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車不小,但是六個人進入還是有些擠了。


    葉銘坐在一張餐桌上,剩下五人站在周圍。


    葉銘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後環顧四周。


    上麵都是一些溫馨的小裝飾,看著不貴重,但是十分順服,顯然是匯聚了大胡子的心血。


    為了不再擁擠,葉銘則來到了副駕駛,和大胡子攀談起來。


    “小兄弟叫什麽名字啊?”大胡子問道。


    “我姓葉,我叫葉小雀。”葉銘紮好安全帶,這麽說道。


    “葉,葉是好姓啊,和現在肴州代理州長一個姓氏,不會有什麽關係吧。”大胡子感慨道。


    葉銘一笑,口中開口道。


    “那是天上一般的人物,我怎麽配啊!”


    “也是,肴州州長啊!整個大夏聯邦,這個級別的也就二三十人了。”大胡子感慨道。


    “還未請教,大哥貴姓?”葉銘問道。


    “不貴,不貴,我姓周,單名一個奔字。”周奔開口道。


    “周姓也了不得啊,我記得上京八大世家就有周家吧,周大哥沒有什麽親戚。”葉銘笑道。


    “你還真別說,我的祖宗真是周家的支脈,不過這麽些年,關係別說五服了,十八服都快出了。”周本解釋道。


    之後車內陷入一陣沉默。


    可能是不喜歡安靜,片刻之後,周奔遞過來一根煙,開口問道。


    “小雀來疆州是旅遊還是工作啊。”


    葉銘搖頭拒絕,然後開口道。


    “我之前是出海工作,最近才回家?”


    周奔自己叼起煙,然後看了看眾人,又放回包裏。


    “不介意的。”葉銘笑著說道,他的修為什麽二手煙,就算是劇毒,對他來說也隻是等閑。


    “終歸是不好,一個人習慣了。”周奔將煙放好,然後頗為好奇的說道。


    “你看著也就二十出頭,就出海工作了?幹幾年了?”


    葉銘有些悵然,然後緩緩開口。


    “十一年了,我離家那年才十二歲。”


    “啊?這麽小,童工啊!聯邦可不讓。”周奔一臉震驚。


    “哈哈,沒辦法,聯邦不讓幹的事多了,但是總得先活下去吧。”葉銘解釋道。


    “哎,都不容易。”周奔開口道。


    “周大哥,你這是去疆州公幹還是?”葉銘問道。


    “探親外加旅遊,我在上京工作,請了年假,正好我這有幾個家人,順便拜訪。”


    “原來如此!”


    周奔是一個熱情的人,這一路上妙語連珠,和一行人聊得火熱。


    房車的速度不快,足足走了七個小時才來到了疆州和肴州的邊界,在這裏找到一個服務站。


    “餓了,吃頓飯再走吧,我也得加些油。”周奔解釋道。


    “麻煩了!”


    周奔前去加油,幾個人走進了服務站內。


    “師父,太巧了吧。”元秋英懷疑道。


    葉銘頷首沒有多說。


    六個人進入屋內,他們的衣服已經特意更換,不算突兀。


    在一家飯館吃著午飯。


    看著浮在半空的虛擬點菜單,葉銘也有些驚訝。


    “我離開的時候,虛擬遊戲才剛開始出現,沒想到現在已經如此普及了。”


    眾人稍微點餐,沒有多久,就有機器人送上食材。


    “很快啊!”元秋英感歎。


    葉銘看著眼前這一幕,竟然突生一股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之感。


    “嗬嗬,老了!老了!”葉銘笑著說道。


    “你這個年紀也算老!”周奔走到跟前,拍了拍葉銘的肩膀,笑著說道。


    “算,經曆的多了,心態老了。”葉銘解釋道。


    “也是,聽說海上也不好賺錢。”周奔唏噓。


    “哪裏的錢都不好賺!”葉銘將一份點好的鹵肉飯推了過去。


    “誰說的,有些人的錢就好賺。”周奔也是餓了,大口大口的吞著鹵肉飯。


    “哦?什麽人?”葉銘奇怪道。


    “有錢人!”周奔一本正經的說道。


    兩人相視一笑。


    “其實是真的,我前段時間去了疆州北邊那些山村,你知道的,疆州一直不太平,他們那裏的土地還不適合耕種。


    那裏的家庭基本上都是吃不飽的,女人會基本上都要把食物讓給壯勞力。


    我們今天吃的這一頓,就夠他們吃一個月的。


    而上京呢?


    每個月浪費的糧食平鋪開來,可以蓋住大夏疆域。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比天都大。


    窮人傻傻的相信努力就能富裕。


    而富裕的人哪怕真是傻的,坐在家裏錢也在漲。”周奔冷笑出聲。


    葉銘沉默沒有回答。


    他深知自己並非那種心懷天下、憂國憂民的革命家;


    也不是坐享其成、貪圖榮華富貴的肉食者。


    他更像一名旁觀者,默默地觀察著周圍事物的興衰榮辱、起起落落。


    他靜靜地佇立在時光的邊緣,凝視著世事的演變與發展。


    無論是文明繁榮昌盛還是衰敗破落;


    無論是王朝崛起還是走向衰落。


    他用冷靜而深邃的目光記錄下每一個瞬間,並將這些片段融入到自己那漫長無盡的生命旅程之中。


    最終,當歲月流逝之際,他會在屬於自己的曆史篇章裏留下簡潔而深刻的一筆:【今年無事!】


    周奔似乎也覺得說的有些多了,臉色有些不自然,急忙的吃完飯了,然後就帶著葉銘繼續開車。


    這個時候,周奔似乎有了什麽心事,沒有之前那麽能說了。


    剛進入肴州的邊境,就有一支真槍實彈的特種部隊攔住了去路。


    領頭的男子還是一個術法三重的妖魔道異人。


    別看他身材瘦弱,但是瞬間的爆發力完全可以將這輛房車掀飛。


    “例行檢查!”


    一個士兵敲車窗,周奔連忙搖了下來。


    看著一行人之後,士兵的緊繃狀態微微放鬆了些,然後仔細檢查。


    周奔則被要求出示一些證件。


    但是都沒有什麽問題,檢查之後一行人全部通關。


    這才算是踏入天海市。


    “咱們方向不同,就不送你了。”周奔又恢複了之前熱情的模樣,開口說道。


    “能走到這裏已經很麻煩您了!”葉銘禮貌的說道。


    “朝北走就是肴市,朝南就是青石市,你自己決定吧,我走了。”周奔擺了擺手,然後離開。


    “師父,他車上有東西,好像是九州的槍械,就在我們坐的餐桌下麵的夾層裏。”元秋英說道。


    “八大世家魚肉天下這麽多年,肯定會有反抗者的。”葉銘笑著說道。


    葉銘望著眼前的岔路,一時之間有些猶豫。


    但是片刻之後,他還是決定先回肴市。


    這一回幾人選擇飛天,葉銘引路來到了當年居住的破舊院子之中。


    葉銘眨眼望去,這裏竟然還有人煙。


    要知道十多年前,這裏已經是隻有一些老人居住的郊外。


    葉銘有些好奇,雙眼發光,眼神之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是溫馨。


    “你們留下!我自己下去。”葉銘降下雲頭,在門前稍微整理衣服,然後敲響大門。


    “誰啊?”大門內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故人!”葉銘的聲音不大,但是準確的傳入老人耳中。


    那人有些奇怪,但還是拖著沉重的腳步朝著大門走來。


    他的速度不快,一股微涼的風吹過,帶下幾片落葉。


    葉銘伸手接過,看著發黃的葉子有些感慨。


    不知不覺,竟然入秋了。


    哢哢


    大門被緩緩推開,探出一個老者的腦袋。


    老者的年歲實在太大了,他的頭發隻剩下寥寥幾根,臉上的褶子堆積。


    “您是?”老者看著葉銘,總覺得有些眼熟,但是卻認不出來。


    “當年我走的時候,不是你說的要我回來看看嗎?”葉銘笑著說道。


    “老…老板?”劉光遠不可置信的說道。


    “是啊,十一年不見了,劉爺爺。”葉銘為他撿下肩頭的落葉,輕笑道。


    “來來,快進屋。”劉光遠十分驚喜,那種開心無法偽裝。


    他連忙拽著葉銘朝屋裏走去。


    屋子和之前的模樣基本沒有變化,甚至連原本的那棵樹,都被劉光遠重新栽種了。


    兩人走到屋內,劉光遠連忙的點灶。


    “給你燒點熱水。”


    “別太辛苦了。”葉銘也沒有攔他。


    “老板,這麽多年你去哪裏了?一直都不回來你之前的那個手下郭長偉這幾年特別厲害,公司建的老大了,前幾年我見過他一麵,我也沒打招呼。


    人家如今是大人物了,未必還想見窘迫時候的朋友。”劉光遠碎碎念。


    葉銘看向了客廳之中的黑白遺像,和前方的骨灰盒,心中隱隱明白。


    他可能比想象的孤獨。


    “你傻的把錢都給兒子了吧。”葉銘看著年久失修,四處漏風的屋子。


    劉光遠手一頓,然後繼續燒著柴火。


    “他的演技太一般了,我老早就識別他的謊言了。”


    “那為什麽還要給他呢?賺那麽多錢,結果又回到這裏,何必呢?”葉銘好奇的問道。


    “因為他演技太一般啊!”


    “你這是答案?”葉銘皺了皺眉。


    “是答案,他演技太一般了,注定隻能做一個普通人,多些錢路才能好走一些。”


    “你總要為他考慮多久呢?你這個年歲,你兒子也得五十歲了,那還能一輩子幫他嗎?”葉銘反問道。


    “他一百歲了,也是我的兒子,兒子有需要,老子拚出命有什麽問題嗎?”劉光遠笑著說道。


    “我也有兒子了。”葉銘突然說道。


    “啊?老板你有孩子了?”劉光遠無比驚訝,被火燎道手指,連忙捏住耳垂。


    葉銘一頭黑線。


    “我有孩子有什麽不對的。”


    “隻是覺得您這個性子不像會找人生孩子。”劉光遠連忙擺手。


    “為什麽呢?”葉銘有些奇怪。


    他的幼年時代不是缺少家人陪伴,就是被葉天威特殊的方式培養。


    他對於一些感情無法正確理解。


    “怎麽形容呢,您看我年歲也不小了,我兒子出生的時候,我開心的上躥下跳,恨不得圍著村子轉一百圈。


    當然也有人表現得很內斂。


    可是您不一樣,您說您有一個兒子的時候,那個語氣不像是兒子,倒像是……倒像是。”劉光遠斟酌片刻,然後終於找到了一個詞。


    “遠房表侄,雖然有些血緣關係,但是絲毫不親近。”


    葉銘沒有反對。


    “你的性子太冷了,對感情的需求很低,但是我卻還能感覺到你對上一輩的感情需求很高,很矛盾。”劉光遠年歲大了,燒了柴火之後,捶了捶腰,然後緩緩將水壺放上


    “你這個年紀不適合說這麽有哲理的話,簡單些吧。”葉銘扶他坐在床上,沒好氣的說道。


    “我理解,你對家人的感情很複雜,你隻向上一輩索取感情,可能是小的時擁有的不夠。


    所以你又很吝嗇將這些感情分享給其他人,哪怕是你的孩子。”


    葉銘沉默,劉光遠說的這個人他見過。


    葉天威。


    “原來不知不覺,我已經和他這麽像了。”葉銘發出感慨。


    “這回回來還走嗎?”劉光遠打斷了葉銘的思考,繼續問道。


    “相比之前,你對我的態度可是發生改變了。”葉銘給劉光遠打了一杯熱水,調侃道。


    “我孤寡一個,眼看著陽壽到了,少了很多顧及。”劉光遠看著葉銘,露出慈祥的笑意。


    “哈哈,也是,無欲則剛,我要在起源大陸待兩三年,但是肴州不會待太久,處理一些事情就離開。”葉銘解釋道。


    “走吧,都走吧,肴州也沒多好,這一次分別,我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吧。”劉光遠感歎道。


    哢嚓!


    天空落下雷霆!


    照亮屋內的兩人。


    “你可以和我一起走的,我的家人也沒有幾個了。”葉銘真誠的說道。


    劉光遠頗為意外的看了一眼葉銘,然後笑著搖了搖頭。


    “我年輕的時候受過傷,按理說應該比老婆子先走的,我能活到現在,應該是你幫我的吧。”


    “應該的!”葉銘說道。


    “我不和你走了,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我生在這裏,自然要死在這裏。


    老婆子這個人就是個農村婦女,咋咋呼呼的,但其實膽子特別小,尤其是怕打雷。


    你說我要是走了,她打雷害怕,誰能幫她啊!”


    葉銘想說陰若離已經關閉陰間,人死了不會變成鬼,隻會魂飛魄散。


    但是他又說不出這麽煞風景的話。


    隻能哼哈的答應。


    看出了葉銘的敷衍,劉光遠握住了葉銘的手掌。


    他那雙蒼老開裂的手掌讓葉銘感受到了難得的溫暖。


    “我老了,是人就會老。


    你還年輕,說句占便宜的話,我是把你當親孫子來看。


    這個世界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


    我去了,除了給你添麻煩,什麽也做不到。


    你那延壽的方法我不知道是什麽,但是不要再對我施展了。


    老了就要死了,本就是人之常情。


    孩子,你太累了,把身上的擔子放一放,人也歇一歇。”


    劉光遠直視著葉銘的雙眼已經渾濁,但卻十分堅定。


    葉銘反握著劉光遠的手掌,陷入沉默。


    這一刻他似乎真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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