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公子站在山下揮了揮手。


    看著楚妄的背影,我的內心始終是擔憂的,不過轉過頭看了看李公子,他似乎在思考什麽。


    我便打趣的問道:“你在想什麽想的那般出神,難道是在想我們的綠蘿姑娘?”


    沒想到我這麽一說,他突然眸子裏麵閃著淚花,問我:“綠蘿,她…真的不能再輪回轉世了麽,我再也看不到她了麽?”


    我搖搖頭,“她是屬於在魂魄的狀態下死亡的,也就是在魂魄的狀態下死亡就不可能再有輪回轉世這一說,隻有魂魄才會去投胎轉世,換句話來說,就是魂魄飛散,那還有什麽可以投胎轉世的呢?”


    李公子居然蹲下身來哭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李公子哭的如此傷心,他呆呆道:“昨晚我還夢見綠蘿問我,問我說孩子還好麽,我告訴她很好,就是很想你,倘若有朝一日孩子長大了,問我娘是誰,我就一定會說,娘是一個很漂亮法力很高強的神仙,為了救爹而死的…”


    我走到李公子的麵前,蹲下身子,拍了拍李公子的後背道:“你沒必要哭的這麽難過,其實這是綠蘿自己選擇的,你應該高興才是,畢竟她作為一縷鬼魂還能享受到愛情也算得上是一件慶幸的事情吧?”


    他問我:“你和楚妄,與我和綠蘿是一樣的情況,你們最後能走到最後麽,或者說,你會不會也隨著綠蘿那般煙消雲散?”


    我很錯愕他會突然這麽問我,雖然這不過隻是輪回鏡裏麵的世界,但是這些人就這般活生生的出現在了我的麵前,有血有肉還有自己的感情,人和鬼本就不能在一起,我和楚妄一個是鬼,一個是得道高僧,我和楚妄在一起,想必也沒有輕鬆,一定會遭到阻力,但是我信心滿滿的說道:“我會煙消雲散的吧,畢竟我是鬼啊,活著也是有年限,倘若我的存在會給楚妄帶來什麽修行上的危害,我也會選擇灰飛煙滅的。”


    我在心裏補充了一句:反正還是會繼續輪回到第三世的。


    李公子定定的看著我道:“你魂飛湮滅了那楚妄怎麽辦?他一定會崩潰的,你就不怕他因此而成魔?”


    我笑了笑,“楚妄是誰,誰會成魔他都不會成魔的,你放心吧。”


    回到府邸坐等楚妄上山尋找那蛇窩的消息。


    我好奇的問李公子,“為什麽綠蘿是鬼,你還是這般一往情深?”


    “那為什麽楚妄知道你是鬼,還願意和你在一起?”


    我有些靦腆的笑了笑,“因為我之前和楚妄打了賭,不然他現在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該你說你的了。”


    “從我愛上綠蘿的那一刹那,其實她到底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和她在一起很開心,你知道嗎,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如沐春風吹一般,真的很舒服,沒有束縛,沒有煩躁,所以即便她說她是鬼,我也會喜歡她並且愛著她,我還會傾聽上輩子她到底是怎麽死的,我唯一的遺憾是…”


    “是什麽?”


    “我沒有早點遇見她,倘若早點遇見她的話,她就不會死的那麽慘了,倘若能早點遇見她便好了,這樣她就不會受苦了…”


    我瞧著李公子廂房內似乎還有一副畫掛在牆上,我湊近一看,是綠蘿。


    綠蘿捂著綠袖的模樣,真是栩栩如生如夢如幻,而且那一雙眸子畫的特別有神,就好像要從畫中走出來一樣特別好看,我微微道:“李公子以前學過做畫的吧,畫的這麽好。”


    李公子抿嘴一笑,“沒有學過,完全是按照腦海之中的樣子畫出來的。”


    我想這大抵就是令人羨慕的愛情吧,李公子和綠蘿的感情是所向往的。


    我坐在凳子上幾乎要困過去了,恍惚聽著外麵喊一句:“高僧回來了…”


    我和李公子趕緊出了門,我們瞧著村民居然一起抬了一條巨大的蟒蛇回來,我瞧著這村民喜氣洋洋的模樣,看來是的確把這蛇給收服了,蛇窩也找到了的樣子,我趕緊上前打探,卻沒想到,沒看見楚妄的身影。


    我耐著性子仔細看了看,還是沒有楚妄的模樣。


    我急忙抓住了一個村民的袖子微微問道:“楚妄呢…”


    那村民臉色不是很好,倒也沒有說話,隨後隨著隊伍離開了,我有些急躁,一個個抓住,一個個問,我感覺到我的聲音幾乎都快歇斯底裏了,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能告訴我。


    李公子看在眼裏,走上前來安慰道:“別慌,這些村民都沒有事情,楚妄怎麽可能有事?”


    我回過頭,眼神嚴厲,道:“我倒是寧願他們有事!”


    很快,我看見末尾有幾個村民抬著楚妄回來了。


    我當下便衝了出去,我看見了最不願意看見的一幕。


    楚妄滿身血汙,臉如陶瓷一般煞白,雙眼緊閉,一絲氣息都沒有,我立馬推開了這群人,我喊道:“你們把我的楚妄怎麽了,你們讓開!讓開!”


    其中一個村民道:“本來我們很順利的找到了蛇窩,但是那蛇剛下蛋,特別凶狠,我們都打不過,其中有個村民差點死在那蛇的嘴裏,是聖僧拚死才護得那個人周全,但是聖僧也受了很嚴重的傷勢……”


    我惡狠狠道:“去死的怎麽不是你們……”


    我抱起楚妄就往屋子裏麵走,我一邊走一邊喊道:“楚妄,阿妄,你說話啊,你說話……”


    李公子探了探楚妄的鼻息道:“你先別慌啊……這楚妄還有氣息還沒死呢。”


    我趕緊把楚妄放在床榻,喚他的名字,“楚妄,阿妄,你不要嚇我……”


    他似是聽見我的呼喊聲一般,他動了動嘴唇,我趕緊道:“阿妄,你說什麽,我聽不見,你說大聲一點好不好。”


    他微微道:“念念,我,我回來了。”


    我一邊難過一邊傻笑,“我知道,我知道你回來了,但是我要的是你平安的回來,眼下你這樣滿身傷痕算什麽,你都說過了我是你的妻子,即使你是死你也要問過我,你這樣算什麽,你這個臭和尚!”


    他聲音跟蚊子一般微弱,“但是,我還是,回來了,那你,肯不肯嫁我為妻?”


    我一驚愕,似不敢相信他說出來的話,我不可置信的問道:“你,你剛剛說什麽來著?”


    他勾唇一笑,眼神猶如桃花一般灼灼,“你,肯不肯嫁我為妻?”


    我悲喜交加,“你不是個和尚麽我要是嫁給和尚,那豈不是有違天理,你一直說你自己是出家人,有你這樣的出家人麽,你說,你以前老說你破戒啊破戒的是不是在跟我假正經?”


    我以為他會否定,沒想到,他卻說了句:“是。”


    “為什麽要假正經?”


    “怕愛上你。”


    我笑道:“你不是說和尚是沒有七情六欲的麽,你還會有害怕的麽?”


    他扯起了一抹無奈的笑容道:“自然是有的。”


    “其實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注意你了。”


    我聽完之後笑出聲來,“你唬我吧你就,明明之前你都還想殺了我的,如今你卻告訴我你注意到了,你以為這般說我就會信了麽?”


    他想坐起來,但是卻好似沒有力氣一般,我趕緊攙扶著他。


    “念念。”他的聲音既溫柔又綿長。


    我第一次聽見楚妄說這麽多話,遙想當年還在九重天的時候,楚妄那一副冰冷又不近人情的模樣,委實讓我有些不敢靠近,哪裏如現在這般奢望他說這麽多讓我心髒狂跳不止的話。


    “你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那麽你究竟是哪裏的人…”


    他這般問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但是他是出家人,是信佛之人,所以我覺得我也要學著他這般不能撒謊,我便道:“阿妄你現在身處的不過隻是鏡子中的世界罷了。”


    “鏡子之中的世界?也就是說,我們存在的是鏡中世界麽?”


    我點了點頭,“我不是這個鏡子世界的人,你眼下看見我不過隻是隻厲鬼,實際上,我在這鏡子之外的世界,早就已經成魔了,這個不提也罷,總之我來鏡子的世界隻是為了找尋,阿妄你而已,等我找到了,我就會走的。”


    “所謂的鏡子之中的世界,大抵來說也算得上內心世界吧,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麵明鏡,阿念,你能走到現在,一定很不容易吧,一路走來也吃了不少苦,是不是?”


    他問是不是的時候語氣稍微有些急促,我知道他是在擔心我,我勾唇一笑,“還好,就是不斷會經曆阿妄不認識我,然後我再努力讓阿妄認識我的經曆和過程,罷了,說這麽多也沒有用,至少現在,阿妄已經喜歡上我了,是不是?”


    他寵溺的點了點頭。


    李公子在旁邊幸災樂禍的問道:“我說,你們兩個什麽時候結婚啊,我和綠蘿孩子都有了,你和楚妄還毛都沒有,說起來,是不是應該舉辦一個盛大而隆重的婚禮?”


    我皺眉揮了揮手:“你胡扯什麽,楚妄是和尚,和尚和一隻厲鬼成親,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要,你不怕遭天譴,我還怕遭天譴呢。”


    李公子嘿嘿一笑,“什麽出家人不出家人的,和尚也有還俗的時候,即便是楚妄是和尚,就當他還俗了,成親也不是不可以,不是麽?楚妄你說,這個成親,要不要成?”


    我轉過頭瞧著楚妄,“唔?”


    楚妄想了想,道:“不。”


    果然和我預想的一模一樣,楚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我成親的,雖然我之前還心抱有幻想,但是我洗滌也是知道這不可能的。


    “我都還未成提親,哪裏敢成親,念念雖然是厲鬼,但是也要按照人的習俗不是?”


    聽著他這般計較的模樣,我不禁忍俊不禁,“阿妄,你…真的要娶我?”


    在第一世裏麵,阿妄是皇帝,最後也娶了我,如今楚妄是和尚仍然要娶我。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我問道:“如何,你不相信麽?”


    我肯定是會相信的,阿妄說話從來都不會騙我的。


    李公子倒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道:“不是我說,楚妄和尚,你一和尚還有什麽聘禮,你倒是想提親,你是用你手中的木魚提親呢,還是打算用你手中的佛珠提親呢?”


    楚妄淡然如斯的說道:“嗯…這個暫且不說。”


    “你說你這和尚還跟我們打起啞謎來了麽,賣什麽關子,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哦,你要是沒有提親的彩禮,我李家是全力支持你的,如何?”


    楚妄卻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我一出家人不搞這些俗禮。”


    其實李公子是好奇的這一點我是能看出來的,但是他卻沒有表露出來,到了晚上,打更的才敲了一下,楚妄便神秘兮兮的對著我說道:“念念,你隨我來。”


    我皺眉的問道:“跟你來就跟你來,你搞的這般神秘兮兮的是什麽鬼?”


    “你跟我來便是,主要還是不要被李公子知道。”


    我奇怪的問:“為何不能被他知道?”


    “這就很簡單了,你想啊,李公子的綠蘿已經魂飛魄散了,咱兩要是太那什麽了,李公子難免會覺得尷尬所以這件事情還是咱兩做比較好。”


    我突然感覺心跳加速,臉紅耳赤的問道:“你,你要做什麽?”


    “跟我來。”說完之後直接拉著我來出了李家的門。


    這是一片靜謐的荷塘,偶爾還聽得見有幾聲青蛙的呱呱呱的聲音,蟋蟀也不時的出來插嘴,交奏出一副令人心曠神怡的聲音,我怕出來的聲音太過於大聲,便也配合著小聲問道:“啊,阿妄,你帶我來這裏幹嘛?”


    楚妄道:“你等下就知道,雖然我是一個和尚沒有什麽錢財,也未曾有過什麽稀世珍寶,但是我還是逃不過世俗想送你一個最簡單,也最美好的承諾。”


    我放下心來,道:“還好,還好…”


    他疑惑的問我:“還好是什麽意思…”


    我特麽總不能說剛剛我仔細一想,想到了什麽卿卿我我的畫麵了吧?


    他把佛珠微微的向草裏一丟,那佛珠在比人還高的蘆葦草裏麵搜刮了幾圈,頓時從裏麵飛出來了一些星光,我伸出手,便有點點星光慢慢的落到我的手指上,我仔細一看,原來是螢火蟲,我看呆了,愣愣的說道:“好美,在這個靜謐的夜晚居然還能看見這般多的螢火蟲,真是令我有些驚訝…”


    楚妄笑道:“念念,我,我知道,我不過隻是個出家人,我違背了當初出家時候的誓言,不沾紅塵,不入紅塵,我違背了當時在佛主麵前許下的誓言,可能以後我會遭受天譴,但是我不後悔,不後悔出家,更不後悔和念念在一起。”


    他這些話或許在別人耳中聽著很普通,但是我聽起來卻感覺到很溫暖,甚至很震撼,我原本會以為他頂多活說出,後悔出家,然後想和我在一起之內的,他雖然是個和尚,然而還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大抵我是最喜歡的。


    我靠在楚妄的身上,笑道:“你身上還有著一股子香火的氣息,還有寺廟裏麵檀香的味道,挺舒服的。”


    楚妄笑道:“既然你覺得舒服那你就多多靠在我的肩膀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這個是可行的。


    就在這個美好而又靜謐的夜晚,李公子不合時宜的出現了,他在旁邊探出個腦袋,笑道:“楚妄和尚你這一出還真是別出心裁啊,本公子都差點傾心於你了呢。”


    我一聽到了李公子的話,我趕緊從楚妄的身上彈開,然後看著李公子在旁邊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你什麽時候出現的,你居然跟蹤我們?”


    李公子一臉得意洋洋的神色道:“我還需要跟蹤你們麽,很簡單呀,晚上我原本找你說點事情的,結果發現你們兩都沒有在房間,然後又鬼鬼祟祟的離開了房間,我便跟蹤了上來,你們兩個人也太不夠朋友了,這麽溫情這麽美好的一幕居然不讓我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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