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石天鬱悶。


    “我周六回家。”杜綃隔著門解釋。


    “好吧,幾點?”石天隻能鬱鬱的說,“我開車送你過去。”


    “不行!不能讓我們家人看見!”杜綃果斷拒絕,“地鐵十號線,不用倒車,我們家就在勁鬆。”


    石天蔫了。


    家當然是好的了,而且一天比一天好。


    自從家裏有了馬姐,不僅她嫂子於麗清重回職場,容光煥發,連杜綃媽媽都從做飯和家務中解脫了出來。平時在廚房裏忙碌的時間,現在杜媽媽則在客廳裏跟杜綃一起逗小斌斌。


    “你看,你看,翻過來了,翻過來了!我們斌斌厲害吧,姑姑快誇我們!”


    於麗清從廚房端了水果盆過來:“綃綃,吃車厘子,特新鮮!”


    媽媽一臉輕鬆,嫂子笑盈盈的,爸爸和哥哥在一旁看著,臉上帶著笑意。家裏的氣氛好得不可思議。


    杜綃就欣慰的想,她搬出來,家裏的一切難題都迎刃而解了,可見她做的是對的。雖然這代價是她再也沒法回到這個家裏,和家人像從前那樣生活在一起了。


    但人都是這麽過來的不是嗎?看王梓桐、石天,都是遠遠的離開了父母家人。曹芸是北京土著,結了婚一樣有自己的小家庭,並不跟父母生活在一起。


    大家都是這樣的啊,長大了,就有自己的路要走了。


    不用悲傷,杜綃微笑著想。


    她的好情緒一直持續到吃完晚飯,杜錦堅持要送開車送她回去。


    杜綃傻眼了。


    第44章


    不管杜綃怎麽說, 家裏沒一個人同意她晚上自己坐地鐵回去的。不說她爸她媽, 她嫂子都說:“晚上又不堵車,一會兒就回來了,那麽冷, 你擠什麽地鐵。”


    最後, 連收拾完碗碟的馬姐都說:“你一個小女孩子, 讓你哥哥送安全點。”


    除了斌斌,所有人都是一個意思。杜綃隻好硬著頭皮跟著她哥一起下地庫了。


    等坐上了車,杜錦著了車準備起步的時候,杜綃實在沒辦法,期期艾艾的說:“那個……其實……”


    杜錦轉頭看她。杜綃沒辦法,隻能說了。


    “其實就是吧……我換地方住了。”


    杜錦盯著杜綃。


    車子在小區大門外停下。


    “就這兒?”杜錦抬頭看了看。


    “嗯嗯。”杜綃點頭。


    “幾層?”


    “九層。你看,左邊亮著燈那個窗戶。”


    “你給我說實話。”杜錦掛上p檔, “你跟那邊的室友怎麽了?”


    “就是處得不太好……”杜綃含糊著說。


    杜錦是誰,杜錦能被她糊弄過去才怪。他就不說話, 盯著她。


    像杜綃家這種父母都要上班工作的多孩家庭, 小時候的成長模式都是大的帶小的。認真說起來,在杜綃有記憶之後的成長過程中, 家裏帶她帶得最多的人, 竟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 是她哥。


    杜綃記憶中,爸爸主要輔導他們功課, 媽媽操心著一家人的生活, 她忙裏忙外, 說的最多的就是“杜錦你看著杜綃”、“杜錦你管著你妹”、“杜錦你別讓綃綃碰那個”。


    媽媽發布命令,哥哥執行,爸爸充當一個帶著一定調節功能的背景板。這是一個傳統且典型的中式家庭。雖沒有一些獨生子女家庭對孩子的溺愛,卻有一個大家長,她發布命令,餘人聽從。


    這個大家長以她自己的價值觀和道德觀熏陶並管束著她的孩子。但她對男孩子還能有意識的放開手,於是最後,真正被她管束住了的,就隻有杜綃。


    杜綃就是這麽長大的。萬事不操心,聽媽媽的話,跟著哥哥行動就可以。


    積年累月的,哥哥就成了那個全家最了解她的那個人,比媽媽都更了解她。


    杜綃頭就低下去了。在杜錦的威壓之下,杜綃終於還是把薛悅那兩個大流氓的事告訴了他。


    “所以我這個朋友就暫時收容了我,我這個禮拜都在找房子呢,就是一時還沒找到合適的。”她趕忙說。


    至於這個收留了她的朋友的性別,那自然是提都不敢提了。她怕杜錦捏死她。


    杜錦臉色陰沉得像要下雨,暴風雨。


    他聽杜綃說換地方住了,就知道杜綃的室友有問題。杜綃的脾氣多好啊,她以前上大學,住四人宿舍,另外三個人互相吵架,都沒人跟杜綃吵架,杜綃安安然然的在那兒住了四年都沒事。


    他就想她這個室友得是做了多過分的事,逼得杜綃都忍受不了搬出來了?


    他萬萬想不到,杜綃遇到了兩個臭流氓!


    杜綃小心的偷窺著杜錦的臉色,很怕杜錦會罵她。


    但杜錦沒有。他臉色沉得像水,他的眼睛裏有風暴,卻沒有爆發,他嘴角緊抿了一會兒,說:“早點回去。”


    杜綃如蒙大赦,趕緊下車:“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哈,我走了。”


    說完,她就小鹿似的歡快的跑進小區了。外麵太冷,不跑不行。


    杜錦看著妹妹的背影,心裏憋著一把火。等杜綃的身影消失,他一打方向盤,就掉了個頭。


    輪胎在水泥地麵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


    這個時間不算很晚,正是紙醉金迷、夜生活初起的時候。周六晚上這會兒,東三環會堵車。杜錦直接切上了四環,不到二十分鍾,就到了四惠東。


    他把車開進了杜綃之前租房的小區,下了車他抬頭看看,那出租房的窗子亮著光,有人在。


    很好。


    聽到砸門聲,薛悅問了聲:“誰呀?”


    門外有個低沉的男人的聲音說:“找薛悅。”


    薛悅就以為是快遞,她走過去開了門。門外站著一個男的,個子高高,肩膀寬寬,眉眼冷峻,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男人味。


    這肯定不是快遞,快遞不可能這麽帥。


    “你誰呀?”薛悅的聲音不自覺的就柔了起來。


    “你是薛悅?”冷峻的男人看著她。


    那眼神冷冷的,可真勾人啊。薛悅就有點心癢,說:“我是,你找我?”


    杜錦沒搭理薛悅,他大手一伸,撥著薛悅的腦袋就給她撥拉到一邊兒去了,大步就走進了小廳裏。


    右手打著石膏的紋身男突然看見一個高壯男人闖了進來,嚇了一跳,忙站起來用唯一的一隻好手夾住嘴裏的煙:“哎你誰呀?你幹嘛?”


    短發,三個耳釘,脖子上的紋身,符合杜綃的形容的那個臭流氓的形象,就是他了。


    杜錦就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臭傻逼!”


    缽大的拳頭就朝這傻逼臉上轟去!


    在薛悅的尖叫裏,紋身男親身體會了左一拳右一拳,肚子上還挨了一腳踹。他倒下的時候,右手的石膏都碎了!


    “你!你誰呀!!”這頓打挨得不明不白啊。


    薛悅也尖聲大叫:“你幹嘛!我要報警了!你快住手!你是誰呀!”


    “我是誰?”杜錦又狠狠給了紋身男一腳,“我是杜綃她哥!”


    杜綃是誰呀?紋身男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薛悅倒是反應過來了。


    “都打過一回了!他手腕都叫打斷了!怎麽又來打人啊?你們也別太過分啊!我跟你說我報警啊!”她聲音尖利刺耳。


    杜錦看著紋身男右手已經碎了的石膏,轉頭:“誰?誰已經打過他一頓了?”


    薛悅氣瘋了:“就那個把杜綃帶走的男的啊!你們不帶這樣的啊!一件事不帶打兩回的!”


    把杜綃帶走的……男的?


    杜錦隻是想著照著平時周末的樣子送杜綃回住處而已,他沒想著這個周六晚上,他會這麽忙!他從勁鬆到東北三環,從東北三環到四惠東,現在,他又開著車,從四惠東殺回了東北三環!


    杜錦趁著別人打開門禁進出時跟著進來的,他上了九層,想了想杜綃先前給他指的窗戶的位置,稍稍辨別了一下方位,就準確無誤的找到了石天的房子。


    當門被拍響,石天問“誰啊?”,門外男人說:“找杜綃。”的時候,杜綃整個人都傻了!


    她哥……怎麽來了?


    石天狐疑的看了眼杜綃,結果發現杜綃臉都白了。


    “杜綃?”他叫她。


    杜綃“噌”的就跳起來了,兔子似的,衝上來就捂住了石天的嘴。石天也懵了。


    “我、我哥!”杜綃急道。


    石天秒懂——大舅哥查房來了!


    他也有點懵。


    這陣仗……他、他也沒經曆過啊!而且,讓人家的女孩子跟他一個男的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好像、好像不是那麽理直氣壯的樣子。他、他莫名也有點氣虛。


    怎、怎麽辦?他用眼神問杜綃。


    杜綃哪知道怎麽辦,她都慌了。宛如一個早戀被家長抓了現行的小學生。


    “杜綃,開門。”杜錦在門外沉聲說。


    聽著杜錦聲音裏醞釀著的暴風感,杜綃就知道今天她跑不了了。她認命的鬆開了石天的嘴巴,一步三挪的過去給杜錦開門。


    杜錦帶著一身寒意就進來了,杜綃隻穿了家居服,被這寒意激打了個寒顫。


    “哥……”她弱弱的喊了聲。


    杜錦沒理她,他眼睛迅速的掃過房子,視線在已經拉成床並鋪好枕頭和被子的沙發上停留了一秒。沙發旁邊還放著一隻透明的收納箱,看得出來裏麵是預備好的換洗衣物。


    然後杜錦的視線就鎖住了石天。


    石天看著這個冷眉冷眼的男人,微感忐忑。莫名有種被抓奸的感覺腫麽破?


    “你好,我是杜錦。杜綃的哥哥。”杜錦聲音低沉,但比杜綃想象的要友好客氣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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