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c.n科技果然是今非昔比,ceo都有時間一個字一個字回複短信了。看來他現在確實是比以前輕鬆多了。


    等到處理完當天的全部工作,已經快八點了,栗芷占了一個家離法院不太遠的便宜,往常下了班都是溜溜達達散步回去,半個小時也就走到家了,可碰上這種冷冷的雨天,住的不遠不近反而成了一個劣勢——叫車都沒有司機願意接單。


    陳姐要接孩子下幼兒園,早早就下班了,小包和她不住在同一個方向,也蹭不著順風車,栗芷拖著腮幫子等了一會兒,眼睜睜看著係統通知了一百多個司機都沒有人接單,最後隻好歎了一口氣放棄了。算了,她還是裹著毯子走回去吧,反正雨天大家都急著回家,也沒人看她,丟不了什麽太大的人。


    栗芷這麽想,也真的這麽做了,想到剛剛等車的時候各個科室該走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便真的抓著淺灰色的毯子出了門。


    雨其實不大,就是風大,栗芷打著傘披著毯子倒也沒覺得太冷,出了法院沒走幾步,突然聽見身後有按喇叭的聲音。


    栗芷雖然走在護欄裏邊,聽見喇叭聲還是下意識地往邊上靠了靠,微微偏過雨傘朝後看了一眼,便看見一輛白色車子正沿著路邊緩緩地開,見她回頭,也跟著停了下來。


    她識不得幾個汽車的品牌,但看得出這是輛價值昂貴的車子,隻是不知道她走她的陽關道,礙著這豪車什麽事了。


    還沒想明白,朝著她那邊的車窗就降下來了。


    栗芷眯起眼睛仔細去看,很快就看到了一張萬萬沒想到會出現的臉——


    沈風和。


    “剛好路過,上車吧。”


    栗芷愣了一下,聽話地點了點頭,抬腿邁過低矮的護欄,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沈風和這車裏裝得十分低調奢華有內涵,還彌漫著一股非常清淡好聞的香味,栗芷手上掐著濕噠噠的雨傘皺著眉左看看右看看,也沒找到個能心安理得放傘的地方。


    對方也看出她的困擾,倒還沒她愛惜自己的車子,抬手接過她的雨傘,想都沒想一揚手幹脆地丟在了後座上。


    栗芷沒忍住“哎”了一聲。


    “怎麽了?”男人剛要發動車子,就被她這一聲驚呼吸引了注意力,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來,黑眸直直地望向她。


    栗芷趕忙擺擺手,“沒什麽沒什麽,你快開車吧,這兒不能停車,小心一會兒被拍到。”


    沈風和“嗯”了一聲,鬆了離合。


    傘被他扔到後座去了,也算是解放了雙手,但手上還有水漬,栗芷想了一下,抬手拉開眼前的手套箱,果然一眼就看到了一包軟紙抽,看樣子他平時不怎麽用到,還是嶄新的沒拆封。


    栗芷和他相反,多多少少有那麽一點潔癖,身邊必帶紙巾,走到哪擦到哪,以前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手套箱裏的紙抽都是她放的。沒想到他換了車子,卻把這個習慣保留下來了。


    “你去哪兒?”栗芷一邊撕開紙抽擦了擦手和被淋濕的毯子,一邊隨口問道。


    本來今天這個披著毯子的落魄形象要是被別人看去了多多少少還有點困窘,但想到對方是沈風和,自己比這更難堪的時候他都見過,栗芷也就放平心態了。隻是不知道沈風和要去哪兒,也不知道她能搭多遠的順風車。


    開車的男人聽到她這個問句的時候,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很微妙地蜷了一下。本來是個完全不會引人注意的小動作,但兩個人太熟悉,還是被栗芷發現了。


    看樣子他情緒不太好。


    聯想到那天在法院告別的時候他也是這個反應,栗芷語氣也放軟了,“你放心,這官司你們穩贏,法律站在你們這邊。”不就是個專利合同的糾紛嗎,白紙黑字都寫的明白,有什麽好緊張的。


    但沈風和沒有接茬,反而是開口回答了她上一個問題,“事辦完了,你住在哪裏,我順便送送你。”


    這倒是挺好的。栗芷彎著眼睛笑了,指了指前麵的路口,“喏,前麵路口左拐,開到第二個路口右拐,再往前三百米就好了。”


    話說完了,栗芷才察覺到自己這語氣好像是把人家當成出租車司機了,又補了一句“謝謝你啊!”,補完才發現這話好像說了還不如不說——這倒更像是跟司機師傅的對話了。


    不過沈風和沒太在意,隻是點了點頭應下來,沉默了片刻,複而問道:“今天怎麽這麽晚才下班?”


    她天天下班都這麽晚……栗芷在心裏默默同情了自己兩秒鍾,揚了揚手沒當回事,“我們下班都晚,很正常。”


    “你比其他人走得還晚些,因為新人任務重?”


    栗芷對他這個“新人是不是會挨欺負”的含蓄問法逗笑了,搖搖頭趕緊澄清,“我們區法院可陽光得很,沒有那些歪門邪道。就是最近我們庭有兩個人都請假了,才比別人忙些。”


    開車的男人“嗯”了一聲,還沒說話,就被突然反應過來的栗芷給問住了:“你怎麽知道我比別人走得還晚些?”


    栗芷問完這句話就後悔了,這顯得她有些自戀了:這話問得就像沈風和是特意等在法院門口一樣,可實際上怎麽可能。


    沈風和明顯是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麽一句,抿了下薄唇,在栗芷已經準備把這個問題忽略掉的時候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燈。”


    哦,其他科室的燈都熄滅了,那肯定是人走了,就她一個人坐辦公室等著出租車接單來著。栗芷在心裏為沈風和這個推理能力點了一個讚,瞄到車子已經開到了小區門口,也不戀戰,等車停穩,拉開車門就同沈風和告了別。


    怎麽說呢,尷尬是有一點的,不過相處還算愉快。栗芷裹了裹身上的毯子,心裏歎息了一聲,沈風和就是沈風和,確實有能叫人如坐春風的能力。


    正想著,忽然聽到身後猛地一關車門的聲音。


    栗芷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就看見沈風和下了車,手上拿著她忘在後座的雨傘,長眉微微蹙起,脫口而出地叫了一聲,“小栗子!”


    見她回頭,那人訕訕地揚了揚手,“你的傘。”


    作者有話要說:  沈風和:萬萬沒想到上一章竟被老三搶了風頭……


    第6章


    飄飄灑灑的細雨在桔黃色的燈光的折射下如同金粉一般簌簌地落下來。


    男人沒有打傘,漆黑的頭發上很快就蒙了一層閃爍的水霧,額前的頭發有點濕,連帶著那雙黑的發亮的眼睛也跟著潮乎乎的,反射出亮晶晶的水光。他的手上還舉著那把濕噠噠的雨傘,站在車邊沒有動,但落在肩頭的雨絲使得他整個人都顯得十分孤寂。


    栗芷怔怔地望著他,忽然被記憶的大風吹翻。


    那是多久以前了呢,大約要久到上中學的時候,久到那時候他還是她的同桌,他們還沒有在一起。


    畢竟都是剛剛從中考的魔爪裏逃脫出來的孩子,又千裏挑一才考進了天卓這樣數一數二的重點學校,理所當然地鬆了一口氣。剛入學軍訓的時候,大部分人的心思都不在學習上,級部裏盛傳的都是“哪個班上有帥哥,哪個班上的美女多”這種八卦新聞。


    栗芷剛入校的時候,頂著一張白白嫩嫩連軍訓都沒曬黑的小臉,很快就被當做是文文靜靜無公害的軟妹子封為了班花,又因為本身所處的班級是藏龍臥虎的重點班,一不小心就被大家美化成了“可以代表高一級部出征校花榜”的級花。


    隻不過好景不長,半個學期還沒過完,原本據說距離校花隻有一步之遙的軟萌妹子就突然變成了眾人口中“惹不起、惹不起”的存在,幹脆地消失在了角逐激烈的天卓校花榜上。


    栗芷本來就不是個喜歡張揚的人,一心隻想好好學習,可從校花榜上除名後,她也沒能如願以償地做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因為栗芷惹上了一個更大的麻煩——


    沈風和。


    坦率地講,直到現在栗芷還認為,當初意氣風發的班主任將她和高了她一整個頭的沈風和調成同桌是一個幾乎眼瞎的bug——尤其是當沈風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竄到一米八幾,而老班卻始終對此熟視無睹之後。


    中學時代的沈風和,雖然不像現在這樣炙手可熱,但也是一入校就稱為眾人焦點的那種亮眼的存在。栗芷就親眼看到過外班的三五個女生結伴而來,悄咪咪地躲在教室後門偷看他的場景。


    其實論實力,像天卓中學這樣幾乎每年都有特別出類拔萃的人出現的地方,沈風和光憑外貌、成績或是性格都不足以造成如此大的影響力,但事情的吊詭之處就在於,長相清雋、成績優異、躋身天卓中學重點班的沈風和,並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優等生。


    一般情況下,大家普遍都會默認成績拔尖的優等生相對斯文體弱,在麵對拉幫結夥、打架鬥毆的校霸時,大有“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劣勢,一般解決的途徑隻有兩種:一是吃虧被欺負,二是找學校解決。


    用“這小子看起來太拽得給他點顏色瞧瞧”的理由把沈風和堵在牆角的高年級校霸心裏大概也是這麽個想法。因為家裏有背景有勢力,也是交了幾百萬建校費才進來的,校霸覺得沈風和第二條路行不通,隻能乖乖被欺負。


    為了重新樹立起自己的威信,在決定動手的當天,校霸甚至還故意放出了風聲,導致下午沈風和被堵在牆角的時候,現場還去了不少好事的吃瓜群眾。


    但誰都沒想到,沈風和在明白對方的意圖之後什麽都沒說,就直接動手了。


    更讓人完全想不到的是,以寡敵眾的沈風和竟然還打贏了……


    當天的事件被傳的沸沸揚揚,牽頭的校霸當天連校醫室都沒去,就直接送進了醫院,而沈風和除了在教務處呆了一上午寫了一份檢討書以外,連個處分都沒受。


    從那時候起,沈風和家裏背景雄厚的小道消息就開始在級部裏瘋傳了,之後一直到沈風和畢業,也再也沒有人敢找過他的麻煩。


    沈風和寫完檢討的當天下午,身為同桌的栗芷問過他的感想。


    彼時當事人剛醒,頭發被壓起來一小撮,睡眼朦朧地朝她笑了笑,輕描淡寫地回答道:“一時衝動,下手有點重。”


    沒等栗芷從“我是問他在教務處呆一上午的感想但他到底在說啥”的呆滯狀態中緩過神來,一旁伸懶腰打哈欠的少年又隨口說道:“哎對了,同桌,別忘了今天的英語作業幫我寫了。”


    兢兢業業做功課的乖寶寶栗芷自然是不能答應的。一是為了沈風和好;二是她還有很多課外習題要做,沒有時間幫身邊的那尊大佛寫作業;三是雖然江湖上有沈風和的傳說,但栗芷覺得這個人平時挺貧的,就是一隻紙老虎。


    因此,當沈風和若無其事地提出要她幫忙寫作業的要求時,栗芷幾乎是想都沒想就一巴掌拍了過去,“做夢吧你!”


    事後栗芷仔細回憶過,她當時絕對沒用超過七成的力氣,但也不知道那天沈風和挺括的校服外套裏穿了什麽質地的衣服,隻聽見“pia”地一聲巨響,沈風和直接被她拍趴下了。


    本來平時把兩個人的日常鬥嘴當成熱鬧來看的後桌同學當時就蒙了,弱弱地伸出手拍了拍栗芷的肩膀,好心地馬後炮:“孩子你是不是瘋了,連沈風和你都敢打?”


    栗芷一臉無辜:“為什麽不敢?”


    沈風和再不濟也不會連女人都打吧?


    話音未落,就看到沈風和慢慢地從桌子上爬了起來,舒展了一下筋骨。


    剛剛還理直氣壯的栗芷瞬間就慫了,他、他、他該不會真的連女人都打吧……


    正在胡思亂想、試圖找辦法補救的栗芷很快就看到對方臉上浮現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黑眸和她對視了大約一兩秒,才幽幽地說道:


    “你怎麽不再使點勁兒,幹脆直接一掌把我打死算了。”


    當天的鬧劇就在沈風和輕飄飄的一句調侃裏落下了帷幕,但栗芷卻因此一掌成名,學校裏漸漸流出“一年a班的栗芷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其實特別凶,連沈風和都敢打”的傳言。


    大約也正是因為這樣,即便之後的三年栗芷都“霸占並將長期霸占沈風和身邊的位置”,也從來沒有狂熱喜歡沈風和的女生敢來找栗芷的麻煩。


    用沈風和的話說,敢惹她,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雖然栗芷對此有些困擾,但沈風和卻十分得意,不但成功地利用“打完人還不想補償?”的理由將英語作業甩給了栗芷,還樂此不疲地將這句話掛在了嘴邊,成為了他每日必說的口頭禪。


    “打完人還不想補償?這牛奶我買多了,你幫我喝完。”


    “打完人還不想補償?今天沒人和我吃飯,你得陪我去食堂。”


    “打完人還不想補償?等會兒籃球賽,不許給其他人喊加油。”


    ……


    正所謂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終於有一天,當沈風和再次試圖利用這個句式欺壓她的時候,栗芷選擇了一個女生受欺負時最愛使用的方法表達了自己的抗議——


    趴在桌子上哭了。


    其實以栗芷的性格一般是很難掉眼淚的,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辦法叫假裝。栗芷覺得自己演技挺好的,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眼睛憋紅。


    栗芷紅著眼睛趴下去的時候,沈風和正一隻胳膊懶洋洋地搭在椅背上,舒展長腿踩著前排同學的凳子腿。


    見平日好脾氣任他欺負的小姑娘突然撇撇嘴把頭埋在了胳膊裏,抽抽搭搭的好像哭了,始作俑者倒是一下子就懵了,慌慌張張地把長腿從凳子腿上縮回來,沒留神“邦”地一聲就撞到了桌子角,也顧不上疼,手足無措地湊過去,對方卻把臉捂得嚴嚴實實。


    他是真沒想到天天和他鬥嘴的小姑娘突然之間就哭了,也不知道該怎麽哄,絞盡腦汁說了幾句好話,就看見原本微微聳動的肩膀抖得更厲害了。


    栗芷從來沒見沈風和慌過,聽他“同桌”長“同桌”短地服了軟,覺得心中出了一口惡氣,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趴在桌子上就沒打算起來。


    沈風和沒有哄女生的經驗,看她越哭越凶,也不知道說什麽能叫她高興些,最後隻好低聲下氣地鬆了口:“你別哭了,哭得我心裏難受,我以後再也不拿你打我的事情逗你了還不行嗎?”


    劇烈抖動的肩膀似乎抖得沒那麽厲害了。


    鬆了一口氣的少年決定再接再厲,冥思苦想了片刻,忽然說道:“為了表達我的歉意,以後我就叫你‘小栗子’好不好?”


    聽起來就跟古裝劇裏太監的名字一樣,他這哪裏是表達歉意了?


    趴在桌上的一直在努力憋笑的女生完全沒跟上他這神奇的腦回路,終於抬起頭來好奇地問道:“為什麽啊?”


    陽光就順著窗外繁茂的丁香樹影細碎地灑下來,落在少年清爽英朗的眉眼上,使得他看似清冷的臉上好像蒙上了一層淺淺的溫柔。


    栗芷看見他忽然彎起了唇角,眼中的笑意滿滿就快要溢出來,聲音很輕:


    “因為你很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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