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有些太心不在焉了,屏幕裏亮起“ko”,他卻還在按著手柄。


    穿著紅白相間巫女服飾的女孩拽了拽他的衣角,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嗯?哦,我輸了啊……”源稚生沒什麽精神地笑了笑。


    他看了眼手表,還有時間。


    “還要再來嗎?”他問。


    女孩放下手柄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哥哥,不專心。


    “嗯,今天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源稚生意識到今天可能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最輕鬆的一天,“後麵一段時間都挺忙的,等把該忙的都忙完,我再好好陪你玩,好嗎?”


    女孩乖乖點頭。


    “繪梨衣真乖。”源稚生捏了捏繪梨衣的臉。


    上杉繪梨衣,現任上杉家家主。天生一副不悲不喜的臉,也許不是天生,而是因為她從來沒好好接觸過正常的世界。


    她太危險了,血統強大到隨時有失控的風險。


    更無法正常交流,隻能依靠字條。


    每隔一段時間,就得安排手術。龍類的基因無時無刻不在將她推進深淵,本家依靠現代醫學將她從深淵路途中一次次拽回。


    她又一次次往深淵裏走。


    循環往複,像是宿命。


    作為邦達列夫故事裏三個孩子之一,在真相沒有坦白前,她一直以橘政宗女兒的身份待在源氏重工的核心區域。


    源稚生把橘政宗當老爹,把繪梨衣當妹妹。


    現在老爹不是老爹,妹妹徹底成了親妹妹。


    隻昨天,一天的時間,內三家變了天。


    “一會兒要一起去參加儀式,要乖乖的。”源稚生說。


    因為身體原因,上杉家主很少會參加蛇岐八家的會議和活動。


    但大家長位置的更替,她必須要代表上杉家出席。


    前任大家長是撫養繪梨衣的橘政宗,下任大家長是疼愛她的哥哥源稚生。


    命真好……


    “嗯。”繪梨衣又打下一個字。


    “走吧,提前一點到場。”源稚生放下手柄。


    繪梨衣站起身,急匆匆地跑進浴室,又很快就跑了出來,手上拿著一隻黃色的橡皮鴨子玩具。


    她看著源稚生。


    相處久了,源稚生能從她近乎沒有波瀾的眸子裏讀出些什麽。


    “沒事,帶上吧。”他說。


    繪梨衣將橡皮鴨子放進口袋,跟在源稚生身後往外走去。


    坐落在源氏重工地下的核心區域,這裏就是一座地下城堡。


    鎖住本家的秘密,也困住繪梨衣的大半的時光。


    上杉越沒有踏足這裏的資格,犬山賀陪著他在電梯外等待。


    “你很緊張。”犬山賀說道。


    “應該說是激動。”上杉越感慨:“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三個孩子。”


    “源家家主比你更有皇的樣子。”


    “嗯。”上杉越問道:“阿賀,你恨我嗎?”


    “不恨。”犬山賀歎了口氣,“也許以前恨過,在我看到我的父親,我的親人,一個接一個地奔赴向戰場,最後卻落得戰敗,一無所有的結局時。動員的時候,你在上麵慷慨激昂,我在下麵熱血沸騰。如果當時我的年齡大一點,興許犬山家就徹底斷了。”


    “抱歉。”


    “不必如此。”


    “你跟昂熱還有聯係嗎?”


    “很少很少,他離開日本後,從未見過一麵。”


    電梯門忽然打開。


    上杉越聊天的心思蕩然無存,轉頭看去。


    “看著就行,別過去。”犬山賀提醒道:“她幾乎沒有接觸過外麵的世界,陌生人的話,她可能會產生些不好的情緒。”


    “好,好。”上杉越壓下內心的激動。


    多漂亮的女孩,這是自己的女兒啊……


    深紅色的發絲長及膝蓋,深玫瑰紅色的眼睛平視著前方。


    上杉越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呼吸加重間,他又為女兒心疼。


    乍一看去,會覺得女兒像是一具人偶,美得完美無缺,卻缺乏了生機。


    瞳孔宛若琉璃所製,漂亮……但隻能反射外界的光。


    這樣的年紀,她應該是眼中帶著光芒,比外界的所有光都要絢爛。


    上杉越邁出了一步,完全本能的一步。


    如果不是犬山賀拉住他,恐怕他就會越過警戒線走到自己的兒子和女兒身邊。


    繪梨衣不知為何回了一下頭,盯著奇怪的老人看了一眼。


    一眼過後,她跟著源稚生消失在上杉越的視野裏。


    “真的有治療好她的辦法嗎?”上杉越問。


    “也許有吧……政宗先生為了她的血統問題,花費了很大的心思。”犬山賀說。


    “讓他留在蛇岐八家吧……”


    “你已經不是影皇了。”


    “我知道……我隻是不想承認我做錯了而已。”


    在見到女兒的那一刻,上杉越已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到來給蛇岐八家,給自己的孩子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而對橘政宗這個人的最後一絲疑慮,徹底消失。


    “你出現與否,已經不重要了。政宗先生的身體出了狀況,哪怕你繼續賣拉麵,他也沒剩多久的壽命。他注定是完成不了自己的規劃。”犬山賀歎息道:“至於政宗先生是否留在蛇岐八家,這需要看他的想法。他是蛇岐八家的恩人,蛇岐八家不會強迫恩人去做一些事情的。”


    “蛇岐八家,確實變得很不一樣了。有當初的模樣,卻又少了當初的缺點。”上杉越評價道。


    他領導過昔日的蛇岐八家,能感受到這種區別。


    沒有對力量一味追求,沒有強迫皇跟女人繁衍後代,沒有卑劣的手段。


    “如果沒有改變,我和風魔家主又怎麽會認可現在的蛇岐八家。”犬山賀回答。


    “繪梨衣的血統問題,你們有考慮過跟昂熱聊一聊嗎?”


    “從未考慮過。”犬山賀搖頭,“也隻有你能這樣想。蛇岐八家臣服於卡塞爾學院,這幾乎是每一家心中的刺。”


    “我理解,不然我當初也不會去刺殺昂熱。但我想說的是,秘黨或許有辦法。”


    “我們的血統,不能讓外人來染指。哪怕是昂熱,也無法判斷,他能否經得住誘惑。”犬山賀大步往外走去,“蛇岐八家的驕傲,不是臣服在誰的腳下。”


    上杉越快步跟上,與犬山賀並肩。


    這注定是蛇岐八家曆史性的一天,時隔近七十年,兜兜轉轉,大家長的權力再次回到皇的手上。


    屬於蛇岐八家的輝煌將隨著源稚生坐上大家長的位置而到來。


    在神官的見證下,在眾家主的認可中。


    在莊重的儀式之外,無人的角落裏,上杉越喜悅又心疼地笑了起來。


    蛇岐八家第七十四任大家長,源家家主源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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