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薑自從跟在謝三郎身邊服侍後,也多多少少將他們二人的事兒摸了個徹底。謝三郎是家裏獲罪落入風塵,而他口裏的那個西西姑娘則是哪個官家女兒走失後賣到百香樓來的。大概是某天二人金風玉露一相逢,同門中人惺惺相惜,一去二來便郎生情,妾生意。


    隻可以謝三郎明麵上是馬夫人包著的,要是知道他胳膊肘往外拐,可不扇死他兩!於是才怕她說出去,將她箍在跟前。


    西西是百香樓姑娘中的頭牌,長得好,條又順,不知多少文人英雄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連謝三郎這個小倌也不例外。


    正沉浸在甜美的夢中,門外小廝扯著嗓子喊:“三爺,馬夫人來了。”


    木薑將自己的被窩收好了,就要出去,卻看見謝三郎左擱右放,不知道將簪子放哪好。


    見木薑要出去,忙將它塞在她手裏,推她出去:“跟馬夫人說,我準備準備,馬上就來。”


    “還需要準備什麽?”爽朗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門一開,木薑和三郎立在那,一個塞著簪子握住另一個的手,另一個搖頭說怕被看見。


    劉夫人一進門便看到的這番景象:郎有意,妾好似無情。


    她嘶了一聲,指著木薑,“這不是那個口齒伶俐的丫頭麽?”又轉過頭對謝三郎道:“怎麽,你們還有一腿?”


    謝三郎跳開,一蹦三尺遠,扭捏道:“哪有!”


    劉夫人見木薑手裏拿著根簪子,道:“我說你怎麽會有事去求英格爾,原來這琉璃簪子你是準備送給這個丫頭的?”


    “哪有?”謝三郎閉眼就要瞎扯,但猛地想到這麽新鮮的小玩意兒,年輕女子帶帶也就罷了,給劉夫人這個半老徐娘戴,這不是笑話嗎?


    他嗯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劉夫人隻當自己捉奸成雙,當下黑了臉,點著謝三郎的頭道:“捧了你幾天,忘了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了?你什麽時候去看看下等小倌過得生活,我給你吃給你穿,你竟敢在背後給我穿小鞋,是活膩的還是怎的了?”


    謝三郎被她戳的像個軟骨頭一樣,他貼過去,求道:“哪敢啊,小的哪敢做這些事?”


    劉夫人順著給了他一巴掌,冷笑:“不敢,我瞧你膽子大得很!”


    謝三郎捂著臉,跪到地上,磕的砰砰響,“夫人饒命,小的真的不敢。”


    在這麽下去,這事怕是沒了了。


    木薑跪在地上,將琉璃簪子捧上去,說:“夫人息怒,簪子是奴讓三爺帶給我的。”


    劉夫人順眼望去,從鼻腔裏傳出氣兒:“你是個什麽東西?”


    “回夫人的話,奴不是東西,奴連東西都不如。”


    謝三郎跪在地上,脊背一僵,但聽到她繼續說道:“奴上次逗三爺開心,求他給奴帶根琉璃簪子來,三爺推辭不過就應了,今日三爺拿了簪子,我又嫌太貴,不敢收,所以三爺將它塞給我。”


    劉夫人蹲在地上,望著眼前烏壓壓的頭頂,挑起她的臉,細細的看了會兒:“也就是說,是你自甘下賤,拖三爺下水的?”


    “是。”


    劉夫人丟開手裏的臉,嫌髒一樣,說道:“反正這麽不要臉了,那便去百香樓的門前跪著吧,好好享受一下這來之不易的風采。”


    “是。”


    木薑起身,彎著腰出去了。


    謝三郎猛地抬起腦袋,目光緊緊鎖著木薑的背影,心裏像蒙了團豬油,捂得難受。劉夫人捏著他的下巴,道:“怎麽,心疼了?”


    謝三郎接力站起,挨在她脖頸邊,木著眼睛說:“哪能啊,那種人最討厭了。”他又說了一遍,像說給自己聽得,“真的最討厭了。”


    長安街上燈火輝煌,百香樓的牌匾下點著荷花燈,在香樓喝醉了花酒的香客走路蹣跚,兀的一磕,罵道:“誰啊,在這擋路。”


    木薑筆直的跪在那,一話不說,那人借著滿身的酒味兒貼上去,摸她的小臉:“喲,這百香樓的姑娘我哪個不知道,怎麽這麽俏的還第一次見啊,這犯了什麽錯要跪在這兒,不若這樣跟爺走吧,爺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木薑手疾眼快的握住那隻鹹豬手:“官爺得罪,奴就是個倒夜香的,身上裏裏外外都浸了黃金,奴怕髒了爺。”


    那人眼睛珠子滴溜溜直轉,向她胸前探去:“那我還真的看看!”


    二樓,穿白衣帶玉冠的男子坐在床邊喝酒,與百香樓的熱鬧不同,裏麵沒有絲竹亂耳,靡靡之音,竹青色的男子握住他的酒杯,他偏頭一看,索性將杯子鬆開了。


    “不去管管?”


    白衣男子依舊將目光投在門外,隻見穿著褐色粗衣的少女被那肥胖的酒客扯得脖子紅彤彤的,身邊人指指點點,埋頭嬉笑,卻沒有一個人幫她。


    “有什麽好管的,她自己樂意,若不吃點兒苦,等你把她拉回來了,指不定多恨你呢!”白衣男子輕笑道,將窗扇闔上了。


    “心可真夠狠的。”


    等謝三郎出門一看,便見木薑腫著臉,咬著那胖子一動不動,謝三郎大駭,左顧右盼,抄了根掃把就去打:“個死流氓,快不放開我家木薑。”


    那胖子被扇的清醒了點兒,可嘴裏胡話仍是滿篇:“什麽你家他家的,隻要是百香樓的,還不是我們大家的!”


    謝三郎漲的臉紅脖子粗,像隻老母雞一樣護在木薑身前,擋住眾人的嬉笑,“給我看清楚了,她是百香樓的長工,犯了錯來罰跪,可不是什麽賤籍,要是你膽敢做出什麽事兒,瞧官府不抽你一層老皮!”


    這話一說,胖子的酒便醒了七七八八,強搶良家女子,罪大當誅,這可是當朝的皇帝親自頒的旨,可事情糊弄成這樣了,他隻能裝瘋道:“哈,我喝醉了,翠花呢,我明明拉的是翠花!”


    在眾人的哄笑中,謝三郎脫了外衫披在木薑裸露的肌膚上,扶著她去後院。


    “都是我不好!”他低著頭,道歉。


    木薑的臉被胖子打的有些腫,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三爺,怎麽錯了,是奴自己的命,怪不得三爺。”說罷,輕輕掙脫謝三郎的胳膊。


    謝三郎磨蹭的跟在身後,糾結的攥著自己的袖子邊,他想上前去安慰她,又怕她說這是自己的命,和他沒什麽關係,不上前去,又實在擔心的緊。


    等回到小官樓,樓裏燈火通明,微風送來荷葉的清香,木薑蹲在池塘邊,捧了水冰著臉,問:“劉夫人呢?”


    “走了,她說她隻是嚇嚇你,哪想的你真去了。”


    三郎拿出手裏的帕子,在水裏潤了擰幹,捂在木薑的臉上,寬而涼的手挨在她的肌膚上,她一愣,將帕子接了過來,隔開謝三郎的手。


    空中的手楞在那,他停了會兒,才收回來,低低的說:“對不起,也,謝謝你。”


    木薑歎氣,認命的望著星空,“你要是真的謝我,就把你想一出做一出的性子改改吧。”


    “……好,我盡力。”他的聲音悶悶的,卻難得真誠。


    作者有話要說:  冷的瑟瑟發抖啊,我的文


    ☆、有女動長安


    自那夜木薑受罰後,謝三郎這折騰的性子便收斂了幾分,但沒過幾天,謝三郎聽到百香樓裏要辦個詩詞大會,所有的姑娘要以舞會友,以文會友時就有些坐不住了,急的像熱鍋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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