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苦老了,它每一步都是費盡力氣,但是他還是竭盡全力的朝著山外跑去。


    “小雀,你為什麽一定要往山外跑去呢?”黑刀出現在了路的前麵。


    葉銘看著黑刀,眼神中閃過一絲追憶。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的腦海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我,我要去山的外麵看一看。”


    “非要去嗎?”


    “非去不可!”


    “這裏有什麽不好嗎?你這麽執拗,你會後悔的!”黑刀歎了口氣。


    葉銘聞聽此言,然後低下頭,看著黑刀,喃喃自語。


    “你不是黑刀!”


    “我不是黑刀,那我是誰呢?”


    “黑刀無論什麽時候都會支持我的決定,我心中一直這麽想著。


    若是黑刀聽到我會翻越小蠻山,他會告訴我危險,然後默默地收拾好包裹,在前方等我。


    而不是阻止我。”葉銘粲然一笑,腦海之中的記憶出現了另一個黑刀。


    雖然兩人模樣一般無二,但是那人會給葉銘一種值得相信的感覺。


    黑刀沉默!沉吟片刻之後,緩緩說道。


    “可是你老了啊,你年輕時都走不出小蠻山,如今你怎麽離開呢?”


    葉銘輕輕夾腿,三途苦朝前走去,繞過了黑刀。


    “我隻是老了,不是死了,就算是死了,我的執念也會帶我翻過這座高山。


    沒有比人更高的山。


    沒有比腳更長的路。


    隻要願意踏出第一步,那剩下的路程就隻會越來越少。”


    黑刀停下了腳步,葉銘繼續朝前走去。


    然後一個個人出現,擋在了葉銘的前麵。


    武氏兄弟,龍茗萱,夏兔,隋雲英,尤言興,安期生等等。


    他們有的早已經死了,有的已經蒼老無比,但是這時他們都統一的攔住葉銘,不讓他離開。


    葉銘哈哈一笑,手中拿起一隻長劍。


    狂風吹著他已經稀疏的頭發,但是葉銘卻似乎找回了少年的意氣。


    “葉銘,退回去。”尤言興冷漠的說道。


    葉銘沒有理會,他輕催三途苦朝著眾人發起衝鋒。


    這麽多年他練習五髒采氣術,雖然沒有采到氣,但他的身體遠比一般人要強的多。


    也掌握了一些肉身秘密。


    比如藏精納血。


    這麽多年精血被隱藏在髒器之中,現在被他全部釋放。


    心髒如同一個巨大的壓縮泵,精血攜帶著葉銘壯年時代的力量席卷而來。


    葉銘的肉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臉上的皮褶被肌肉充起。


    他仿佛逆轉時空,回到了壯年時代。


    但是這並不是沒有代價的,一旦他這麽多年隱藏的精血被消耗幹淨,就是他殞命之日。


    接近六十年的隱藏,就是為了這刹那的爆發。


    長劍揮舞,一群七老八十的老人,如何能抵擋如同古之惡來的葉銘。


    就仿佛切瓜看菜一般,他終於殺出了一條路。


    三途苦拚盡全力的朝著小蠻山衝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又出現了幾個人影。


    葉銘的表情慢慢沉了下去。


    那赫然就是他的奶奶,父親,妻子,兒女。


    “小雀,回去吧,不要再走了。”奶奶流著淚挽留。


    “是啊,小雀,快回家吧。”葉思扶著奶奶開口道。


    葉銘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拔出長劍。


    “你難道想對你的父親動手?你這個不孝子。”葉思大怒的說道。


    “我的父親不會從墳墓裏爬出來。”葉銘冷漠的說道。


    “這裏有父母,有家人,有孩子,有朋友,你為什麽還要走呢?”林冷流著淚水質問道。


    “因為林冷不會哭。


    她也不會阻止我去追求夢想。


    她更不會安心的在家中相夫教子。


    她會祝賀我取得的成就,並且自己也獨自美麗。


    這裏很好,應該說這裏是我的潛意識的投射,滿足了我的一切願望,但是它太好了,好的太假了。


    這裏看似有著我想有的一切,但是卻有一件我想要但是得不到的。”葉銘腦海之中又浮現出一個清冷的女子的形象。


    “你想要的是什麽?你說出來!”葉思詢問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想要的就在山後。”葉銘看著那個離自己沒多遠的山峰,笑著說道。


    “我們若是攔住你呢?”奶奶朝前走一步,低垂著頭顱問道。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是如果這是一個美夢的話,可能在山的那邊,我已經沒有奶奶,沒有父親了。


    所以,不要破壞他們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好嗎?”葉銘請求道。


    話音落下,眼前的人一陣歎息,然後慢慢的分出一條路。


    葉銘輕催三途苦,一人一馬躍過高山。


    又走到了他十七歲來到的位置,三途苦一聲悲鳴,摔倒在地上了。


    它太老了,它為了等葉銘準備好,強撐著讓自己活下來。


    它身上的肉甚至沒有葉銘多,葉銘藏精納血,能爆發出巔峰狀態。


    而它則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奔跑。


    但是也隻能陪葉銘走到這裏了。


    葉銘倒在地上,掙紮的站起身,緩緩的抱著三途苦的馬頭。


    “走!”三途苦口吐人言。


    葉銘卻絲毫不驚訝,仿佛它能說話是一件無比正常的事情。


    “一起!”


    “走!山後麵,有著你最想要的,不要回頭,這裏的一切都是過去,你還有著未來,追逐未來,不要停下。”三途苦一下子說了這麽多,之後就徹底沒有聲息。


    葉銘為三途苦閉上雙眼,他從它的身上取走了一根馬毛,然後繼續朝著山巔走去。


    終於,葉銘來到了山巔,這個位置和他十八歲所在的位置,隻有十多米。


    可是這十多米,他走了六十二年。


    可是當他來到小蠻山的山巔之後,他沒有絲毫喜悅。


    小蠻山之後,是一座更高的小蠻山。


    這裏就像是一個囚牢,一旦進入,似乎就沒有可能再離開。


    “原來隻是一座山啊!我以為是刀山火海呢。”葉銘笑了笑,吃了些幹糧。


    山中多猛獸,有老虎,有野豬,甚至有狼群。


    葉銘幾次三番,憑借著機智,逃脫危機。


    他清晨喝露水,中午吃幹糧,晚上幸運的話躲在山洞。


    不幸運的就隻能在樹上躲藏,但是樹上也有毒蛇,不算安全。


    就這樣又走了十多天,葉銘終於來到了第二座山峰的山巔。


    他朝著遠方望去,看著新的山峰,他累的捶了捶腰。


    但是沒有抱怨。


    一座山的後麵,自然是又一座山。


    山越來越高了,溫度開始降低,他用自己的長劍刺死一隻野狼。


    用它的狼皮做了一件衣服,勉強算是有了禦寒的能力。


    他又新做了一根登山杖,腳下的鞋已經磨得破損,他就用狼皮包裹。


    在這裏食物獲取變得更加艱難,就算獵殺到獵物,他也沒有體力背著前進。


    前一天他吃了看著很普通的蘑菇,結果有毒,險些將命交代在這裏。


    又是二十多天,他終於登上了第三座山的山頂。


    此時他的狀態已經差的不可思議,本就稀少的頭發顯得亂糟糟的,上麵還沾著一些樹葉。


    身上的衣服破爛,狼皮也少了許多毛發。


    他氣喘籲籲的坐在地上,看著第四座高山。


    眼中沒有恐懼,仿佛這不是一道天塹。


    如果黑刀在這裏,他可能會告訴他。


    “你看,我就說還會有下座山吧!”


    但是他隻剩一個人了。


    他休息片刻之後,拄著杖,邁向第四座山。


    第四座山就開始出現了一些葉銘理解不了的東西。


    比如翼展十米的火焰烈鳥。


    能將一棟房子大小的石頭投擲出去的猿猴。


    甚至他還看見了一隻巨大的恐龍。


    葉銘脆弱的身體在他們眼中和一隻螞蟻沒有什麽區別。


    他的前進越發艱難了,最危險的一天,他甚至被那隻火焰烈鳥抓走。


    最終放在了它的巢裏,給它未出生的孩子當早餐。


    葉銘通過裝死騙過了它,趁著它離開,他將嚐試將鳥蛋打碎。


    可惜失敗了,它們很堅硬。


    很走運,一隻小的火焰鳥剛剛破殼而出


    它甚至沒有看過這個世界,就被葉銘殺死。


    葉銘生吃了它的血肉,和蛋殼內剩下的蛋液。


    很腥,但是吃完之後,讓葉銘的身體明顯的強壯了一些。


    已經隻剩下一絲的血氣開始迅速增多,他身上的傷勢全部愈合。


    他有了力氣,順著懸崖慢慢爬了下去。


    然後立馬找到了一個沼澤,將自己浸泡其中。


    沒有多久,天空中傳來火焰烈鳥的淒厲鳴叫。


    它在天空飛行,仔細的搜索著每個角落,並且試圖通過嗅覺找到葉銘的所在。


    但是它失敗了,葉銘躲在沼澤之中,身上的味道被掩蓋。


    確定了沒有火焰烈鳥的蹤跡,葉銘繼續上路。


    這一回,他足足走了大半年,山峰越來越高,稀薄的空氣已經超越低溫,成了最大的問題。


    好在火焰烈鳥的血肉讓他恢複了巔峰狀態,勉強能夠承受。


    然後是第五座山。


    這一座危險更甚,他足足用了一年半,才等到山頂。


    然後就是不出意料的第六座山。


    “你就不能給我一點驚喜嗎,哪怕是一個汪洋大海也好啊。”葉銘笑了笑。


    然後開始翻越第六座山。


    “翻過一座山,還有一座更高的山,那整個關財村是在群山圍繞之中了,這個形象好像一朵菊花啊。”葉銘發散思維,忍不住哈哈笑道。


    第六關山峰上,出現了遠超葉銘理解的古怪生物。


    有身高百米,跋山涉嶺的山嶽巨人,有九頭獅子,傲嘯山林。


    有生長出長角的百米巨蟒。


    這可真是神仙打架,葉銘隻能艱難求生。


    但是其中也有些好處,這裏哪怕是一根雜草,葉銘吃了一口都會幾天不餓。


    有一次走運,那條巨蟒和山嶽巨人打了起來。


    巨人一拳將巨蟒打死,並且將它吞噬。


    但是有些殘缺的血肉留了下來。


    葉銘趁機偷吃了一些,頓時血脈炙熱,身上竟然長出了密密麻麻的鱗片。


    眼睛也變成了豎瞳,力氣足足大了數倍。


    甚至連模樣都年輕了三十多歲,看著就像一個四十多歲的人一般。


    但是在這個怪獸遍地走的第六座山,也沒有大用。


    最多是從一隻螞蟻進化為壯一些的螞蟻。


    就這樣,葉銘先後爬了足足兩年,才終於來到了第六座山的山巔。


    這個時候,葉銘早已經沒了人類模樣,身上遍布蛇鱗。


    眼睛變作豎瞳。


    頭上生長出雙角。


    雙腳已經變為牛蹄。


    雙手則是爪子的模樣。


    他站在懸崖上歎了一口氣,果然還有第七座山。


    按理說一座山而已,登上去就好了。


    第七座山,比前幾座山都要矮不少,這本是一個好消息。


    但是它山勢極陡,又沒有可以攀爬的位置,這就很麻煩。


    但是再麻煩,也要試。


    他走到第七座山的山腳,仔細觀察山峰位置。


    這雙豎瞳給了他遠超之前的視力,算是幫了他一個忙。


    他仔細搜索,總算從山東麵找到了一條裂縫。


    裂縫應該有半米寬,處在山峰的正中,位置比較合適。


    他的手掌變作爪子,這也算是一個好的用處。


    他找出岩石的縫隙然後慢慢攀上,雖然他也會些攀岩的本事。


    但是這座山實在太陡了,幾乎就是直角,他幾次失手,從山上跌落下來。


    好在他如今的身體勉強承受得住。


    終於在第五次,他成功的來到了那條裂縫的位置。


    他呈“大”字型,右手右腳抵在右邊的牆壁上。


    左手左腳則抵在左邊的牆壁上。


    他手腳並用,慢慢的朝上麵挪去,也就走了一半。


    他的手臂和腳上的鱗片都已經被磨損的掉落了。


    血淋淋的!


    但是他就像沒有感覺一樣,終於爬完了這最後一段。


    他停在這裏微微喘氣,然後就剩最後一段了。


    但是這段,攀爬點更少,而且這裏和下麵不一樣。


    太高了,他失手一次,肯定就摔死了。


    他做了一些心理建設,卻發現根本沒必要。


    他根本就不恐高,似乎他會飛一樣。


    他找到最近的攀爬點,然後一路朝上爬去。


    嘩啦!


    葉銘握住的岩石鬆了,他整個人掉了下去。


    好在他抱住了一塊凸起的岩石。


    但是他的肋骨斷了好幾根。


    最終,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他還是登上了山巔。


    他毫無形象的癱在上麵,看著前方那條巨大無比的黑艦,哈哈大笑。


    他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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