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剛下夜班,白天也沒閑著,來元盛百貨的時候並沒有自己開車,隻能站在商場外攔車。


    偏偏這會兒到了下班的時間點,是車流高峰期,無論是打車還是叫車都相當的困難。


    終於,在商場門口堪堪站了二十多分鍾後,手機的叫車軟件終於給他派了一輛拚車過來。當司機終於穿過重重堵車和紅燈開著車過來時,程昱解脫般地拉開了車的後座車門,先把那一大堆讓他快要尷尬致死的紙袋塞進了車座,接著彎身跨進車廂。


    然後就看到了好友和煦那張,震驚到完全可以拿去當作是鬼片dvd封麵的臉。


    “......”


    “......”


    “............”


    “............”


    兩人相看兩無言,正要開始第三輪的麵麵相覷時及時被前座的司機打斷。


    “先生,這就是您的那位朋友吧?”司機遲疑地詢問道。之前他被派了新單,坐在他後座的男人在手機上看到後還說這位發新訂單的乘客是他的朋友。可怎麽新客人上了車後,後座的兩人會是這樣一幅表情。


    不是說認識嗎?


    “尾號8363,沒錯吧?”程昱率先反應回神。


    “是的沒錯。”司機看了眼手機上的客人尾號,點了確認。


    車子重新啟動駛向中心醫院。這會兒和煦也從那一大堆少女係紙袋的震驚中緩了過來。


    “你這是?”和煦詢問道。


    “焦糖那個小姑娘住院了,家裏沒人在寧市,同事朋友都是舞團的,都在排練沒人沒有時間照顧她,我順手幫她買幾套換洗的。”


    和煦默默點頭,目光卻直勾勾的盯著那堆少女係紙袋。其中那群粉紅色的紙袋尤為顯眼。


    幾套換洗的?他們程家的“幾”大概是等於大於五吧......


    “你呢?”程昱問道。


    “也是焦糖那小姑娘。誰都不知道她之前竟然受了傷,這下住院了瞞不過去了必須要和團裏請假我們才知道。今天樂團的排練結束了,我就過去看看。”


    程昱了然的點點頭。目光一抬便看到了和煦還在他那邊靠窗的座位上放著一碰百合花,一看就是去探病。


    心裏突然就來了個主意。


    “如果你要去看焦糖的話,順便把我給她買的這些東西都帶給她?我昨晚下夜班本來今早就要回去休息的,結果有事耽擱了現在還沒回家。實在是太累了。”說著程昱就扮作疲憊不堪狀。


    和煦直到程昱要忙起來幾乎不怎麽能睡覺,可第二天卻又要照常上班。作為好兄弟和體貼廣大醫護人員的好市民,他二話沒說立即將這事承攬下了。


    程昱欣慰地點了點頭,不厭其煩的將本該說給焦糖家屬的醫囑又給和煦複述了一遍。和煦點頭照單全收,最終一手抱著那捧百合花一手拎著程昱給焦糖買到的那一堆站在醫院門口與還在車上的程昱作別。


    程昱看著好友轉身向醫院走去的身影,心裏總算是鬆了口氣。他實在是沒辦法想象自己帶著那堆讓他尷尬無比的紙袋在滿是同事熟人的醫院裏穿行的樣子。


    今天若是自己拎著那堆東西在醫院裏行走,明天會不會就在職工食堂裏聽到了他的婚訊?


    另一邊。


    和煦終於來到了焦糖的病房。


    焦糖的目光第一時間被和煦手中的那堆花花粉粉的紙袋吸引到。


    “......和指揮?”她聲音發幹,語氣有些抖的看著那堆紙袋向和煦詢問道。


    “哦,這都是程昱幫你買的。他昨晚下一班還沒休息,這會兒太累了就先回去睡覺了。”和煦把紙袋們放到焦糖的床腳,又把自己帶來的百合花放到她的床頭解釋道。


    和煦認不出來,可焦糖卻能認得出來——那堆花花綠綠的紙袋中,半數都來自某家少女係內衣店。


    焦糖看著堆在自己床腳的紙袋,紅色從腳底心瞬時燒上她的耳根,半天說不出話來。她記得程昱臨走前明明對她說,是去幫她買些換洗的衣物和日用品來。


    可誰知,這人,哪裏是買什麽換洗衣物。


    明明在玩內.衣嘉年華啊!


    第10章


    程昱回到家後隨意洗漱收拾了下便立馬睡下,於是他直到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才看到手機微信裏有一個來自焦糖的好友請求。


    小姑娘的微信頭像是她自己穿著tutu裙的舞劇照,根據背後的布景和她的微信昵稱,程昱猜出來這是芭蕾舞劇《胡桃夾子》裏的角色糖梅仙子。


    這個角色和她的名字倒是很搭。


    手指輕點將小姑娘添加為好友後他便起床洗漱,等他從浴室裏出來時,便發現手機裏已經有好幾條微信消息衝了進來。


    這姑娘起得還挺早?他要去醫院交班,五點多六點就起床,比一般上班族都要早很多,沒想到焦糖也會醒得這麽早。


    糖梅仙子:程醫生,早安!


    程昱一邊給自己準備早餐,一邊低頭回複消息。


    程昱:你也早。


    對麵就像是守著他的回複似的,他的消息氣泡剛剛發過去,對話框頂的“糖梅仙子”就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糖梅仙子:程醫生,謝謝您昨天幫我買的東西,不過真的太多了我能不能不要那麽多?


    多?


    程昱挑眉,腦海裏立即跳出來了昨天那噩夢一般的一堆粉。


    確實是......有點多。但小姑娘說,不要那麽多?這意思是要給他退回來?


    程昱:不行。


    程昱當機立斷地拒絕,他才不要再拎著那些袋子招搖過市,再一次重溫昨天的噩夢。


    他的回複發過去後,對麵的人倒是很久沒有動靜。程昱勾勾嘴角,把手機放到流理台上不再理會,自己則把煎蛋和烤好的吐司端回餐廳開始用早餐。


    直到早餐用完,焦糖都再沒有給他回複。他想著這件事大概就這麽過去了,卻沒想到當他剛剛換好衣服出門,手機裏就冒出了新的微信消息。


    糖梅仙子:那這樣好不好,昨天你幫我買衣服和其他東西的錢我回頭分期還給你?


    分期。


    這個在當今社會非常普遍的消費行為,在此時卻有些刺痛程昱。現在想想,昨天他買東西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看價格。她的錢不夠用嗎?


    腦海中突然回響起和煦曾和他說過的——


    “小姑娘過得很辛苦。”


    本該想到的,焦糖的穿著其實很是普通,但是她的氣質太好,總讓人忽略外物帶給她的一係列影響。


    現在想想,昨天他為了讓自己不要太過尷尬都是拿了東西就走,根本沒看價格。這會兒摸出手機退出微信,看了下昨天銀行發來的短信通知——他昨天在商場裏給焦糖買東西,一共刷了兩萬多。


    這點錢對他來說隻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麽,但是對於那個小姑娘經濟承受能力,就得分期來還他嗎?


    更何況他當初買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過讓她還。


    心裏麵像是梗了些什麽東西,上不去下不來。手機的界麵重回微信和焦糖的對話框。他盯著焦糖穿著tutu裙的劇照頭像看了幾秒,最後從微信裏退出,打開電話簿給和煦撥了過去。


    此時才是早晨六點半,天剛蒙蒙亮,外麵除了環衛工人幾乎就沒什麽人。和煦迷迷糊糊地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他摸過手機一看,果然除了程昱不做他想。


    這個時間點,除了要上班交班的醫生,還會有誰?


    “怎麽了啊!”和煦握著手機,在床上抱著被子滾了一圈埋怨地問道。“這大清早的,有什麽急事非得給我打電話啊!擾人清夢啊懂不懂?!”


    “焦糖一個月的工資是多少?”程昱沒理會好友的抱怨,直截了當地詢問道。


    “啥?”電話那頭的和煦顯然是被這個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問題震住,這哥們兒大清早的不睡覺把他吵醒,就是為了問一個隻見了兩麵的姑娘的工資是多少?


    有病吧!


    “你瘋了吧?問這個?”和煦揉了揉眼睛稍微清醒了點,被這種問題吵醒的他一點都不開心地蹬了腳被子。


    “快說,別墨跡,我等等還要上班。”哪知吵人起床的人卻一點愧疚都沒有,態度堅定語氣強硬。


    “我一個樂團的見習指揮,哪知道他們舞團的事?”


    “和煦。”


    和煦雖然隻是舞團附屬的樂團見習指揮,但是他這個年紀,從學校一畢業就能有舞團給他指揮,原因不做他想——


    這家夥在舞團裏也是個關係戶,和程昱一樣,他家在舞團董事會裏也有席位。


    既然如此,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舞團裏的具體情況。


    聽到程昱這標誌性的“我要生氣了”的語氣,和煦歎了口氣,翻了個身道:“好好好,我說我說行了吧。”


    “舞團裏舞者的收入分為幾個部分,一個是基礎工資,按照舞者的級別發;還有一個是演出津貼,根據舞者的演出場次來發。這兩部分都沒多少,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成為明星舞者。”和煦對程昱解釋道。


    程昱了然,每個行業都有一部分屬於金字塔塔尖上的人。世界級別的芭蕾明星客座別家舞團一場就是幾千美元的出場費,除此之外他們的身上有代言,這才是收入的重頭戲。


    “焦糖現在雖然是舞團裏的首席,但是一來她上不了什麽劇,沒角色給她跳,二來她距離明星舞者還早。而且咱們團這兩年的影響力雖然逐步上升,但相對國際上的超一流大團,還是比不了,也開不出那個級別的團裏頭首席動輒六位數美刀的年薪。


    所以......每個月她的收入大概就是九千多一點的基本工資吧,但這個數目在國內的舞團裏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九千多一點。


    也就是說,昨天他隨便拿卡一刷,就直接刷掉了人家小姑娘兩個月的工資。


    打聽到焦糖的收入之後,程昱便掛斷了與和煦的電話。他坐在駕駛座上卻沒有啟動車子,平日裏身型挺拔得像棵白楊樹一般的他,這會兒像是張被揉皺的紙團,被扔進了座椅裏。一顆心像是被人撈起扔進了酸水裏,灼得他滋滋發痛。


    他如今也算是三十而立見過了不少人,最是知道焦糖這個年齡段的年輕女孩子臉皮薄,隨便什麽事情就能讓她麵紅耳赤窘迫到極點。


    而他昨天卻因為一個隨手,一個不經意,讓小姑娘幾乎是放下了全部的裏子麵子。


    他方才還在想,這姑娘明明在醫院住著養病,卻還和他一般醒得這樣早。現在看來,她怕是一整晚都因為這件事沒睡好覺吧。


    少女亭亭而立的年紀,無論站在哪裏都是嬌俏可人。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腦海裏又浮出前幾天晚上焦糖穿著白色的舞裙的模樣。他想起了她彎腰為自己穿足尖鞋係絲帶時,低頭露出的那一段線條優美卻脆弱的天鵝頸,想起她眼底的那股堅韌倔強的勁頭。


    還有昨天給她複位的時候,她對他完全信任的目光。


    抹了把臉,他突然很是排斥今天的交班查房了,不知道要用一種什麽樣的心情麵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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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上午,科室裏都忙的不可開交。


    到了中午程昱下樓準備去吃飯的時候,電梯裏遇到了昨天他為焦糖找的護工,護工端著他昨天一並幫著焦糖買的少女粉保溫飯盒準備,下樓去幫她打飯。


    護工進不了他們職工食堂,醫院的普通食堂早已對外承包,裏麵的飯菜鹽多油重,非常不健康。


    “你去給焦糖打飯,她那邊有人照看嗎?”程昱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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