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婿追到派出所,派出所怎麽說?”鄭川問。


    “也沒說什麽,去了就給放到什麽執法區了,然後連夜就送到了看守所,我老公都沒看見。”女兒吸了吸鼻子,接過話來,“白天我們再打聽,說是把那個警察打傷了,好像還做了什麽傷情鑒定。”


    楊毅和鄭川再次交換了目光。


    “他還能把警察打傷?那兩個警察人高馬大、年輕力壯的,他不喝酒也不是對手啊,何況本身就喝多了,那天我就在這兒全看見了。”


    “你們知道鑒定的結論嗎?”楊毅死馬當活馬醫,既然都去做了傷情鑒定,想必這個案子會很棘手。


    “聽說沒構成輕微傷,”女兒不愧是學醫的,一下就說到了專業的點子上。“我這兩天都在派出所,昨天見到那個警察了,就求他諒解,說我爸不是故意的。”


    “那他怎麽說?”


    “他說他諒解沒問題,但現在已經不是他自己諒解與否的事兒了,總之就是公事公辦,”女兒的眼淚又流出來了,“今天早上又傳出消息,說是要報捕,你們說,事情哪有那麽嚴重啊,他們還值當這樣?”


    “他們也卡著審限呢。”鄭川解釋道。


    “那我爸可怎麽辦啊?他身體一直不好,心髒病也挺嚴重的,這在裏邊,要是一口氣上不來,就——就——”女兒掩麵而泣,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爸有嚴重的心髒病?”楊毅眼前一亮,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嗯。”女兒嗚咽著點頭,“缺血性心肌病,挺嚴重的,到北京後都是在我們醫院治療的。”


    “有病曆嗎?”楊毅急迫地問。


    “有,病例和檢查報告都有。”


    “找出來讓我們看看。”


    女兒轉身進了房間,片刻之後回來了,手中多了幾本病曆和檢查報告。楊毅接過來,匆匆瀏覽一遍,又遞給了鄭川。


    鄭川翻了翻,又問道,“還有別的情況嗎?”


    母女倆遲疑著,都搖了搖頭。


    鄭川和楊毅對視一眼,對母親說,“伯母,咱們都不是外人了,我有話就直說了。”


    “你說吧。”母親的眼中閃過不安。


    “首先說,這事兒本質上不算嚴重,不至於有特別嚴重的後果。”


    “真的嗎?”女兒搶先問。


    “嗯,”鄭川點點頭,緊接著話鋒一轉,“不過——”


    “不過什麽?”


    “襲警這事兒吧,”鄭川斟酌著用詞,“現在哪個部門抓得都緊,要想輕易脫身,也不是太容易。”


    “那可怎麽辦?”女兒眼中的光亮黯淡下去。


    “但也不是不能想辦法,我想目前最首要的,還是爭取先取保,讓伯父從看守所出來,省得在裏邊遭罪,其它的,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能取保嗎?我爸能出來?”


    “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們全力爭取吧。”鄭川籲了口氣,拍了拍楊毅的肩膀,“楊律師是我們所最好的刑辯律師,我今天把他都帶來了,我們肯定會全力以赴。”


    “那真是謝謝你們了,”母親的眼睛充滿懇求,“老頭子身體不好,我就擔心他有什麽意外。鄭川,伯母什麽都不懂,一切就都靠你們了。”


    “伯母,你就放心吧。”鄭川連忙說。


    鄭川隨身帶著委托協議,讓女兒做了委托手續,又要了病曆和檢查報告。臨走時,他又說道,可能會盡快申請去看守所會見,問家人是否有什麽話帶。


    “讓他千萬要保重身體,碰到什麽事兒都不要著急。他要是出點兒事兒,這個家就沒了。”母親幾乎是喊出了這句話。


    鄭川和楊毅下了樓,沒走幾步,鄭川就遲疑著問楊毅,“這事兒能不能找找你姐夫?”


    “找他?什麽目的?”楊毅警覺地看著鄭川。


    “比如——讓他運作運作,公安那邊不報捕?”


    “門兒都沒有,”楊毅一口回絕,“我不是說他沒這個能力,但那小子算盤打得比誰都精,沒有利益交換的事兒,他連琢磨都不琢磨。你也不想想,當初他是怎麽對我的,我可不想去找那個不自在。”


    “哎,我也就是順口一說,至於做不做,你自己斟酌吧,我不強求。”鄭川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但你話也不能那麽說,當初你的事兒,你姐夫也沒少出力。”


    “哼。”楊毅冷哼一聲,不置可否。“不過,我的確是打算找他。”


    “怎麽?”鄭川有些意外。


    “無論如何,都得讓那個警察簽一個諒解書,總歸用得上的。”楊毅咧咧嘴,“這就得靠李東旭引薦了,我想這點兒小忙他總能幫得上。”


    “也好。”鄭川輕輕籲了口氣,又問楊毅,“這事兒你打算怎麽處理?”


    “先爭取取保唄,我回家就寫申請書。”楊毅頓了頓,“我打算明早去看守所會見,下午就去公安局,估計白天肯定沒時間弄材料,晚上回家加班弄唄,先備著。”


    “那就辛苦你了,”鄭川的嘴角浮出笑意,拍拍楊毅的肩膀說道,“看來關鍵時刻,還是自己人靠譜啊。”


    “你小子少來。”楊毅故作厭煩地白了白鄭川。


    “申請書——你打算怎麽寫?”


    “還不就是那幾點,”楊毅略一思忖,“第一,沒有主觀故意;第二,主觀惡性很小,沒造成嚴重後果;第三,講身體,羈押容易出現意外;最後,再往法條上靠唄,闡明沒有羈押必要性。你看看這樣行不行,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挺好,這幾條應該夠了。”鄭川點點頭讚許道,“你這反應速度就是快,比我強多了。”


    “少給我戴高帽。”楊毅哭笑不得。


    “不過申請書就是個形式,更關鍵的,是和人的溝通。”


    “我明白,我會見機行事的。”


    兩人又走了兩步,鄭川忽然想起什麽,對楊毅說,“這兩天可有你忙活的,你手上不還是有那個敲詐的案子嗎?”


    “你不說我都忘了,”楊毅猛地一拍大腿,“我明晚要和委托人見麵,人家有律師,咱可不能對付,我本來打算明天弄辯護意見的,得,今晚還得把這事兒了了。”


    “一隻羊是趕,一群羊也是放,黨和人民信任你的能力。”鄭川笑著調侃。


    “都是你給我攬的事兒。”楊毅皺皺眉。


    “得,一會兒咱倆停好車,你也別急著回家了,我請你吃晚飯。”鄭川哄著楊毅。


    “你是該請,”楊毅瞥了瞥鄭川,“早就該請了。家屬區不會有什麽反映?”


    “我打個電話就沒事兒了,她哪兒有你想的那麽跋扈?”說完,鄭川忍不住先笑了。


    “口是心非。”楊毅狠狠地打擊了一句。


    鄭川嘴角揚了揚,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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