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周六半天課結束,學生們以最快速度散去,歐陽挎著書包正要走時,茲秀兒突然開口叫住他。


    經過這幾天比冰水還冰的相處模式,兩人基本上不說話,這會兒她卻主動叫他,真是令人小小驚訝。


    茲秀兒滿臉不耐煩的把一封信遞到他麵前,有氣無力的說:“呐,別人叫我交給你的。”


    歐陽麵無表情的看她一眼,繼續轉身走人。


    茲秀兒連忙搶先幾步攔在他麵前,“喂,你沒聽到嗎?這封信是給你的!”


    他看向那封粉紅色印滿紅心的信,想也知道是情書,冷冷道:“我不要。”


    “你連拆都不拆?”


    歐陽皺起眉:“你太多管閑事了。”趁她一怔之際,繞過她前行。


    誰知剛走到教室門口,就看見四個打扮的流裏流氣的不良少年大步朝這邊走來。他不禁再度皺眉,學校警衛在幹什麽,連這些人都放進來?


    領頭的不良少年眼睛忽的一亮,大喊道:“在這裏!”然後一夥人呼啦一下全從他身邊衝過進了教室,其中一個還嫌他礙事的狠狠推了他一把。


    歐陽轉過頭,隻見茲秀兒自後門奪門而出,但沒跑幾步,就被那幫人抓住,拖著手臂抓回教室。“還想跑?看你還往哪跑!臭丫頭,連我的錢你都敢騙,想死不是?”


    因為人都走光了的緣故,可以說,目前還留在這的同學就隻剩下歐陽一個。茲秀兒恐懼之極,眼巴巴的望著他,目露求助之色。


    為首的不良少年嘴一咧,扭頭說:“喂小子,這沒你的事,識相的快滾!”


    歐陽沉默片刻,放下書包,撣去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朝其中一人揚了揚頭:“你剛才撞到我了。”


    “什麽?”那人一呆。


    “道歉。”


    “什麽!”聲音立刻提高了八度。


    歐陽想,這人的反應和他家“那位”還真有點像。“你剛才撞到我了,所以,請你道歉。”他非常清楚的重複了一遍。


    眾不良少年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其中一人二話沒說,走過來就是一拳頭。


    “在曾獲國際鑽石獎的亞洲設計師作品中,我最喜歡hiroyowatanabe的鉑金耳環,鑲310顆共重25。73克拉的梨形鑽石,整個設計美煥絕倫,那流暢的弧線已不僅僅是‘震撼’一詞可以形容。”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唐靈晰對著手上厚厚一疊資料大為感慨。


    有時候真不該看前人之作的,不但沒對靈感有幫助,反而弄得自己陷入死局。現在她腦子裏全是曆屆獲獎作品的影子,根本想不出什麽新穎的創意。


    助手拿著話筒走進來,俯身說:“唐小姐,你的電話。”


    唐靈晰不經意的接過,喂了一聲後臉色頓變,擰眉說:“什麽?警察局?!他為什麽會進那裏……等等,這件事為什麽要通知我?我又不是他母親……喂,喂喂?”


    嘟嘟嘟——對方已掛斷。


    助手見她神色有異,連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唐靈晰呻吟:“我也想知道什麽事情……有沒有搞錯,為什麽我要為他的行為負責啊?真是見鬼了!”雖是極度不滿,但人還是得去接。誰叫歐陽他媽,也就是盧佳慧女士,是個空姐,三天兩頭的飛,最近都不在家呢。


    當下把圖紙一收,起身說:“我出去一下,幫我跟boss請假。”


    開車抵達警察局,對接待的警員表明身份後,該警員帶她前往大廳。隔著玻璃門,第一眼看見坐在西北角的歐陽;他身旁坐著個少女,雙腳漫不經心的在椅上蕩來蕩去;另有四個染頭發打耳洞服飾怪異的同齡少年坐在他們對麵,無一例外的鼻青眼腫。


    留意到唐靈晰的凝望,警員停下腳步說:“現在的孩子很讓人操心,對不對?其實這件事倒也不能怪你兒子,他也是見義勇為……”


    “他不是我兒……等等,你說他見義勇為?”唐靈晰吃驚的下巴都快掉地上。


    “是的!他這位女同學騙了職高一個男生的錢,所以那幫男生跑學校去找她麻煩,你兒子看不過去,就打起來了。出手是重了點,不過一人打四個,很帶種哦!”警員自以為很幽默的衝她眨眼睛,然而唐靈晰的感覺卻隻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哭笑不得。


    她走到歐陽麵前,籲了口氣,沒好氣的說:“起來,跟我走。”


    歐陽身邊的少女聞聲抬頭,看見她驚訝的跳了起來:“是你!”


    唐靈晰掃了她一眼,是有點麵熟,似乎在哪見過……忽然靈光乍現,也是大吃一驚:“你就是那天那個……茲、茲秀兒!”


    印象太過深刻,所以竟還記得對方的名字。果然是賊性不改,訛詐勒索她未遂,現在又騙男同學的錢,這個問題少女麻煩還真是多!沒想到她竟成了歐陽的同學。


    這時那警員拿著筆錄走了過來,說:“歐太太,麻煩你在這簽個字,然後就可以領人回家了。”


    這回輪到茲秀兒的下巴快掉到地上,指指歐陽又指指她,“什麽?歐太太?你是他的、他的、他的……”


    唐靈晰懶得理她,簽了名就走。歐陽雙手插兜懶洋洋的跟在她身後。茲秀兒還待跟上前追問,該警員已一把將她按回到座位上,“你幹什麽?你的家長還沒來呢,等他們來領你了你才能走!”


    茲秀兒扁扁嘴巴,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沒人會來的。”


    警員沒聽清楚,問道:“什麽?”


    “我說我的家人們都死絕啦!死絕啦!”茲秀兒大吼,這下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聽清楚了。


    歐陽正好走出玻璃門,聞聲回看了一眼,再轉頭時唐靈晰已走出警察局的大門,他連忙跟過去。


    外麵太陽很大,唐靈晰抬腕看表,很好,為了這個家夥她浪費了整整兩個小時!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勾起唇角頭也不回的說:“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少惹點麻煩?尤其是這種麻煩。”


    身後沒有回應。


    於是她更加不滿,邊抱怨邊往自己的車走去:“英雄救美,也要看自身的能力的。你會空手道、跆拳道嗎?一人打四個,真有本事啊,就沒想過自己要是受傷致殘了該怎麽辦?幫人不是不對,但也要看幫誰,怎麽幫?那麽多人你不會去找校警解決啊?用的著自己出頭麽……算了!關我什麽事,你愛幹嗎幹嗎……”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強勁的力道,歐陽扣住她的手臂猛的一拉,然後撲倒在地。與此同時,一輛奔馳在離他們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呼嘯而過!


    心髒在那一刻幾乎停止。


    唐靈晰怔怔的望著那輛車離去的方向,好長一段時間大腦一片空白,等她再回過神來時,發現歐陽用手臂護著她的頭,兩人的姿勢親密而尷尬。


    歐陽臉上一紅,連忙手忙腳亂的爬起,然後朝她伸出一隻手,拉她起來。


    唐靈晰把手交給他時思維還是紊亂的,剛才那一幕,差點就成為顯成那出悲劇的重演,幸好,幸好歐陽拉了她一把。而她還在數落他不該英雄救美什麽的,這可真是個天大的諷刺。


    一念至此,她也不禁臉紅,手足無措了起來。


    正待前行,右腳踝卻一陣鑽痛,整個人頓時站不住,再度跌倒在地,疼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歐陽詫異的問道:“你怎麽了?”


    “我……好象扭到腳了……”唐靈晰抬起頭,悲哀的想:難道自己是流年不利?怎麽每次碰見這個孩子都準沒好事?


    見她痛得滿頭大汗,歐陽沒有猶豫,當下攔了輛出租車送她去帝嘉。


    太後駕到,整個帝嘉頓時為之忙亂,為其診斷的自然是最好的外科大夫,甚至連賀錦添也從辦公室裏跑下來,看著唐靈晰被推入外診室,他伸手一拍歐陽的肩膀說:“你也別給我閑著,李醫生,幫他做個全身檢查。跟人打架沒什麽,但落下後遺症就不好了。”


    於是,歐陽也被請了進去。


    三十分鍾後,主治醫生鄧外海拿著唐靈晰的x光片,與一幫資深醫生進行了一番熱烈的討論,最後得出結論:右膝蓋內側韌帶拉傷,這一傷勢並不是單一的,而是複合傷,也就是說她曾經在同一部位受傷過。因為上次拉傷後未加注意,一直沒有得到修複和治療,所以導致這次的情況變本加厲,建議住院靜養,做核磁共振以及物理治療。


    因此,當唐靈晰躺在病房裏等到的竟是這麽嚴重的一個通知時,差點沒暈過去。她推開護士堅決反對說:“不行,我不住院,我有很多事要做!”


    “唐小姐,為了你的健康,我建議你最好聽話住院。”賀錦添聯同歐陽一起走進來,笑著說,“你也不想以後都不能走路吧?”


    唐靈晰不以為然,“醫生們就會誇大其辭危言聳聽。我隻是扭到,不要說的我好象殘廢了一樣!”


    “很難說,如果相同部位再受傷一次,隻怕是神仙也無能為力。”


    唐靈晰嗤鼻:“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


    賀錦添還未答話,歐陽已開口說道:“事實證明,說那句話的蔡桓公是錯的。有疾在身,不治益深。”


    唐靈晰立刻驚訝的看向他,賀錦添則哈哈大笑,拍拍歐陽的肩膀說:“不錯哦,居然知道《韓非子?喻老》裏的故事,看來中文學得比國內長大的孩子還好啊。”


    唐靈晰冷哼一聲,有點不甘心自己一時大意,引錯了古語。這時,歐陽將手機遞到了她麵前。


    “幹嗎?”


    “我幫你向pris請假了,你的老板非常慷慨的給了你一個星期的假期。”


    唐靈晰睜大了眼睛,“有沒有搞錯?你幫我請假?誰叫你擅作主張的?”連忙一把奪回手機,準備打電話過去取消,誰知剛翻起蓋子,手機就發出一聲慘鳴聲——沒電了。


    有這麽巧的事?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好了的。


    賀錦添忍俊不禁,把手中的文件遞給她說:“其實你來的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審批——我要解雇陸石鼓。”


    唐靈晰看了文件後淡淡的點了下頭,“ok,我同意。”


    賀錦添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似乎沒想到會這麽容易就pass,“非常感謝你的支持。”


    唐靈晰微微一笑。


    “那麽不打攪你們說話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賀錦添轉身離去。唐靈晰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再回過頭來,發現歐陽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她揚起眉毛:“怎麽,你有意見?”


    歐陽搖頭,走到窗邊,望著外麵的風景,忽然說了一句:“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你準備一下怎麽解釋吧。”


    他們?言下之意就是他並不反對?唐靈晰不禁抿緊了唇角,有點猜不透這個比她小了十歲的孩子的心思。


    歐陽又站了一會兒,回頭說:“沒事我也走了。”他握住門柄,又似乎有點不放心,回過頭來。


    唐靈晰二度揚眉:“還想說什麽?”


    歐陽靜靜的看了她幾秒鍾,眼神有點複雜,但最終什麽都沒說,轉身離去。


    這個小孩真不可愛!唐靈晰想,太過少年老成實在不是什麽好事,青春期少年該有的天真活潑通通都沒有,性格一點都不像他爸爸。但是——


    但是為什麽,內心深處卻感覺到了那麽一點點溫暖?


    是因為在車禍眼見要發生的那一瞬間,他伸手拉住了她並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她嗎?


    想起那一幕,唐靈晰又是一陣子恍惚,於恍惚中卻又想起:其實被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孩子給救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啊……


    所以,結論還是——這孩子不夠可愛。


    歐陽走出醫院時,外麵夕陽已落,路燈初起,將暗未暗的天空,像一份半沉不沉的心緒。


    公路很寬,路麵很平,石青的柏油,微紅的楓葉。晚風就那樣拂過麵來,不冷,也不熱。十月初,本城最美的季節。


    他慢吞吞的走著,放任思緒四下飛揚:十歲那年父母離異;十一歲時母親另嫁一美籍華人;在美國上學雖然成績拔尖,但總是被同學歧視欺負,每天故做無事的回家,從來不對父母訴苦;十五歲時繼父病逝,一年後媽媽帶他回國,再見爸爸,還是記憶中儒雅慈祥的樣子……


    他喜歡爸爸。是的,比之相處多年的媽媽,他更喜歡爸爸。


    然後傳來爸爸準備再婚的消息,他以為對方必定溫婉賢惠,誰知看見的竟是個精明能幹到近乎冷血的女人。


    多麽不可思議,隻認識了三個月,就準備結婚。


    心中不是不懷疑的,感情在那個明顯理性強於感性的女人心裏能有多少分量?讓她能夠盲目到和一個隻認識了三個月的男人走入禮堂?她真的是因為愛才嫁給爸爸的嗎?


    再後來爸爸死了,在他們剛領到結婚證書5分鍾後。接著是一係列的葬禮出殯,連媽媽都哭得雙眼紅腫,然而唐靈晰卻一滴眼淚都沒流。


    宣布遺囑時她毫不掩飾她的自私寡情,以及對他和媽媽的反感排斥,這態度卻令他頓起好奇——這麽直白,反而沒了虛偽。


    她不像是個虛偽的女人,但真相真的是這樣嗎?


    很複雜矛盾的心態:分明不滿意她的殘缺人格,但另一方麵卻無法遏止對她的欣賞。


    找來賀錦添處理醫院事務,令院內所有等著看好戲的老家夥們措手不及,這一手玩得何其漂亮?借賀錦添上任後的雷厲風行,將醫院裏的頑固派們通通剔除,表麵上又對賀錦添示了好。這樣的心機城府,對他而言,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正如媽媽所說,如果她想要玩些什麽花樣吞並他的財產,目前而言,他根本沒有能力阻止。有這樣一個對手,豈非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然而為什麽,心裏不但沒有覺得焦慮,反而隱隱然的有點期待呢?


    真是矛盾啊,矛盾的16歲早熟少年的心。


    歐陽突然停步,冷冷說:“你跟夠了沒有?要一直跟我回家嗎?”


    身後丈遠外的楓樹後,轉出一個人,披肩長發,秀氣的臉蛋,卻有與外表完全不符的叛逆氣質。不是別人,正是茲秀兒。


    她吐出嘴裏的口香糖,朝他嗨的打了聲招呼。


    歐陽問:“為什麽要跟蹤我?”


    “喂,你不要亂說啊,誰跟蹤你了?我隻是想找機會跟你說聲謝謝的而已……”茲秀兒小聲嘀咕了一句,忽又想起什麽似的湊上前好奇的問道,“喂,那個唐靈晰是你什麽人?”


    歐陽的眼珠由淺轉濃。


    偏茲秀兒不識相,又或者是看見了也假裝沒看見,繼續追問道:“你好象很緊張她?我都看到了……那輛奔馳超速了,當時要不是你拉她一把,她也許就被撞到了。”


    她從那時起一直跟到現在?歐陽終於吃驚,這女生是怎麽回事?一下午沒事幹跟蹤他玩?心裏不禁頓起厭煩之情。


    “不關你的事。”他轉身繼續前行。


    茲秀兒扁扁嘴巴,還是跟在他身邊,繼續嘀咕:“喂,今天的事……謝謝你啦!”


    歐陽沒反應。


    茲秀兒又說:“為什麽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要騙丁建他們的錢?”


    “你做什麽事情跟我沒關係。”依舊是冰冷的語音。


    茲秀兒怔了一下,眼中泛起受傷的神情,咬唇說:“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跟別人不一樣呢,你隻是外表看起來很冷很酷,其實人很好,原來是我看錯了……算我來錯了,抱歉浪費你大少爺的時間了,再見!”說完調頭就跑。


    歐陽回頭看了她一眼,很有些莫名其妙。她做什麽事本來就跟他無關,他幹嗎要細問理由?之所以當時會出手相救,純粹是英雄主義作祟,看不慣那麽多男孩子欺負一個女孩子而已,跟女孩子是誰可完全沒有關係。


    媽媽阿姨她們老說他太早熟,在他看來,是因為現在的同齡人都太幼稚的緣故,才顯得他很另類。


    而剛才跑掉的那個,恰恰是最最幼稚的一個。


    陸石鼓的開除命令宣布後,果然引起軒然大波。但第一找到唐靈晰這來要個說法的人,竟然是最沒立場的盧佳慧。


    她一下飛機接到陸石鼓的電話,連家都來不及回就匆匆趕到醫院。一推門,唐靈晰正坐在病床上繪圖,四下圖紙散了一地。


    “唐小姐……”盧佳慧正待說話,唐靈晰已做了個禁止的手勢,頭也沒抬的說:“10分鍾後再進來。”


    盧佳慧一呆,沒反應過來,“可是唐小姐……”


    唐靈晰啪的將便攜桌上的手稿拂落於地,抬起頭就發火道:“我叫你10分鍾後再來你沒聽到嗎?誰允許你未得到我的同意就自行推門進來的?”


    盧佳慧頓時被嚇到,手足無措進退尷尬。


    唐靈晰看見她這個樣子,頹然一歎,揉了揉額頭說:“算了,找我什麽事,你可以說了。”


    “我、我、我……”被那麽一嚇,盧佳慧哪還說的出興師問罪的話。最後還是唐靈晰問她:“是為了陸石鼓的事?”


    “呃對!”盧佳慧走到床邊急聲說,“你怎麽可以就這麽隨隨便便的解雇陸老呢?他可是帝嘉的元老啊,小陽爺爺創辦帝嘉時他就已經在了。三十年來對醫院做了很多貢獻……”


    唐靈晰打斷她:“你也說是三十年了,他今年都五十八歲了,是時候該退休了。”


    “可是他根本不是正常退休,而是被解雇啊!被一個新上任才半個月的年輕人給炒了,這說出去了臉往哪擱?”


    唐靈晰目不轉睛的對著盧佳慧瞧了半天,有點啼笑皆非的說:“原來隻是這樣?麵子問題嗎?要不要我頒發個獎狀給他以紀念他這三十年來在醫院裏的所做所為?”


    盧佳慧一時間摸不透她的意思,沒有接話。


    唐靈晰往枕頭上一靠,抄起手慢悠悠的說道:“這三十年裏他的確做了很多事啊。收受製藥商的賄賂和高額回扣,買入不合格藥品;排除異己,安插大批親屬進醫院;隱瞞手術事故,導致病人死亡……聽說他還年年有送生日禮物給歐陽,並且去年的生日禮物是一條貓眼石項鏈?”


    盧佳慧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貓眼石項鏈,名義上是給歐陽,其實還不是給她?唐靈晰的話分明是在暗諷她是收了陸石鼓的好處,所以才拚命幫他說話。


    “所以嘍——”唐靈晰歎口氣,攤了攤手說,“證據確鑿,我沒辦法留這樣的人繼續待在醫院。誰叫他的寶石項鏈不是送給我的?”


    盧佳慧聽到最後一句,差點沒暈過去,但還是不肯死心的說:“新官上任殺雞駭猴沒有錯,大刀闊斧要踢除攔路石我也理解,但是你這樣縱容賀錦添,等他勢力坐大,連你也管不住了怎麽辦?”


    唐靈晰哦了一聲,“繼續說下去。”


    “你有看過《鐵齒銅牙紀曉嵐》吧?和紳那麽壞那麽貪,但乾隆還是把他留在了身邊,為什麽呢?因為他要用他來牽製紀曉嵐。讓兩個臣子鬥來鬥去,從而漁翁得利。”盧佳慧很誠懇的建議,“我的意思是,沒錯陸老是犯了不少錯誤,但功大於過,你能不能再給他個機會?就當是讓賀錦添有所顧忌也好啊!”


    唐靈晰啞然失笑,沒想到盧佳慧居然還有這樣的說辭。她以為生活是唱戲?戲說曆史就是真的曆史?開什麽玩笑!真正的乾隆年間和紳可是第一寵臣,紀曉嵐憑什麽跟他爭?編劇編出來逗老百姓們笑笑的鬧劇也可以拿來當金科玉律?


    見她長時間不說話,盧佳慧不由忐忑了起來,喏喏道:“我難道說錯什麽了?”


    唐靈晰笑笑說:“帝王之術中乘者才分臣子而治之。上乘者則運籌帷幄,無所不能,比如唐太宗。為什麽你不把我想的好一點,也許我能當唐太宗而不需要當乾隆?”


    盧佳慧的樣子看起來像是被她的話弄暈了。


    唐靈晰挽了把頭發,淡淡道:“行了,這件事我自有分寸,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要繪圖了。”說完撿起地上的稿紙重新鋪回便攜桌上,重新埋頭工作。


    盧佳慧見說服她無果,隻好無比鬱悶的回家。


    回到家裏,看見歐陽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不禁心中酸楚,在兒子身邊坐下,神情難掩的委屈:“小陽,怎麽辦呢?怎麽辦好呢……”


    歐陽對母親神經質的敏感多愁早以習慣,不以為然道:“是因為醫院的事情嗎?”


    盧佳慧驚訝:“你知道?”


    “嗯,賀錦添請示她的意見時我在場。”


    “那你為什麽不反對啊!”


    歐陽挑眉:“為什麽要反對?陸石鼓每年都送那麽貴重的禮物給我,司馬昭之心可想而知,身居要位這麽多年,早已成了一個大毒瘤,除了也好。”


    盧佳慧錯愕的看著兒子,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忽然發現——這個兒子的性格不像他爸爸,也不像她,反而十足十的像那個唐靈晰!


    天啊,這可怎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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