,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我這次來,隻是想找到太子,現在太子找到了,我的心願實現了,豈非是一大樂事?其他的何必計較,弄的自己心煩,多劃不來。”錢明珠的視線飄到了很遠的地方,低聲道,“其實我真的很開心,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這麽開心了。”


    “當然,太子安然無事,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幸事!”


    “我說的開心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允如很是不解。


    “當我爬上閣樓看見奄奄一息的太子,我看見他在那樣的處境下還死死的抓著木盆,要保護盆裏的那個孩子時,我真的覺得很震撼,很感動。”


    允如歎道:“太子身份那麽尊貴,卻能為救個孩子連性命都不顧,奴婢也覺得他很了不起!”


    “他是個好太子,有這樣的太子是百姓的福氣。在見到那一幕的時候,我縱然有再多的怨氣和委屈,都變得煙消雲散。”曾幾何時,與小妹寶兒談及理想中的夫婿,姐妹三個,萃玉要的是才華勝於她的偶像;寶兒要的是誌趣相投的知己,而她,當初她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麽,現在卻明白了。


    她要的是一個能讓她敬重、折服,為其人格魅力深深傾倒的君子。


    她的丈夫品格高尚,貴為太子卻不驕不縱,正直善良,有著一顆憂國憂民的慈悲心。


    有夫如此,妾複何求?


    ~*~*~*~*~*~*~*~


    回京後的第九天,傳來好消息說洪水終於退了。


    然而劫後蒼痍,一切都需要休養生息,旭琉留在那裏幫助百姓恢複生產重建家園,因此還需一段時間方能歸來。


    德妃在錢明珠回京後的第三天也回來了,據說是太子嫌她礙事,將她趕了回來。聽到這則消息時,錢明珠幾乎可以想到那會是怎樣一幕情景——那個男人心中裝了天下,卻沒有裝多少兒女情長。


    夏季悠悠過去,湖裏的荷花敗了,身子卻愈發慵懶,整天整天的靠在躺椅上都不想動彈。錢明珠多少心中有數,便差了宮女去請太醫。


    這邊太醫剛在診斷,那邊就有太監突然來報說太子駕到!


    她心中微驚,剛想下塌前去迎接,就見旭琉風塵仆仆的大步走了進來。


    “殿下——”


    旭琉一把按住她,臉上不掩焦慮之色:“我才剛回來,就聽人說你病了。怎麽樣?現在覺得如何?”


    錢明珠輕扭過頭,有點想笑,又有點不好意思。


    旭琉看她表情古怪,更是擔慮,連忙問道:“太醫,太子妃得的是什麽病?病情如何?”


    太醫在一旁微笑道:“恭喜太子,太子妃得的不是病,而是有喜了。”


    “什麽?”這個答案真是完全出乎意料,不但旭琉,連身邊的宮女們也大吃一驚。


    太子妃竟然有喜了!這可是個天大的喜事!


    旭琉猶自不敢相信,衲衲道:“你是說——我要當父親了?”


    “正是,老臣在這裏恭喜太子。”太醫說著深深一拜。


    旭琉將目光轉向錢明珠,一把抓住她的手,狂喜道:“太好了!我要當父親了,我要當父親了!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果真靈驗!明珠……明珠……”


    驚動之下不知該說什麽好,隻有緊緊抱住她,緊的她幾乎窒息。


    所有的宮女一同下跪:“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


    賀聲朗朗中,錢明珠抬頭盈盈一笑:“恭喜殿下。”


    旭琉望著她,久久,低聲道:“謝謝……明珠,謝謝你。”


    明月升起,華燈初上,秋風吹夜涼。


    然而來自書桌那端的凝視,卻是炙熱的。


    錢明珠放下手中的書,歎了口氣道:“殿下,處理國事時不該三心二意。如果臣妾令殿下分神的話,臣妾要告辭了。”


    書桌後,旭琉笑了一笑,放下手中的毛筆:“是啊,我是真的有點心不在焉,所以我決定這些折子明天再看,你也不用走了。”


    “殿下,大臣們知道了會遷責臣妾的。”


    旭琉幹脆變本加厲,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道:“今天晚上我隻想看你。大臣們不會責怪你的,他們恭喜你還來不及。”


    錢明珠莞爾:“這算什麽?母憑子貴?”


    “當然,你是我的貴人。”旭琉說著握住她的一隻手,將她輕輕帶入懷中。月光照在兩人相互依偎的身姿上,一切都顯得格外溫存。


    “明珠,謝謝。”


    “殿下今天已經說過了。”


    “不,這次是謝你的救命之恩。”


    心中某根弦被溫柔的觸動,錢明珠垂下頭去,其音低低:“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即使沒有臣妾,也會安然無事的。”


    “你又來了,明明知道我不喜歡聽這些客套話。張康他們都跟我說了,若非你執意要穿過那片塔林,大家根本就找不到我,我早已是個死人……”


    錢明珠連忙捂住他的嘴:“殿下,這種話不能講的!”


    旭琉緩緩拉下她的手,眼神越發深邃:“明珠,對不起。”


    “殿下說到哪去了,為什麽無緣無故的跟臣妾道歉?”


    “因為我以前對你不好。”


    錢明珠一怔。


    隻聽旭琉低歎道:“我是個很頑固的人,總是堅持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則,生平最不喜歡別人弄虛作假,所以一開始知道你是花錢疏通了各路關節才得以當選時,就對你心存偏見,頗多鄙視。那段時間裏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如果我無意中傷害到你,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錢明珠咬著下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其實不是沒有想過,要讓這個尊貴的男人後悔對她的輕視和怠慢,可當這天真的來到時,反而覺得有些無從適應。尤其是他此刻的態度那麽誠懇,眼神那麽羞愧,忽然間,曾經的種種都變得不重要了。


    “殿下,其實這不是你的錯。我們錢家的確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才使我能夠如此順利的成為你的妻子,不隻是你,我自己也是不喜歡那樣的。但我身為家裏的長女,沒有選擇。”


    “我知道我知道,我現在什麽都知道了……”旭琉憐惜的將她抱緊,“和你相處下來,才慢慢發覺你完全不是我先前想象的那樣,我甚至應該慶幸是你成為我的妻子,那麽多佳麗中,最美最好的你,成為了我的妻子!上天待我真是不薄,我是個幸運兒。”


    “殿下……”張開嘴巴,發現自己已衲衲而不能言。愛情與她想象的樣子有些不同,它來的太迅猛,讓她覺得無力適從,又有點擔憂。


    腦海裏的那個場景再度浮現,與現實相互交疊——海水漫上來,就那樣危險卻又溫柔的淹沒了她的全身……


    濕的不隻是她的鞋子。


    ~*~*~*~*~*~*~*~


    陰雨綿綿,秋菊也走到了凋零。


    在宮女們的攙扶下起床梳洗,銅鏡中,一張臉是浮腫的。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懷孕的女人都會容光削減,然而於她卻是一天比一天憔悴。


    頭剛梳好,就見小妹寶兒神清氣爽的走了進來。


    “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


    錢寶兒眨了眨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我,要,嫁,人,了!”


    錢明珠有些啼笑皆非:“嫁誰?什麽時候?”


    “我在找啊,等我找到了,就嫁。”


    “找?怎麽找?”


    說起這件事,錢寶兒更是得意洋洋:“姐姐,我想了個法子,我讓我們錢莊在各地分號裏的夥計們都去搜羅當地與我門戶相當的適齡男子,調查清楚他們的品行喜好,然後從中慢慢挑選我認為合格的人選,再想個法子親自去看看他們究竟是不是名符其實,最後選出我中意的夫婿。你覺得好不好?”


    錢明珠沉吟道:“雖然有點興師動眾,但是聽起來還不錯。”


    “是嗎?姐姐你也覺得好嗎?”錢寶兒嫣然道,“現在就隻等奶奶點頭了!”


    錢明珠笑笑道:“奶奶那麽疼你,一定會同意的。”


    “謝姐姐吉言啦!”錢寶兒笑嘻嘻的看著她,看著看著,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姐姐!”


    “怎麽了?”


    錢寶兒端詳著她的臉,皺眉道:“你生病了?為什麽氣色這麽差?”


    “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天我總是覺得自己很累,每天睡七八個時辰醒還來是覺得很困倦,經常頭暈……怎麽了?難道這不是正常現象嗎?”


    “按理說有喜後,女子的皮膚會變得更加光滑,不該如此憔悴。”錢寶兒為她把脈,臉上表情越來越凝重。


    “如何?”


    “是哪個太醫在調理姐姐的身子?他開的藥方拿來我瞧瞧。”


    “是陸太醫專門負責照顧我的。他沒有開方子,隻是每日按時送來一顆藥丸讓我服下,說是能固本培元,順氣養身。”說到這裏,連錢明珠都開始隱隱意識到不對勁了,“難道這藥有問題?”


    “如果我診斷的沒錯,姐姐在長時間服食一種毒藥!”


    錢明珠吃了一驚:“毒藥?”


    “這是種慢性毒藥,潛伏期很長,作用不明顯,但是積累到一定程度,會很可怕。雖然不死,但肢體功能全部催毀,和癱瘓無異。是哪個混蛋這樣害我姐姐?我去殺了他!”


    錢明珠連忙拉住寶兒,急聲道:“妹妹不可莽撞!”


    正在這時,一宮女捧著個小匣子走進來道:“太子妃,太醫的藥到了。”


    “太好了,來的真巧!”錢寶兒二話不說,上前打開匣子取出藥丸拿到眼前細細觀察,又用鼻子聞了聞,甚至還舔了舔,冷笑道,“果然有問題!你們去把陸太醫給我叫來,我有話問他!”


    宮女應了聲是正待出門時,錢寶兒又改變了主意:“不,回來!吩咐這裏所有的人從這刻起都乖乖的待在東宮裏,誰都不許離開,若有違抗,嚴懲不怠!”


    宮女雖覺得奇怪,但也隻能低頭照辦去了。


    錢寶兒回身看向錢明珠道:“姐姐,我怕這裏有人和陸太醫串通,為了不打草驚蛇所以我讓他們都不許出去。這藥姐姐你不要吃,我現在親自去把陸太醫抓來審問。”


    錢明珠低低一歎,沒有說話。


    錢寶兒又道:“這事不單純,一個太醫怎麽有那樣的狗膽竟敢毒害姐姐,必定受人指示。若是被我查出那人是誰,哼哼,他就死定了!”說罷揮袖風風火火的走了。


    錢明珠本想叫住她,但一轉念間又放棄了。她轉頭看向窗外,外麵下著細細的雨,天空陰沉陰沉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這件事給她的傷感遠遠大於震怒。


    有關宮裏種種勾心鬥角、陰險卑鄙的齷齪事情,並不是不知道,但事情真的發生在她身上,所有的感覺頓時在瞬間變得鮮明了起來。自認為待人一向不薄,為什麽還有人要這樣處心積地的想她死?僅僅是因為她目前受寵,而且又懷了太子的孩子嗎?


    身處這樣一個環境之中,她無傷人之意,卻被人所傷。


    她扶著梳妝台慢慢站起來,眼前忽然一陣暈眩,接著感覺下腹微疼,她低下頭,看見鮮血一點點的滲透了白裙……


    不!不會的!不會這樣!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好奇怪,竟然不是很痛,可那鮮血緩緩流淌,將生命一並殉葬。錢明珠再也控製不住,驚聲尖叫了起來,叫聲穿透重重宮殿,爭把天地萬物通通撕裂……


    ~*~*~*~*~*~*~*~


    身子忽冷忽熱,有時象在水裏,有時象在火裏,然而,神誌永遠不清醒。她迷迷糊糊的睡著,在睡夢裏見到了很多東西,那些東西旋轉著四下飛舞,很快的飄逝過去。


    朦朧中仿佛聽見一個聲音在喚她,柔柔的字節,顫顫的音符,勾引起某種情緒,忽然間,眼中就有了眼淚。


    “查到了?”


    “是。”


    “好,走。”


    那個聲音的主人似乎想離她而去,情急之下錢明珠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不要……不要……”


    “明珠,你醒了?”聲音帶著欣喜迅速靠近。


    但,還是覺得不夠近。她死死的拉著他,象拉住海麵上的最後一根浮木,再也不肯鬆開。


    “明珠?明珠?”又是那樣溫柔而顫抖的呼喚,帶著她所無法承受的壓力,催促她快快睜眼。


    於是睫毛在輕顫中緩緩張開,入目所見,是那張消瘦威儀的臉,然而臉上的那雙眼睛,卻帶著關懷,帶著擔憂,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她。


    再不願清醒,見到這雙眼睛時也醒了,錢明珠突然扭頭低啜了起來。


    一雙大手伸過來,憐惜的將她攬入懷中:“明珠,別哭。”


    “孩子……我知道……孩子一定沒了……”她的第一個孩子,來的那般歡喜,走的這麽不甘。


    “最要緊的是你沒事。”語音忽轉,旭琉的表情變得非常嚴肅,“你放心,我饒不了她!”


    “是誰?”


    “是王芷嫣!”清脆如鈴的聲音插了進來,錢明珠抬頭,這才發現原來寶兒也在。


    “德妃?”


    旭琉冷笑:“憑她也配稱為‘德’妃?”


    錢寶兒道:“陸太醫被王芷嫣買通,在給姐姐的藥裏下了毒,這種毒的特征是讓人變得越來越虛弱,隨時會流產,而且感覺不到特別疼痛。這樣一來,大家必定以為是姐姐自己不小心流掉孩子的,誰也不會懷疑到是藥出了問題。哼,她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這世上又豈會有包得住火的紙?可惜我還是發覺的太遲,否則姐姐就不必遭此橫禍了。這個該死的女人!”


    “是她……”心中涼涼,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麽感覺。旭琉握著她的手,柔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殿下想怎樣處置她?”


    漆黑雙眸眯了起來,似有怒火湧現:“殺人者償命!”


    錢寶兒在一旁繼續煽風點火:“對,有這種陰險毒辣卑鄙無恥心胸狹隘齷齪善嫉的妃子,是殿下的恥辱!”


    “不,殿下。”錢明珠連忙搖頭,“臣妾肯請殿下饒她一命。”


    錢寶兒瞪大了眼睛:“不會吧姐姐?她害的你這樣,你還幫她求情?”


    錢明珠不去理會她說的話,隻是望著旭琉,急聲道:“殿下,無論如何,她是王將軍之女,是文武百官一起舉薦由聖上欽點的妃子,你不能殺她!請殿下饒她一命。”


    “可是她犯下這種滔天大罪,根本無可寬恕!”


    “殿下!”錢明珠反握住他的手,柔聲道,“臣妾知道殿下心疼臣妾,才如此生氣,但是王芷嫣不能殺!現在朝中以國舅為尊,他勢力強大,野心勃勃,對殿下虎視眈眈已久,殿下若是處死德妃,王將軍必會倒戈投靠國舅,到時殿下在朝內更加勢單力薄,束手束腳,想做些什麽都會非常困難。我們不能隻顧一時痛快而失了將來,而且孩子已經沒了,即使處死德妃,孩子也活不回來,殿下何不寬宏大量些饒了她,讓王家永遠記著殿下的恩德,對你死心蹋地,忠心耿耿?”


    她竟然想的這麽遠……這個時候了她還是隻為他考慮寧可自己受委屈……旭琉望著錢明珠,心中的感覺豈隻是“震撼”一詞可以形容?


    錢明珠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在堅持,便又說了下去:“殿下現在最缺的就是良臣,羽翼不豐,怎能與風雨抗衡?失去一個孩子,卻換來我朝最英勇出色的大將,臣妾認為是值得的。而且……臣妾認為德妃也是出於一時糊塗,誰不會犯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殿下給她一個機會吧。”


    旭琉沉默了許久,忽然高聲道:“來人,傳我旨意:即刻起,將德妃打入冷宮!”


    錢明珠終於舒了口氣,望著他,笑了一笑。


    “明珠——”旭琉開口,想對她說些什麽,想好好表達一下自己對她有多麽愧疚多麽心疼多麽喜歡,但最後也隻放逐於四個字——


    “委屈你了。”


    錢明珠微微笑著,眸中浮起了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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