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把農活兒幹完了,就去公社食堂打掃清潔。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地方整理出來了。又各自把自家最好的吃食拿出來,拿到公社食堂堆好,並在專人處進行登記記錄,以便清點食材種類、份量。


    黃有德來看登記冊的時候,挺傷腦筋的,鄉親們拿都是拿的好東西過來。但越好的東西,在數量上肯定就越少。那到時候坐席,每一席東西都不一樣,那不是鬧笑話嗎?坐到菜色不那麽好的那一席的鄉親,心裏不得慪氣?


    他就開會把這個難處跟大家講了,然後說道:“要不然大家就把東西拿回去,讓隊會計先核一個數,每個人都交同等金額的錢來辦謝師宴。等辦完了,多退少補。要不然呢,咱就把最好的東西端到小老師那一席去,讓她好好嚐個鮮。咱們自己呢,就隨便落座。先到的可以先挑席位,不管挑到好的還是孬的,都不準有異議!”


    “當然是把最好的端給小老師嚐嘍!你統一去采購,能買到那麽好的食材嗎?”


    “是啊,我家拿過去的,就是我嫁到城裏去的小姑子特意用糕點票買來的桃酥。你沒票根本買不到的!”


    “還有啊,我拿的是黃桃糖水罐頭!這可是我去部隊參軍的兒子拿回來的,別說沒票買不到,就是有票也沒有供應的!”


    “黃隊,我家有個遠房親戚是在國營飯店當廚子的。要不然,我讓他請個假過來幫忙掌掌廚?不過,可能得付他點酬勞才成。”


    黃有德拍板:“這回小老師幫咱們辦成這麽大一件事,說實在的,咱們不管做啥都難以回報她。不就是請個廚子嗎?我準了!到時候,錢從我這裏出!”


    “那可不行!你出了,到時候你好在小老師麵前出風頭啊?”


    “就是!這錢必須得大家出!”


    “到時候小老師吃得高興,咱們再到她麵前得瑟,這是大家夥兒請的國營飯飯的廚師來做的飯。哈哈哈,那真是倍兒有麵子了!”


    到了謝師宴那一天,簡悅懿被黃有德請到上席去時,也不由得吃了一驚。


    大家提議辦謝師宴時,她沒有拒絕,一方麵是覺得這種表達感謝的方式不至於會給大家添太大花銷,又可以讓大家共聚一堂,為他們自己的好前程也開懷一番;另一方麵是因為,人與人之間,必定是要有來有往,感情才能更進一步的。她要是拒絕了,反而會增加大家心裏的不痛快。


    可看到他們給她安排的座席,竟然是由兩張長桌拚成的,左邊擺放了麻花、桃酥、小蛋糕、伊拉克蜜棗、糖水黃桃、西瓜、香瓜、李子、杏等甜品水果,右邊擺放的是魚香肉絲、燒白、粉蒸肉、紅燒醬肘子、醬鴨、酸菜魚、麻婆豆腐、夫妻肺片、回鍋肉、魚香茄子、螞蟻上樹、拍黃瓜等正菜。


    菜品之豐富,在這個年代簡直令人詫舌!!


    “這麽多菜啊……”簡悅懿也忍不住驚訝道。就算是各個公社因為答謝她幫忙尋找水脈,而在國營飯店裏點的餐都沒這麽多菜式啊……


    有人得意地道:“那是必須的!你幫了一個影響到我們一輩子的大忙,這點東西根本不算個啥!”


    “小老師,我跟你說哦,能做得出來這些菜色,多虧了我家的親戚!他可是國營飯店的大廚!有些領導在他們飯店就餐,專門會點他的名,非要吃他炒的菜!你嚐嚐,你快嚐嚐,他的手藝可不一般!”


    “對啊對啊,都靠你了。哼,明明是大家一起出錢請他來掌勺的,你就是起了個聯絡作用!”


    黃有德看不下去了:“大家都安靜一點,先把小老師請上座才是。”


    “讓大家這麽破費,我都不好意思吃了。”簡悅懿扭頭張望,發現別的座席並不像她這桌這麽豐盛,忙道,“這些菜隻有我這邊有?那怎麽行?”


    “怎麽不行?!咱們隊裏其他人都當不得這派頭,你絕對當之無愧!”黃有德邊說邊示意兩名婦女,按住簡悅懿的肩膀,把她按到上座上去。


    簡悅懿卻道:“我看還是輪席吧。每隔十分鍾,大家都輪換一次席位,從這一桌輪到另一桌去,就由左至右來輪。這樣,大家就都能嚐全菜式。”


    大夥兒都笑了:“你擔心啥啊,安心坐著吧!”


    “等會兒他們都要來敬酒的,你實在覺得不好意思,那讓他們敬酒的時候,嚐一筷子好了!”


    “對啊,那也算是輪席了不是?”


    “咱們要真是讓你輪著走了,那不是等著被鄉親們罵嗎?”


    在謝師宴上,不止是簡悅懿受人尊重,就連簡老太一家都連帶著受人尊重。簡老太和簡老漢兩口子被黃隊也請到了上席,分別坐在簡悅懿的左右手邊。她大伯娘和大伯陪坐在她爺爺旁邊,她爹和簡曉輝依次坐在老太太身邊。


    而隊長黃有德則敬陪末席。他坐下來之後,還站起來高聲跟大家說道:“既然是謝師宴,那今天的主角就是咱們的小老師。大家都先敬小老師一杯,感謝她一直以來心裏都想著念著我們這群父老鄉親的,好不好?”率先舉起了酒杯。


    簡悅懿趕緊先一步站了起來,舉起酒杯:“這一杯該我先幹為敬。如果不是這一方水土,不是你們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愛護,我也沒可能成為現在的我。”


    她說的是實話,最初她才穿進書裏來時,根本沒想過要幫助這些跟她非親非故的人。去農業局找專家學習尋找水源的方法,也隻是因為她不想被偏心爹娘以及黑心妹妹禍害,而想出來的曲線救國之法——隻要所有人都偏心她,那就算是親爹娘也不是那麽容易擺布她的。


    沒成想這裏的人卻如此念恩。反倒讓最初心思不純的她,頗覺有愧。


    “小老師你太客氣了!是你成就了今天的我們!”


    “唉喲,你們咋都越說越客氣了。好好好,你們說的都對,咱們是互相成就了互相,哈哈哈!”


    “小老師,多喝點兒,今天你可是正角兒!”


    “她才十幾歲,你讓她多喝什麽?”有人反駁起來,扭頭又對簡悅懿道,“小老師,你喝少點兒,要是他們灌你酒,你就把我牛老三叫過去!我替你喝!”


    現場氣氛正熱烈的時候,公社牛書記和田社長過來了。


    “知道你們今天要熱鬧熱鬧,我和田社會也過來蹭杯酒喝!”牛書記笑著高聲說道。


    黃有德趕緊站了起來,這不是蹭酒喝啊,領導出席這種非正式場合,那是來賞麵子的!“牛書記,來來來,早就給你們二位留了位子的!”


    牛書記也不客氣,走過去就拿起黃有德遞給他的酒杯,對簡悅懿道:“我已經聽說了,今天是一隊隊員專門給你辦的謝師宴。簡小同誌不簡單,也不容易啊,先是為咱們公社尋找水源,接著又在報上投稿,把我們公社的名聲推向巔峰。我以為這就算到頂了,你又以咱們公社的名義,幫其它公社尋水。現在更是一舉解決了一隊農業現代化的問題,還幫這麽多同誌拿到了正式職工的編製!我一個老革命,我都佩服你!!”


    說著,他扭頭對田社長道:“老田,咱倆一起敬簡小同誌一杯吧?”


    一般來說,隻有下級敬領導時,才會有幾個人一起敬一位領導的情況發生。現在,東方紅公社的書記和社長一同敬她,雖說肯定不是下級敬上級的意思,但也絕對是對她所作貢獻的最大肯定!


    說白了,這是天大的麵子呐!


    第34章


    田社長聞言, 也舉起了酒杯, 笑問:“簡小同誌, 什麽時候你也為咱們東方紅公社解決一下農業現代化的問題呀?你要解決了這個大難題, 到時候, 咱們全公社都給你辦謝師宴!”


    “我哪兒有那種本事啊?這回能辦成這事, 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了。”簡悅懿謙虛地道,並跟兩位領導碰了杯, 喝了酒。


    牛書記和田社長這回是真賞臉,敬了她之後,又敬了同坐一席的簡家上下幾口人。不過其他人就沒簡悅懿那麽風光了, 兩位領導不僅是分開敬的,而且一敬就是席內的所有人。


    但就是這樣,簡家人都有一種光耀門楣的感覺, 一個個喜上眉梢。領導敬完他們, 他們還知道今天的榮耀是簡悅懿帶來的,先敬了她一杯。


    不過,這世上可沒有長輩給晚輩敬酒的道理。所以簡老太太靈機一動,就把敬酒改成了“來來來, 咱們自家人先喝一杯。今天能吃上這麽一頓又豐盛又長臉麵的飯菜,都是多虧了咱家懿寶。咱們就為著這個由頭,來喝一杯!”


    喝完之後, 老太太又扯了簡老漢一下。簡老漢看懂了她的眼色, 又帶領全家上下,給牛書記和田社長又敬了一杯酒。


    這頓飯就在觥籌交錯中過去了。


    一直被簡悅懿帶在身邊的小鬆鼠也敞開了肚皮吃水果, 吃糕點。這隻小妖精對人類的飲食很是感興趣,東吃一樣,西吃一樣,時不時還想去抓肉吃。


    這時候,簡悅懿隻要看它一眼,它就會脖子一縮,伸回爪爪,然後再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做出“想吃那個……給我一點吧……”的樣子來,完全沒有之前假裝大魔王的氣勢了。


    簡悅懿也就用筷子替它挾上一些來吃。


    鬆鼠一邊滿足地吃吃吃,一邊還有點得意:主子威風,它這個仆人也威風!在場所有人都是坐在凳子上吃東西的,就它一個是坐在桌子上吃的。而且,不管它怎麽在桌上蹦噠,他們都不敢說它,更別提攆它了!哈哈哈——!


    這一場宴席大家都在興頭上,來敬簡悅懿酒的人絡繹不絕。雖然大家都勸她嘴唇沾一沾就算了,他們才是該幹掉整杯酒的。可人家都喝得涓滴不剩,她起碼也得陪上一口吧?


    一口複一口的,不多時,她就有些醺醺然了。


    怕她喝醉了難受,黃有德趕緊去讓人泡了茶來給她解酒。而後麵的人敬酒,就都讓她以茶代酒來飲了。


    可惜她酒量不好,就是這樣都還是醉了。


    大家把她扶回去休息後,小鬆鼠看見她難受地蹙緊眉頭,睡得特別不踏實的樣子,還哼嘰了一聲,心裏罵了句“活該”。


    這幾天她對它還不錯。不僅在它受重傷的時候,把能量引導到它身體裏,助它療傷,前幾天賣掉金元寶之後,還真的去飯店給它買了開水白菜吃!它差點就被她感動了!


    可等反應過來之後,它就把自己給罵了個狗血淋頭!她可是拿了它內丹的人誒!她跟它的仇不共戴天!


    想著想著,它就重重地哼了一聲,自顧自地開始剝花生吃。這花生是剛剛從宴席上拿的。


    它正吃得開心,就耳尖地聽到她難受地輕輕□□了一聲。


    不理她,繼續吃。


    她又□□了一聲。


    ……


    再□□了一聲。


    鬆鼠:……= =|||花生為啥突然吃不下去了?


    它皺著眉頭,逼著自己享用美食。


    美食索然無味!


    “啊啊啊啊啊啊!”煩躁的鬆鼠抓狂了,你幹嘛要□□啊,你知不知道這樣很打擾別人吃東西?


    不勝其擾的鬆鼠為了自己的耳朵,生氣地跳下床,躥去了灶房。


    無為子那家夥最是好酒,有時候喝醉了,就喜歡在嘴裏含一片薑,說這東西解酒。鬆鼠想著這個,就在灶房裏到處翻找,終於找出塊生薑來。但薑太大塊了,她沒法兒含呐!


    它就把生薑放到菜板上,用力拖著菜刀去切它。作為一隻一百來歲的鬆鼠,它的體型可是有小貓那般大的。可就算如此,這個時期的菜刀質量可是相當好,相當厚實的!


    它一個失去內丹的小鬆鼠,哪兒拖得動啊?!


    拖來拖去,菜刀一歪,差點把它的腳爪爪給砍到了!嚇得它驚叫著閃躲開來!


    幸好……閃開了……


    它眼淚汪汪地抱著自己的小腳腳,看!就為了給她解酒,它的爪爪都差點沒了!


    它忿恨地想著,想轉身就走,可又覺得:它一走,那今天這一趟不就白跑了?那它不就白白經受了差點受去爪爪的恐慌?


    結果它又氣鼓鼓地去把前爪磨利了,再學著人的樣子,去洗了洗爪爪,然後爪子一揚,用力在生薑上撕下來一小塊,捧著躥回去,跳上床,給她喂到了嘴裏。


    她睜開朦朧的醉眼,望了它一眼。


    它哼嘰著說:“這個解酒的,好好含著。”


    下一秒,她已然撐不住地睡了過去。


    小鬆鼠鬱悶極了:它這樣曆盡千辛萬苦到底是為了什麽?


    它又開始啃花生,啃了幾口,發現她沒蓋好毛巾被,又跳過去替她掖了掖被角。


    所以……它現在又是在幹嘛?


    小鬆鼠為自己的反複無常感到憤怒!它用力摔掉手裏的花生!它可是大魔王啊!雖然被迫認了主,但那也隻是意味著它必須服從她的命令!並不代表它就得主動照顧她!


    啊啊啊啊啊,它一定是變傻了!


    *****


    謝師宴過去後,第二天,一隊的隊員們就開始依黃有德每天早上的安排進行夏收搶收了。而黃有德自己在安排好隊上的工作任務後,就開始辦理正式職工編製具體名額的落實,並往返於隊部和河道辦,統一填寫《正式職工招工表》等檔案資料,及與馬主任進行商談溝通等事宜。


    簡悅懿解決了鄉親們的生計問題,也終於可以放下心來,為曆史上將於今年冬天恢複的高考做準備了。至於沉船位置嘛,那當然得等到黃叔跟馬主任完全談妥,她再帶河道辦的人去找。


    這一次的高考試題固然可以稱得上是曆史上最簡單的一屆,但當時並沒有全國統考這個概念,各省都是分省自主命題的。可以想見,在這個年代,試題絕對是緊貼政治而來的。


    就是現在的高中數學教材,裏麵也是這樣教導學生的:“貧農張大伯原來向狗地主隻借了3元錢。10個月後,利上滾利到3*(1+30%)10 元。即3*1.310元,現在我們算算這個數字有多大。”


    接著,才開始回到正題,設x=3*1.310,兩邊取對數lgx=lg(3*1.310)等等。等把數字算出來了,底下有長長的一段都是講“在萬惡的舊社會,地方階級不但用出租土地的方式殘酷剝削農民,同時還以放高利貸的方式吸吮貧下中農的血汗……”


    ………


    她一個後世穿書而來的人,雖說知道這個年代發生的大部分政治事件。但那也隻是大部分,要真談到時事政治,那她可就隻有趴的份兒了——在她的高中同學裏隨便找一個,知道的也比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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