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掏出手機仔細確認了一下手機上唐璜發來的資料。


    沒錯,沒來錯……


    的確,眼前這個燈火通明的高檔小區,就是閆婉瑩當年在筆錄中留下的家庭地址。


    秦殤略微沉吟刹那,想了想便是邁開大步走進了門衛室。


    這種高檔小區沒有門禁卡根本進不去,必須得找保安室通報。


    走近了保安室,秦殤抬手敲了敲保安室的玻璃。


    很快裏麵便是探出了一個腦袋,戴著保安帽的男人一臉狐疑地看向秦殤。


    “帥哥,您找誰?”


    秦殤指了指小區裏麵;


    “我想請問一下,閆婉瑩小姐家是不是住在這裏麵四號樓0502?”


    這小區全是小高層,住戶數量不會太多。


    業主很容易和物業公司的人混熟,基本報名字都能查到。


    “嗯?你認識她啊,您是來找閆小姐的是吧?她白天給我們提過一嘴,說晚上可能會有人過來找自己,還給我們保安室提前就打過招呼了呢……”


    聞言,秦殤一愣,當時趙叔見義勇為幫助過的少女知道今晚會有人來找她?


    難道是趙叔當時提前給對方說過,所以雙方約好了不成?


    那這樣說起來,趙叔下午的確是給對方打過電話吧,應該……


    簡單的在保安室登記了一下姓名和家庭住址,秦殤便是走進了這個小區。


    一共就五棟樓,四號樓並不難找,秦殤在樓下摁門鈴的時候外麵又是一陣狂風大作,天空再度傳來打雷的聲音。


    燕京這個鬼天氣就是這樣,前腳突然來個雷陣雨,剛小了一點後半夜就又開始了。


    就像是老天爺在刻意戲耍秦殤似的。


    他身上的衣服原本在治安署都快要被烘幹了,這一出門沒半個小時衣服又得濕了。


    “您好……”


    就在這時,秦殤摁了三遍門鈴都沒聽到有人回應,還以為對方沒在家,或者是房子太大沒聽見。


    結果就在秦殤愣神的功夫,眼前防盜門便是打開了,有人從樓道內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是一名穿著黑色孕婦裝的少女,她小腹微微隆起,看樣子是懷孕了有段時間了,沒有化妝,長發盤著,能夠從素顏看出是個年齡二十五六歲上下的女性,神色略微有些憔悴,可能是懷孕加上激素失調,臉上還有一些痘痘。


    不過還是能從輪廓分辨出是個美人胚子……


    女人一現身,便是衝著秦殤柔聲道歉;


    “是趙先生的朋友嗎?我們家大寶剛哄睡著,聽到您摁門鈴我就下樓了,家裏有孩子,不是很方便說話,不好意思失禮了,您專門過來找我,都沒法讓您進門喝杯水。”


    什麽是語言的藝術,人家一句話,秦殤頓時有種如沐春風的好感下意識從心底油然而生,完全沒有出現小說中被拒之門外或者被冷豔嘲諷的橋段,實際上這才是現實裏跟有錢人打交道的直觀感受,世界上哪有那麽多飛揚跋扈的紈絝子弟,大部分有錢人能夠一直混得開就是品行都很端正的……


    下一刻,秦殤嘖嘖嘴,原來這位閆小姐還是二胎寶媽啊!


    “沒事,閆小姐是嗎?我是趙叔的朋友,我想向您打聽一點事情……”


    趙叔下午是否給您打過電話,電話內容又是啥……這後半句直接被堵在了嗓子眼。


    “秦先生您好,您剛才在門衛處登記,保安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


    下一刻,眼前這位閆小姐便是率先開口,直接打斷了秦殤的話,雙手緊握認真道;


    “願意的,我願意站出來幫趙老先生出庭,但是我現在的這種情況著實有些不太方便,白天的時候,原本我就跟趙先生說過讓,他晚上可以來找我一趟,帶著治安官也可以,我願意錄口供為我的每一句話負責去澄清當年公交車上的事情。”


    “不過趙先生似乎很著急,要求我立馬給他拿出手續,我先生白天也在家,聽到陌生人的電話,他就擔心是詐騙電話,一開始是我先生接的電話,而且我先生並不了解當年那一天發生的事情,他可能言辭過激了一點,後來我詢問之後才知道是當年在公交車上,見義勇為幫了我的那位司機,我就立馬給他發了短信,我還以為趙先生今晚不會來了……”


    啥?


    秦殤一愣,腦子有些亂亂的。


    結果說完這話,閆小姐從懷裏摸出一個u盤,眼底閃著堅定之色;


    “您來了剛好,四年前,事發那天我家裏人要走了公交車上的監控視頻,我們是有證據的,當時我家裏人趕到之後,第一時間就從公交總公司調取了監控視頻,原本是想起訴那個猥褻犯用的。”


    “但後來家裏人發現我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索性就作罷留著當證據了,避免後麵那個猥褻犯倒打一耙,我能提供出來證明。”


    “不過那天後來發生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因為那件事之後我就出國留學了,警方對我們錄了筆錄也再沒找過我,我不太清楚後續的情況。”


    “我並不知情趙先生竟然因為見義勇為的這件事成了通緝犯。”


    “是今天趙先生給我電話,我丈夫說,有人揚言是在公交車上幫過我的司機師傅,我才得知了原來當年那件事之後,趙先生居然因為逃逸的願意被通緝了,這簡直是荒唐,那個猥褻犯原本就是活該罪有應得,要是我先生在場,當時估計都能給他打進醫院了……”


    聽到這話,秦殤怔了怔,完全沒想到這位閆小姐竟然出奇的配合。


    趙叔難道沒有在對方這裏碰壁?


    他片刻之後才拿過u盤,定了定神問道;


    “那個,閆小姐,您先不要激動,我想問問你,趙叔是下午什麽時候給你打的電話?”


    趙朝陽的死亡時間是六點半左右,死亡地點就是515路公交車的終點站,秦殤如果想要調查清楚趙叔的死因,肯定要捋順自己離開來福大酒店之後的這幾個小時時間內,趙叔都經曆了一些什麽。


    現在看來,很明顯趙叔的確跟當年那起案件的受害者當事人通過電話。


    但閆小姐的反應完全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那般飛揚跋扈,或者是拒絕出席開庭來為趙叔呈堂證供做證人翻案。


    那就奇怪了,既然當事人都願意配合幫忙,那……是什麽事情把趙叔逼上了絕路?


    “電話?”


    閆小姐聞言,怔了怔;


    “你不是趙先生的朋友?”


    “我是……”


    下一刻,秦殤略微沉吟刹那,還是決定講出實情;


    “我今晚會來找你,其實是因為趙叔出事了。”


    嘩!


    女人頓時表情微變,身軀一震,從秦殤顫抖的眼神中讀出了幾分不對勁之處。


    “出事了?趙先生出什麽事情了?我還想等我身體狀況好一點之後親自去感謝他呢,趙先生怎麽了?”


    這就是和情商高的人打交道的好處,有時候很多話不用點明,語氣的變化,神色的微表情,就能讓對方覺察到什麽。


    見到對方關切神色,秦殤垂了垂腦袋,深吸一口氣;


    “他死了,下午六點多那會在公交總公司的樓上一躍跳了下去,我想弄清楚這一個下午的時間在他身上都發生了一些什麽。”


    嘩!


    什麽?


    “去世了?怎麽可能……”


    閆婉瑩大驚失色,差點一屁股摔倒在地。


    還是秦殤一步上前扶住了女人,對方這才煞白著臉控製好了情緒,淚水一瞬間在眼眶中翻湧。


    “怎麽會?趙先生怎麽會突然去世了?這些年,我一直都想找機會感激當初那位公交車司機,可是因為家裏的緣故,我在那件事之後就被送出國留學,回來又匆匆忙忙的結婚,一直都沒來得及見他一麵,他怎麽,怎麽就這麽死了?”


    能夠看得出來這位閆小姐是個大戶人家中的千金,不然當初公交車上被猥褻她,家裏人也不會在到場的第一時間,就找關係能弄到當時公交車上的監控視頻。


    這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好人啊……


    秦殤揉了揉發漲的眉心;


    “閆小姐,你先不要激動,我問完我想知道的,肯定會查清真相給你說的。”


    閆婉瑩這才平複了一下情緒,臉色難看的沉聲道。


    “趙先生,趙先生他下午四點多給我打過電話,當時是我丈夫接的,他說是一個公交車司機,說是見義勇為幫過我,後來自己成了通緝犯,希望我能幫忙澄清。”


    “而且現在就很著急的想要來見我,因為我那會在哄孩子,我沒接到電話,後來聽我丈夫這麽說,我就想起來了是誰。”


    “我丈夫一聽他現在是通緝犯,就不允許我和對方見麵,我給我丈夫講明白了之後,才得空給趙先生發了條短信,告訴他剛才是我丈夫接的電話,他態度不太好,約他今晚有空的話可以來我們小區,甚至可以帶著治安官,我家裏有證據,我一定要還他清白。”


    話罷,她眼底略過思索光澤,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細節,補充道;


    “對了,他給我丈夫通電話的時候有提過,是因為女兒考上了大學,自己不能留下案底……”


    果然!


    秦殤雙眼微眯,趙叔的執念就是這個。


    想必閆小姐後來發的那條短信,趙叔很可能都沒看見。


    換言之,可能第一通電話打出去,碰到了閆小姐丈夫接電話。


    趙叔一個自報家門揚言自己是通緝犯,人家丈夫可能就起了疑心。


    這也正常,畢竟自家老婆還是孕婦,普通人對通緝犯這三個字本就敏感自帶犯罪分子的濾鏡,誰會無緣無故在沒弄清楚具體情況的前提條件下。


    讓自己已有身孕的妻子和一個通緝犯接觸啊?


    吃了軟釘子,說不定趙叔就以為人家是不願意幫自己做澄清。


    那他之後去了公交車公司的原因又是什麽?


    也是因為想要調監控嗎?


    “行,我知道了,有結果我會通知閆小姐,您安心養病。”


    秦殤問完問題,便是就欲告辭離去。


    這位閆小姐比想象中的要配合,那把趙叔逼上絕路的人就一定不是她。


    結果閆小姐見狀,猶豫片刻還是說道;


    “如果趙先生家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可以隨時聯係我,還有,他如果後麵下葬,也請讓我去參加一下葬禮吧,生前我沒機會見他一麵,他去世了我總得去感激一下我的恩人。”


    說完這話,閆婉瑩盯著秦殤良久,素顏的那張臉上眼眶很快便是通紅,鼻音微重,眼底泛著淚花;


    “趙先生是好人,就算是去世了,也不能背著通緝犯的名頭。”


    “秦先生您既然是他的朋友,一定要幫他查明真相,討回公道。”


    “治安署那邊倘若要證據,麻煩秦先生務必將這個u盤內拷貝出來的視頻拿給他們看,如果有任何阻力也可以聯係我,我是晉城閆家的人,在燕京或許沒什麽勢力顛黑倒白,但是還趙老先生一個清白,絕對力所能及。”


    “拜托了。”


    聞言,秦殤抿著唇點點頭。


    看樣子趙叔的突然離世對他當年幫助過的少女打擊也相當大,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也許就是無意間的一個善舉給他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從那以後你便是在對麵的心中有了擎天的份量,在這位閆小姐的眼中,趙叔四年前的見義勇為於她而言,不亞於救命之恩了。


    下一刻,秦殤正欲離開。


    閆小姐又是將他喊住,請他稍等片刻,旋即轉身上樓。


    五分鍾之後,女人拿了把傘遞了過來。


    秦殤見狀,怔了良久才呼出一口濁氣,道了聲謝,離開了這個小區,


    趙叔當年救的少女並非是不知感恩之人,或許這是唯一的慰藉了。


    趙叔身死道消,但他的名分的確正如閆婉瑩所言,需要為他正名一下。


    剛走出小區沒多遠。


    秦殤手機裏便是傳來了一條短信。


    他一愣,低頭看去,竟然是高冷麵癱尹十三發來的消息。


    “沒在趙朝陽的手機裏查到和你發消息的聊天記錄,那個設備沒有登陸趙朝陽的微信,而且通訊記錄也不對,我沒找到他下午和閆婉瑩打電話的通話記錄,是另外一個號碼,從昨天開始一直到今天下午通話了好幾次,然後隻有一條在跳樓前五分鍾,是打給了他女兒趙圓圓。”


    看到短信的內容,秦殤一挑眉頭,旋即語音轉文字發了一條消息回去;


    “那就意味著現場的那部手機不是趙叔的手機,一直和這個設備頻繁通話的那個手機號發給我。”


    消息發出去,並沒有石沉大海。


    五分鍾之後,尹十三再度回複,隻不過這次卻是電話。


    尹公子聲音冰冷低沉,聽不出太多情感波動,能夠從隻言片語中感受到他心底壓抑的怒火,而一番話說完,同樣秦殤也是臉色鐵青,怒火中燒。


    “我已經打過了,對麵那個人你認識,我也認識。”


    “電話接通的第一句話,便是……他叫陳博旭,陳閣老的陳!”


    操!


    秦殤棱角分明的五官卷起猙獰殺意,氣得臉色漲紅,腦海中無數思緒瞬間串聯在了一起。


    一瞬間想通了很多東西……


    “狗幾把畜生,老子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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