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黃嘉朗所說，自從他用自己的方式幫我們宣傳了這次的群展後，隨後幾天，確實不需要過多的宣傳，客人就接踵而來，應接不暇。
所以，第六天開始，即使門口不再有人送花，人流量也沒有減少。
周成霜和學生們都很期待，這次群展能圓滿結束，我卻有些無語。
雖然黃嘉朗的人撤走了，他卻不肯走。說什麽要每天來展會守著，要感受一下展覽的樂趣！
我不是很明白，他自己不就在開展覽嗎？為什麽非要來這裏感受氣氛？
直到程裏告訴我，他的展覽是他姐姐，也就是現任【青蓮】旗下某公司副總裁的黃燕燕，幫他策劃和布置的。
他自己根本就沒有接過什麽展覽，他隻喜歡做雕塑，其他一概不管不問。
無所事事的黃嘉朗和好似沒有工作的程裏，每天一早就到了畫廊。
黃嘉朗就坐在接待台裏悠閑地喝茶，程裏則熱情地幫我們接待客人。中午還會主動幫我們買好飯菜，還每次都有飲料和水果。
惹得店裏的小姑娘們對他們誇讚不止，除了這兩天又開始一臉愁容的房萱。
群展第七天，所有人都下班離開後，房萱敲響了我辦公室的門。進門後，是一臉的陰鬱和思慮。
“有事？”我放下手機抬頭看著她。
房萱輕輕點頭，“小青姐，上次你幫我們帶出來的李叔...出院了，他想…當麵感謝你一下…”
“不用！我沒做什麽，讓他趕緊回家好好休息！”
房萱露出為難的神情，“可是，他已經…在門口了！”
我一愣，趕緊站起來，“那走吧…”
房萱仍舊沒動，“小青姐～那個…我們商量了一下，就是…上次你問我的事，關於薇薇的事…”
“薇薇？”
房萱點頭，“嗯～薇薇！上你在酒吧見到的女孩…叫李淩薇！她跟我，還有當時坐我旁邊的那個女孩，寧小瑤，我們是…大學同學。我們三個是同一個宿舍的同班同學，也是很好的朋友！”
她看向我，“小青姐，我跟瑤瑤商量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可能隻有你能幫我們了…”
我走到她身邊坐下，“我能幫你們什麽？”
房萱擦了擦眼角，“你能先見一下，薇薇爸爸李叔嗎？”
我思索片刻，決定先看看怎麽回事，於是點頭，“行！把人帶進來吧！”
房萱點頭，快步跑下樓。
不多時，就將一位白發蒼蒼，有些駝背，一臉滄桑的老人扶了進來。老人一進門就給我跪下了！嚇得我趕緊將他扶起來坐到沙發上。
“您這是做什麽！我沒幫你們多少，您別這樣！”
老人臉上掛著淚水，聲音有些顫抖，“謝謝您，羅小姐。謝謝您救了我！”
我趕緊搖搖頭，“您言重了！身體怎麽樣？”
老人搖頭，“沒什麽大礙了～真的謝謝您…”
我又安慰了一會兒，坐回了辦公桌邊，看了看另一個女孩。這個女孩應該就是房萱說的，叫寧小瑤的女孩子。
她紮著高馬尾，單眼皮，五官小巧，典型的南方女孩長相。但薄薄的嘴唇讓她看上去，是個倔強又不服輸的人。跟小圓臉又溫潤的房萱，剛好成了對比。
寧小瑤發現我的目光，也轉頭看著我，“羅小姐，上次真的謝謝您了！要不是您，李叔和我們，還不知道怎麽能逃出那裏！”她站起來，微微鞠躬，“謝謝！”
我擺擺手，看著房萱，“小萱，到底怎麽回事？你們決定跟我說一說了？”
房萱點頭，看了看老人，又跟寧小瑤相視一眼，最後看著我開口，“小青姐～這件事有些複雜，要從我們還沒畢業開始說起...
我們大三下半學期那年，李叔突然出意外進了醫院，薇薇就請了假回家照顧他。薇薇隻有李叔一個親人，除了她，沒有人能照顧李叔…”房萱剛說到這裏，李叔就開始擦眼淚。
寧小瑤趕緊拍了拍他的後背輕聲安慰，房萱也抿了抿嘴繼續講述，“李叔在工地幹活，不小心從架子上掉了下來…受了很重的傷。工地上的工友第一時間把他送到了醫院。建築工地那邊來了兩個人，交了點押金就走了，把李叔一個人放在醫院裏…”房萱有些說不下去，我站起身再次給她倒了杯水。
寧小瑤接著說起來，“薇薇又要照顧李叔，又要上學，實在沒辦法兼顧，就申請了休學。李叔的傷很重，後來醫院勉強讓他們欠著醫藥費，先給李叔治了傷，算是保住了命！”
她停下來深呼吸一口，“後來，醫藥費越欠越多，我們能借的都借了。薇薇為了還醫藥費，就去外麵做起了兼職。
我們有時間就去醫院幫她照顧照顧，大概住了三個月的院，李叔才勉強能下地出了院。但後期的康複治療和藥費還是沒著落，薇薇就…就想去借校園貸…”
我皺眉，“校園貸？”
寧小瑤點頭，“嗯～校園貸！正規的校園貸隻有三五萬，她說她想借更多錢的那種…她不能讓李叔斷了康複和藥…”寧小瑤眼淚止不住滑出來，旁邊的房萱幫她擦去，自己也低頭啜泣。
“我們勸過她很久，但..我們也真的沒有辦法了。所以薇薇後來還是..借了那種需要拍…拍照片和壓身份證的校園貸！錢借出來，先把醫院的錢還上了，又給李叔交了半年的康複錢…李叔在康複中心有了人照顧，她就開始拚命賺錢，想盡快還上借的錢！
可…可那種校園貸我們也不懂是什麽規則，總之薇薇不停地還！一年後，反而越還越多，好像...永遠都還不完！！到最後，薇薇每個月隻能還一點利息！”
“沒有申請工傷賠償嗎？”
房萱點頭，“申請了！我們跑了好多地方，他們一會兒說沒有合同，一會說找‘包工頭’，一會又說不確定人是怎麽掉下去的…總之一直推三阻四，不給賠償。
我們也報了案，可是…需要證據。李叔是在勞務市場上被一個‘包工頭’叫去的，二百一天。我們…不知道到底該找誰要這些賠償，又要怎麽才能證明李叔是在工地上受的傷…”
聽到這裏，我終於明白這個叫薇薇的女孩，為什麽會在【蓮葉】酒吧裏了。
“薇薇…怎麽去的酒吧？”我輕聲問。
這時，李叔有些激動起來，他掙紮著抬頭看著我，渾濁的眼神裏都是自責和後悔，“是我呀～都怪我呀～我這身體不爭氣，總是不見好！小薇每天做那麽多工作，還要來照顧我這個不爭氣的爸！都怪我啊…”
老人開始捶打自己，痛苦不堪。一直哀嚎著，卻看不見他的一滴眼淚！
寧小瑤和房萱趕緊拉住老人，寧小瑤啜泣著說:“怎麽能怪您啊～您是因為一直勞累過度，才會身體差的…嗚嗚～”
寧小瑤抬頭看著我，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校園貸的人，因為薇薇一直沒辦法還錢，就找到了李叔。他們逼他賣房賣血！還…把他康複的錢退了…薇薇，薇薇為了他們不再去鬧，就答應了他們…”
“答應他們什麽？”我擰起眉頭。
“答應他們…去酒吧做…做陪酒…”寧小瑤痛哭出聲，低下頭不停掉眼淚。
說到這裏，幾人全都低頭沉默，李叔更是撕扯著自己的頭發，無聲的崩潰。
房萱擦幹眼淚抬頭看著我，“上次…上次是因為，李叔實在想念薇薇，就想去看看女兒。可他們不但不讓他見，還讓他…讓他付錢點酒點陪酒…才給見…所以，李叔衝了進去，被他們打傷了，還反過來訛我們錢。
瑤瑤說，不能讓他們得逞，不能屈服，所以…他們就把我們拉進去，逼我們賠錢…要不是小青姐你過去，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出來…”
整件事在我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脈絡，我擰起眉毛思考著，“小萱，你們…想讓我幫你們什麽？”
兩個女孩又相視一眼，房萱似乎有些為難，“小青姐，我們…我們覺得你有沒有可能…幫李叔和薇薇…單獨見上一麵，讓他們好好…說說話！他們快一年，沒有見過麵了。
李叔現在一直住在鄉下老家裏，過來一次…不容易。而且，薇薇也不知道好不好…那裏消費太高了，而且是會員製，見薇薇也是按小時計算...我們根本進不去，也消費不起…”房萱再次低下了頭。
這兩個善良的女孩兒，為了自己的好友，應該已經無路可走了，可她們依舊在努力幫她。
我點點頭，“我來想辦法！你們今天先把李叔安頓好，有什麽需要跟我說。等我想到了辦法就告訴你們，這樣可以嗎？”
兩個女孩重重點頭，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老人又再次給我跪了下來，我趕緊扶起來，送他們下了樓。
所以，第六天開始，即使門口不再有人送花，人流量也沒有減少。
周成霜和學生們都很期待，這次群展能圓滿結束，我卻有些無語。
雖然黃嘉朗的人撤走了，他卻不肯走。說什麽要每天來展會守著，要感受一下展覽的樂趣！
我不是很明白，他自己不就在開展覽嗎？為什麽非要來這裏感受氣氛？
直到程裏告訴我，他的展覽是他姐姐，也就是現任【青蓮】旗下某公司副總裁的黃燕燕，幫他策劃和布置的。
他自己根本就沒有接過什麽展覽，他隻喜歡做雕塑，其他一概不管不問。
無所事事的黃嘉朗和好似沒有工作的程裏，每天一早就到了畫廊。
黃嘉朗就坐在接待台裏悠閑地喝茶，程裏則熱情地幫我們接待客人。中午還會主動幫我們買好飯菜，還每次都有飲料和水果。
惹得店裏的小姑娘們對他們誇讚不止，除了這兩天又開始一臉愁容的房萱。
群展第七天，所有人都下班離開後，房萱敲響了我辦公室的門。進門後，是一臉的陰鬱和思慮。
“有事？”我放下手機抬頭看著她。
房萱輕輕點頭，“小青姐，上次你幫我們帶出來的李叔...出院了，他想…當麵感謝你一下…”
“不用！我沒做什麽，讓他趕緊回家好好休息！”
房萱露出為難的神情，“可是，他已經…在門口了！”
我一愣，趕緊站起來，“那走吧…”
房萱仍舊沒動，“小青姐～那個…我們商量了一下，就是…上次你問我的事，關於薇薇的事…”
“薇薇？”
房萱點頭，“嗯～薇薇！上你在酒吧見到的女孩…叫李淩薇！她跟我，還有當時坐我旁邊的那個女孩，寧小瑤，我們是…大學同學。我們三個是同一個宿舍的同班同學，也是很好的朋友！”
她看向我，“小青姐，我跟瑤瑤商量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可能隻有你能幫我們了…”
我走到她身邊坐下，“我能幫你們什麽？”
房萱擦了擦眼角，“你能先見一下，薇薇爸爸李叔嗎？”
我思索片刻，決定先看看怎麽回事，於是點頭，“行！把人帶進來吧！”
房萱點頭，快步跑下樓。
不多時，就將一位白發蒼蒼，有些駝背，一臉滄桑的老人扶了進來。老人一進門就給我跪下了！嚇得我趕緊將他扶起來坐到沙發上。
“您這是做什麽！我沒幫你們多少，您別這樣！”
老人臉上掛著淚水，聲音有些顫抖，“謝謝您，羅小姐。謝謝您救了我！”
我趕緊搖搖頭，“您言重了！身體怎麽樣？”
老人搖頭，“沒什麽大礙了～真的謝謝您…”
我又安慰了一會兒，坐回了辦公桌邊，看了看另一個女孩。這個女孩應該就是房萱說的，叫寧小瑤的女孩子。
她紮著高馬尾，單眼皮，五官小巧，典型的南方女孩長相。但薄薄的嘴唇讓她看上去，是個倔強又不服輸的人。跟小圓臉又溫潤的房萱，剛好成了對比。
寧小瑤發現我的目光，也轉頭看著我，“羅小姐，上次真的謝謝您了！要不是您，李叔和我們，還不知道怎麽能逃出那裏！”她站起來，微微鞠躬，“謝謝！”
我擺擺手，看著房萱，“小萱，到底怎麽回事？你們決定跟我說一說了？”
房萱點頭，看了看老人，又跟寧小瑤相視一眼，最後看著我開口，“小青姐～這件事有些複雜，要從我們還沒畢業開始說起...
我們大三下半學期那年，李叔突然出意外進了醫院，薇薇就請了假回家照顧他。薇薇隻有李叔一個親人，除了她，沒有人能照顧李叔…”房萱剛說到這裏，李叔就開始擦眼淚。
寧小瑤趕緊拍了拍他的後背輕聲安慰，房萱也抿了抿嘴繼續講述，“李叔在工地幹活，不小心從架子上掉了下來…受了很重的傷。工地上的工友第一時間把他送到了醫院。建築工地那邊來了兩個人，交了點押金就走了，把李叔一個人放在醫院裏…”房萱有些說不下去，我站起身再次給她倒了杯水。
寧小瑤接著說起來，“薇薇又要照顧李叔，又要上學，實在沒辦法兼顧，就申請了休學。李叔的傷很重，後來醫院勉強讓他們欠著醫藥費，先給李叔治了傷，算是保住了命！”
她停下來深呼吸一口，“後來，醫藥費越欠越多，我們能借的都借了。薇薇為了還醫藥費，就去外麵做起了兼職。
我們有時間就去醫院幫她照顧照顧，大概住了三個月的院，李叔才勉強能下地出了院。但後期的康複治療和藥費還是沒著落，薇薇就…就想去借校園貸…”
我皺眉，“校園貸？”
寧小瑤點頭，“嗯～校園貸！正規的校園貸隻有三五萬，她說她想借更多錢的那種…她不能讓李叔斷了康複和藥…”寧小瑤眼淚止不住滑出來，旁邊的房萱幫她擦去，自己也低頭啜泣。
“我們勸過她很久，但..我們也真的沒有辦法了。所以薇薇後來還是..借了那種需要拍…拍照片和壓身份證的校園貸！錢借出來，先把醫院的錢還上了，又給李叔交了半年的康複錢…李叔在康複中心有了人照顧，她就開始拚命賺錢，想盡快還上借的錢！
可…可那種校園貸我們也不懂是什麽規則，總之薇薇不停地還！一年後，反而越還越多，好像...永遠都還不完！！到最後，薇薇每個月隻能還一點利息！”
“沒有申請工傷賠償嗎？”
房萱點頭，“申請了！我們跑了好多地方，他們一會兒說沒有合同，一會說找‘包工頭’，一會又說不確定人是怎麽掉下去的…總之一直推三阻四，不給賠償。
我們也報了案，可是…需要證據。李叔是在勞務市場上被一個‘包工頭’叫去的，二百一天。我們…不知道到底該找誰要這些賠償，又要怎麽才能證明李叔是在工地上受的傷…”
聽到這裏，我終於明白這個叫薇薇的女孩，為什麽會在【蓮葉】酒吧裏了。
“薇薇…怎麽去的酒吧？”我輕聲問。
這時，李叔有些激動起來，他掙紮著抬頭看著我，渾濁的眼神裏都是自責和後悔，“是我呀～都怪我呀～我這身體不爭氣，總是不見好！小薇每天做那麽多工作，還要來照顧我這個不爭氣的爸！都怪我啊…”
老人開始捶打自己，痛苦不堪。一直哀嚎著，卻看不見他的一滴眼淚！
寧小瑤和房萱趕緊拉住老人，寧小瑤啜泣著說:“怎麽能怪您啊～您是因為一直勞累過度，才會身體差的…嗚嗚～”
寧小瑤抬頭看著我，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校園貸的人，因為薇薇一直沒辦法還錢，就找到了李叔。他們逼他賣房賣血！還…把他康複的錢退了…薇薇，薇薇為了他們不再去鬧，就答應了他們…”
“答應他們什麽？”我擰起眉頭。
“答應他們…去酒吧做…做陪酒…”寧小瑤痛哭出聲，低下頭不停掉眼淚。
說到這裏，幾人全都低頭沉默，李叔更是撕扯著自己的頭發，無聲的崩潰。
房萱擦幹眼淚抬頭看著我，“上次…上次是因為，李叔實在想念薇薇，就想去看看女兒。可他們不但不讓他見，還讓他…讓他付錢點酒點陪酒…才給見…所以，李叔衝了進去，被他們打傷了，還反過來訛我們錢。
瑤瑤說，不能讓他們得逞，不能屈服，所以…他們就把我們拉進去，逼我們賠錢…要不是小青姐你過去，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出來…”
整件事在我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脈絡，我擰起眉毛思考著，“小萱，你們…想讓我幫你們什麽？”
兩個女孩又相視一眼，房萱似乎有些為難，“小青姐，我們…我們覺得你有沒有可能…幫李叔和薇薇…單獨見上一麵，讓他們好好…說說話！他們快一年，沒有見過麵了。
李叔現在一直住在鄉下老家裏，過來一次…不容易。而且，薇薇也不知道好不好…那裏消費太高了，而且是會員製，見薇薇也是按小時計算...我們根本進不去，也消費不起…”房萱再次低下了頭。
這兩個善良的女孩兒，為了自己的好友，應該已經無路可走了，可她們依舊在努力幫她。
我點點頭，“我來想辦法！你們今天先把李叔安頓好，有什麽需要跟我說。等我想到了辦法就告訴你們，這樣可以嗎？”
兩個女孩重重點頭，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老人又再次給我跪了下來，我趕緊扶起來，送他們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