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鵬一覺醒來,已經過了九點,起床去廁所放水的時候,他看見次臥空無一人,便清楚楊毅已經去了看守所。


    簡單洗漱,他乘電梯下樓,開車出了小區,在路邊的飯店吃了口早餐。吃完飯,他開車繼續北上。


    早高峰已經臨近尾聲,路上仍然有些堵。他一邊開車,一邊大致回想北城的路網情況,他記得皂君廟應該在中央財經大學附近,便決定走白石橋過去。


    很久沒有到北城來了,城市的變化甚至令他覺得有些陌生。從白石橋向北拐,他進入了中關村大街,也就是之前的白頤路。在記憶中,他最早熟悉這條路,還是因為公交332路,那路公交車從動物園開往頤和園,是他少年時代遊覽頤和園必須乘坐的交通工具。


    他下意識地摸到一根煙,放在嘴角點燃。在他的左前方,那一片高大的建築就是國圖。說起來真是汗顏,生於北京、長於北京,他愣是一次也沒去過國圖,反倒是國圖旁邊的紫竹院還玩兒過幾次。他依稀記得不久前還有人向他提過國圖,想了一會兒才回憶起,楊毅上學時經常去國圖的藝術中心,《蜘蛛女之吻》就是在那兒看的。


    相比較國圖,他更喜歡去小西天的電影資料館,可能交通換乘方便些,但更可能隻是習慣使然。他的嘴角咧出一絲促狹的笑意,自打畢業後,他再沒去過電影資料館,或許那隻是自己的一個青春符號。


    展鵬的心裏湧出淡淡的惆悵,人有時候就會這樣,不經意間就會懷念自己的青春。街道兩旁的建築在他的眼前一一閃過:神舟大廈、民院、人教社……在農科院路口,他向右拐,駛入學院南路。


    他不急不徐,跟著前麵的車向東駛去。馬路兩側,分別是農科院和農科院的家屬區,建築都有些年代感了。他忽然回想起在路口見到的地鐵站,心中不禁湧出一絲疑惑。那個叫張傳龍的倒黴蛋每天乘坐地鐵去中關村,他明明可以在魏公村換乘地鐵,為什麽要多繞出兩站路跑到國圖去換乘?


    他回味著和張文峰前一夜的通話。很顯然,兩人一致地認為,凶手偷竊張傳龍身份證的地點,很可能是他的一大破綻,這就是刑警的直覺。


    大家都看過凶手的畫像以及他在網吧的監控視頻,乍眼看,和張傳龍身份證上的照片很相似,或許在生活中兩人長得相像也未可知。很可能,凶手也意識到這一點,才把張傳龍列為行竊對象。也就是說,偷竊張傳龍的身份證並非無的放矢,而是凶手尋找機會有意為之。


    在現實生活中,身份證有很多用途,但與係列案直接相關的,可能隻有兩種情形:到網吧上網和入住賓館。凶手為掩人耳目,故意偷竊了張傳龍的身份證,這說明極有可能凶手和張傳龍在生活中有過交集,但又不為張傳龍所熟知,也就是說,是凶手單方麵盯上了張傳龍,這樣的場景也許是公眾場合更為合適,這也是這次展鵬實地勘探的原因。


    在街道上遇見?在公交站碰見?這些情形都有可能。換句話說,在很大程度上,凶手極有可能和張傳龍生活在同一區域,以至於他最終能鎖定張傳龍為目標。張傳龍是一個公司職員,平時在街上閑逛的機會並不多,能在那些場合出現的,幾乎都是早晚通勤時間,或許恰好被凶手注意到,從而盯上了他。


    張傳龍的身份證是在兩個月前丟失的,這說明,至少在那之前,凶手已經開始策劃這一係列謀殺活動。但足足等了將近兩個月,凶手才開始了第一次謀殺,這期間發生了什麽,是凶手有什麽苦衷,不得已而為之,還是他隻能等待合適的機會?展鵬不由得又回想起畫像上青年的形象,那個年齡的人,能如此深謀遠慮嗎?已經發生的兩宗謀殺,顯然都不是激情殺人,是什麽讓青年充滿了仇恨?


    不知不覺,前麵的汽車放緩車速停了下來,展鵬抬眼望去,原來路口的交通指示燈已經變為紅燈。他踩下刹車,下意識地回過頭去,身後不遠處的路邊,有一個公交站,但憑直覺,他不認為那就是皂君廟站。


    從家裏出來前,展鵬在電腦上查過地圖。以前方的十字路口為中心,這條東西向的馬路就是學院南路,而橫亙在眼前的南北向的馬路,以十字路口為交界,路口以北是皂君廟路,路口以南是大柳樹路,皂君廟公交站應該在路口往東不到200米處。


    這一片就是他今天要探訪的區域,展鵬暗暗籲了口氣,神情愈發警覺。


    指示燈變綠了,展鵬駕車跟著前麵的車繼續東行。馬路南側,是鐵科院和它的家屬區,馬路北側,在街道辦事處那一幢樸實的大樓後麵,一大片陳舊的建築若隱若現,看過地圖的展鵬清楚,那是皂君東裏住宅區。很快,他就看見了馬路南北兩側,各有一個公交站,那就是皂君廟公交站。


    展鵬繼續向前開,左側果然是財經大學,右側依舊是連綿成片的鐵科院家屬區。開到交大東路路口,他把車調了個頭向回開,越過財經大學,離皂君廟公交站大概還有50米的距離,他在路邊找到一個空閑的停車位,把車停了進去。


    一個管理員從不遠處快步走過來,向展鵬收了十塊錢停車費。展鵬本想向他打聽打聽,但又怕引起他的懷疑,終究作罷。


    交了錢,他點了根煙,向公交站的方向走去。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在公交站等車的人並不多。他慢悠悠地走到站牌前,一個中年婦女厭煩地瞪了瞪他,他會意地咧出了抱歉的微笑,趕緊把手中的煙蒂在垃圾桶上掐滅。


    他再次走回到站牌前,仔細打量著那些密密麻麻的站牌,果然,他見到了92路公交的站牌。92路從北土城開往五路居,從皂君廟到國圖,要經過大柳樹北站、大慧寺路東口、大慧寺路西口、民族大學。


    他在腦子裏大致勾勒了一下行駛路線,然後看向其他的站牌。途徑皂君廟站的,還有651、145、87、16、645等公交車,但隻有651和645是東西向行駛,可以到達地鐵魏公村站,但他仔細想象了一下停車站的位置,才發現無論在哪一個站點下車,距離地鐵站都還有一段距離,換乘並不方便。


    這總算解開了他心中的謎團,張傳龍之所以選擇92路到國圖換乘,貌似多繞行了幾百米,但實則減少了步行距離,的確是更為便捷的換乘4號線的方式。


    而其它的幾路公交車,在路口就會向南或向北行駛,無法換乘4號線地鐵。


    展鵬滿意地點點頭,離開公交站,走向一旁的人行道,再次從口袋裏摸出煙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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