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晨曦鋪滿大地。


    葉銘伸了一個懶腰,推開大門,頓時嚇了一跳。


    隻見門外劍尊者通紅的雙眼正緊緊的盯著葉銘。


    “你守了一晚?”葉銘連忙開門讓他進入。


    “年齡大了,覺淺!”劍尊者連忙開口。


    葉銘懶得揭穿他,為他煮了一杯茶。


    “大早晨,煮這麽濃的茶幹什麽?”劍尊者頗為嫌棄的說道。


    葉銘翻了一個白眼,伸手握住茶杯。


    “喝不喝?”


    “喝喝,你這脾氣得改改,說說你的想法吧。”劍尊者將茶杯拽了回來,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葉銘嗬嗬一笑,也不多說,而是推開窗子看著外麵的雪,眼神有些探究。


    “你覺得雪是什麽?”


    “你能不打啞謎嗎?我又不是傻子,你直接說,我能懂。”劍尊者沒好氣的說道。


    葉銘營造的遺世獨立的形象被打破,忍不住心裏罵了兩句,然後開口道。


    “雪的本質,其實還是水,水可以為氣,可以為液體,也可以為固體,也就是俗稱的冰。”


    “你想改變劍意的基本結構。”劍尊者打斷道。


    葉銘點頭。


    “怎麽改?”劍尊者又問道。


    “你的想法太獨了,你直接把劍意徹底和其他體係分開,我覺得這是不對的。


    劍意可不可以既是又是呢?”


    “既是又是?”劍尊者沉吟,他有點想不明白葉銘的思路。


    “劍意可不可以也是劍氣,和劍技,從而你每領悟一次劍意的時候,對應的氣,精兩道也齊頭並進呢。”葉銘嚐試說的更細一些。


    “你在想什麽?天下哪有這種道理……”劍尊者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神慢慢凝重,一臉複雜的看向葉銘,嘴唇輕啟吐出了三個字。


    “靈氣海!”


    葉銘點了點頭。


    “靈氣海不就是這樣的嗎,它既是物質的,又是精神的,同樣也是能量的。”


    劍尊者隻覺得嘴唇發幹,下意識的將這杯他嫌棄的濃茶往嘴裏灌去。


    片刻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劍意和靈氣海能想通嗎?”


    “靈氣海和世間任何道理都相通。”葉銘淡淡的說道。


    劍尊者沉默片刻,然後又問道。


    “那我要怎麽轉化呢?”


    葉銘看著雪中練劍的元秋英,品著手中的茶水,沒有回應。


    劍尊者看著葉銘的背影。


    兩人就這樣過了許久,都沒有開口。


    劍尊者看著茶杯上升起的淡淡熱氣,最終無奈一笑。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厲害嗎?


    我告訴你,你也要告訴我!”


    葉銘將茶杯之中的茶水喝幹淨,然後將茶杯放了回去。


    “可以!”


    “十二正神你看出什麽問題了嗎?”劍尊者倒了一杯新茶,遞給葉銘。


    “十二正神取了巧?”葉銘試探的問道。


    劍尊者搖了搖頭。


    “不是十二正神想取巧,而是那個時候術道還沒有孕育出來,他們根本無法真正的登臨至尊。


    他們真正的問題是,他們和古神其實是一樣的。”


    “一樣?哪裏一樣?”葉銘完全無法理解。


    “日神,月神,森林神,海神,火神,這些神位,古神時代其實也存在。


    也就是說十二正神沒有超出之前古神的桎梏。”劍尊者解釋道。


    葉銘皺眉,不太能理解。


    “術本就是道的屍體上長出來的,術的集大成者正神有和古神相似的權柄不是合理的嗎?”


    “那術就直接叫道好了,為什麽還要叫術?


    你是你爹的兒子,那你和你爹是一個人嗎?”劍尊者又問。


    葉銘的手指微微一跳。


    “術就是術,他有一天也會成為道,但他是異人的術道,不是古神的道則。


    兩者是不一樣的。


    但是當年的正神也好,野神也罷,他們就是在當年古神的道則上生長出來的複製品。”劍尊者語不驚人死不休。


    葉銘幾次張嘴,但是卻找不到反駁的話。


    “所以真正的術道會有屬於自己的神明。”葉銘沿著這個思路問道。


    “當然,古神擁有道則,那是因為他們本就是道的載體。


    他們就是山川,森林,火焰,日月。


    但是人類也好,異人也罷,我們不是的。


    我們擁有的是可以學習的智慧。


    我們的力量上不能抗山,但是我們可以發明鋤頭。


    我們的力量無法驅水,但是我們可以開通河道。


    我們的力量無法改變四時天氣,但是我們可以製定曆法。


    這才是人類的道。


    如果說,古神的道則是先天大道。


    那麽人類的道則就是後天之道。


    但是後天就一定低於先天嗎?


    並不一定!


    因為後天之道也可以晉升為先天之道。”


    劍尊者話至此處時,渾身氣勢猛然爆發開來!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自其體內噴湧而出,仿佛要將整個空間都撕裂開來一般!


    然而麵對如此威勢,葉銘卻並未做出任何反抗之舉。


    他明白這股強大至極的力量並非衝著他而來。


    隻見無數道淩厲無比的劍意如潮水般從劍尊者身上湧現出來,它們相互交織、纏繞,形成了一幅壯觀而神秘的畫卷。


    “一...十...一百...一千...兩千...三千...”


    葉銘瞪大眼睛,緊緊盯著那些不斷湧現的劍意,心中暗自數著。


    每多一道劍意出現,他便感覺到周圍的空間越發詭異起來。


    似乎是原本的畫布被撕下,露出真實的世界。


    隨著時間推移,這些劍意漸漸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有的化作堅硬的木頭,有的幻化成冰冷的鋼鐵,有的則變成清香四溢的茶水,更有甚者直接化為升騰而起的嫋嫋熱氣。


    盡管四周景象看上去與先前毫無二致,但在葉銘眼裏,此刻已然變成了一個完全由劍構成的奇異世界。


    劍的世界。


    “鬼斧神工,不外如是。”葉銘將茶水一飲而盡,竟然感受不到絲毫破綻。


    忍不住發自內心的讚歎,手掌也不自覺的鼓了起來。


    “你之所以比試劍術卻不是我的對手,是因為四母劍已經被我修煉出劍意了。


    二十八劍招我也將大半修煉出劍意了。”劍尊者解釋道。


    “劍招也能練出劍意?”這真的超出了葉銘的理解,忍不住發出驚歎。


    “為什麽不能?”劍尊者反問道。


    葉銘仔細思索,然後回答道。


    “劍意的力量其實本質還是借。


    狂風劍意就是借助風的力量。


    火焰劍意借助火的力量。


    你的二十八式借助的是誰的力量?”


    聽聞此言,劍尊者哈哈一笑,繼續說道。


    “狂風劍意為什麽能借助風的力量?


    那是因為風是先天大道。


    火焰劍意為什麽能借助火焰的力量?


    那是因為火焰是先天大道。


    我的二十八式劍招確實借不來力量,但是那是因為劍道還不是先天大道。


    等我的劍道進階先天,後世所有劍修自然就可以借助我的力量。”


    葉銘聞聽此言,頓時就明白了劍尊者的打算。


    劍尊者看著葉銘目瞪口呆,心中歡喜,忍不住豪氣衝天的說道。


    “雖然同為八大尊者,但是我們看到的世界卻是不一樣的。


    我笑那龍尊者無謀,天尊者少智。


    我第一步研究出第二天有別於術法的道路,我若能修成,自然就是仙人,甚至直指天仙之境。


    第二步就是將我的劍道升級為先天之道,那時就是我登臨至尊之日。”


    葉銘看著意氣風發的劍尊者忍不住內心檢討。


    “我自覺修成五髒法,元神法,掌握登仙之法難免誌得意滿,小視天下群雄。


    渾然忘記了,我小看的這些人在他們的時代也是絕世天驕。


    無論是孤鴻的先天之道,還是劍尊者後天晉升先天之道。


    都是直指至尊的絕頂大道。


    他們並沒有因為自己無法登仙就自暴自棄,恰恰相反,身處逆境,他們還在不斷的完善自己的道路。


    甚至越過仙人的境界,已經窺探至尊的領域。


    我又有什麽資格沾沾自喜呢?”


    葉銘發自內心的反省,但是心中也產生懷疑。


    “歸鴻可以開創先天之道合理,因為他前世就是天仙境界,更是屠殺過至尊,至尊這個境界對他沒有秘密。


    可是劍尊者憑什麽,憑什麽一個三步九重的存在已經開始至尊。


    難道是大夏老祖將至尊的秘密告訴他了?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對他這麽好呢?”


    “不對!”葉銘突然打斷道。


    “火神在化道之前,曾經有過鍛造權柄,這應該也是後天權柄才對。”葉銘反駁道。


    劍尊者喝了一口茶水,然後對著葉銘說道。


    “所以他是鍛造之神嗎?”


    葉銘思索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這就是了,它有鍛造權柄,你為什麽叫他火神?


    那是因為它所謂的鍛造是依靠火神的力量存在的,並不是真正將鍛造之道進階先天之道。


    就像海神還有船隻的權柄,就像大地之神還有商隊保護者的權柄。


    但他們仍然是海神和大地之神。


    我說完了,你可以告訴我你的設想了嗎?”


    葉銘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陷入沉思,這些話隱含信息很多,他需要思考一下。


    劍尊者也不打擾。


    不知不覺,太陽落山,葉銘竟然思考了一天。


    “我本來覺得我想的還可以,但是聽完你的想法之後,卻又覺得充滿瑕疵,好在我找到了你我互相補充的方法。”


    “願聞其詳。”劍尊者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代表真誠。


    “就像你的劍意變作風,變作雨,變作茶,都是可以的。


    那麽劍意可不可以變作劍氣呢?”


    “我說了劍道的本質是借,不是無中生有。


    目前劍道還沒有晉升為先天之道,眾生無法連接到一起。


    那麽他們借不到,也生不出來。”劍尊者搖了搖頭否認了葉銘的想法。


    葉銘笑了笑,然後輕輕開口。


    “琉璃聖境!”


    嘩!


    劍尊者突然如觸電般猛地站起身來,由於動作太過劇烈以至於身旁的桌子被撞得倒飛出去,但他對這一切恍若未聞、毫不在意。


    此刻他的雙眼越睜越大,眼神也變得愈發明亮,口中還不停地喃喃自語著那四個字,仿佛要將它們深深烙印在自己腦海之中一般。


    “我要建立一個類似於琉璃聖境的劍道聖境,然後不斷的引入靈氣海的力量。


    大道投影在聖境之中,天地自然而然就會誕生天道,你以你對應的劍意侵吞天道。


    可以將它變成一個完全的劍之世界。


    那麽對應的劍意自然會誕生對應的劍氣,之後的劍者隻要聯通了這個聖境,就可以得到對應的劍氣。


    從而淬煉肉身,達到超凡入聖的地步。


    這樣就可以一瞬間解決精氣神三者不協調的問題。


    劍者的路就通了。


    通了!


    真的通了!”


    劍尊者猶如孩童一般,緊緊地抱住葉銘,興奮得上躥下跳起來。他那原本威嚴莊重的形象此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麵對如此熱情奔放的劍尊者,葉銘有些無奈。盡管他試圖掙紮逃脫,但劍尊者的力量實在太大,讓他無法脫身。最終,葉銘隻好放棄抵抗,任由劍尊者這般抱著自己。


    在這一刻,葉銘感受到了劍尊者內心純粹的尋道之心。


    每一個立誌大道的人都無法拒絕的成道之機,心中的喜悅萬人無法理解萬分之一。


    “這條路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太難了,誰可以走下去?”劍尊者又問道。


    “你應該有不少弟子,讓他們嚐試吧。”葉銘這麽說道。


    “我覺得秋英不錯。”劍尊者一臉真誠的說道。


    投桃報李!


    這是劍尊者在將開辟劍道的紅利分給葉銘。


    但是出乎他預料的,葉銘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先掙脫了他的懷抱,然後看向外麵。


    此時元秋英正在做著晚飯,一舉一動都頗為認真,簡單的炒飯動作也將劍法融入其中。


    “路是她自己選的,作為師父,給她一些提示就夠了,不能替她做主。”葉銘笑著說道。


    “我以為你是那種冷漠的不在乎弟子的人呢。”劍尊者有些驚訝的說道。


    “你這個好處不夠大,還不值得我賣出我的徒弟。”葉銘認真的說道。


    “哈哈,你真是我無恥。”劍尊者哈哈大笑。


    “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劍尊者有些犯愁的說道。


    “什麽?”


    “我不擅長開辟一個世界,何況還是一個能安置在靈氣海之中的世界。”劍尊者頗為尷尬的說道。


    “這不是巧了嗎,我最擅長開辟世界。”葉銘將胸膛拍的直響,表示相信他沒問題。


    “如果你真的能開辟出世界的話,那麽還真的可行。


    咱們爭取在司徒家複活太平教主之前,煉製出來,那麽我也多了幾分底氣。”劍尊者說到最後的時候,聲音有些激動。


    “那麽我們試一試?”葉銘笑著將手伸了過去。


    啪!


    劍尊者和他擊了一掌,笑著說道。


    “那就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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