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若點了點頭說好,便要往裏去,卻又聽他道,“等會我便去向龍君提。”


    瀛若一怔,提什麽?


    提親?


    天,這也太快了……


    她忙道,“瀛幀還是個孩子……他的話,不用太放在心上……”


    卻見紫桓挑眉道,“我不是孩子,我說的話,每一句都是認真的。”


    說著抬腳,又回了芷元殿。


    瀛若反應過來,立刻麵燒如紅雲,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終於也跟著進了去。


    ~~


    壽宴熱熱鬧鬧,又持續了許久。


    再回到宴間,紫桓依然若先前一般,神色泰然,與旁人頻頻舉杯。


    而瀛若則起了變化,心不在焉的飲酒吃菜,亦或是佯裝看向宴間的樂舞表演,但其實,目光總是投去了他的方向。


    同樣換了衣裳歸來的瀛幀看在眼裏,恨鐵不成鋼的朝自家姐姐投來警告的目光,然無奈瀛若要麽沒有看見,要麽則是回敬他一個白眼。


    瀛幀一邊跟著父君敬酒,一邊在心間歎息,哎,俗話說女大不經留,果真如此,被位高權重的紫桓帝尊一撩,姐姐已經找不著北了……


    又觥籌交錯了好半天,壽宴終於落下了帷幕,醉意醺醺的各路神仙們同龍君夫婦作別,紛紛離開了水晶宮。


    紫桓卻留了下來。


    人少清淨時,正是求親的好時機。


    瀛若一顆心在胸膛裏怦怦亂跳,眼看他來到父母二人跟前。


    龍君夫婦還以為紫桓是告辭來的,正欲客氣一番,卻哪知聽見他道,“今日本君前來貴府,出了向龍君賀壽,還有一樁要事。”


    他神色認真,這叫龍君有些意外,哦了一聲,問道,“帝尊但講無妨。”


    紫桓咳了咳,看了一眼龍後身旁的瀛若,鄭重道,“龍君與龍後教女有方,瀛若公主冰雪聰明,令吾一見傾心,今日吾誠意向龍君龍後求親,欲娶令愛為北極帝後,入主岫極宮,還望龍君與龍後成全。”


    這話一出,隻見龍君臉上一片錯愕,而龍後呢,雖也是有些意外,但卻比龍君好許多。


    瀛若低下頭去,臉上已是一片紅雲,而一直為姐姐操著心的瀛幀,終於暗暗地鬆了口氣。


    然而對於龍君而言,這一切實在太過突然,寶貝女兒離家那麽久去學藝,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才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就有人來上門提親了,身為一位父親,那心情之複雜,實在溢於言表。


    是以一時久久未語。


    眼瞧著夫君沒有反應,龍後卻有些著急了起來,悄悄扯了扯龍君的袖子,以示提醒,終於就見龍君有了些反應,咳了咳,神色複雜的說,“這件事……實在有些突然,小女遠赴太庈學藝,今日才剛回家……她,她學業尚未完成,現在談婚事,似乎有些操之過急吧。”


    話音才落,忽聽一旁傳來幾聲輕咳,愛女囁喏道,“那個,剛才回來的匆忙,尚未來得及向父君稟報……師父說,兒臣已經可以出師了……”


    龍君:“……”


    女兒學有所成,當然是個好消息,可是龍君現在恐怕笑不出來。而瀛若呢,其實也並非有意要拆父君的台,她雖舍不得父君,然而眼下,又實在有些擔心,父君現在態度不明,萬一若是不答應,那可怎麽好……


    所幸紫桓很是知禮,眼見父君這樣說,卻沒有表現的非常急切,而是主動低姿態道,“是本君今日唐突了……”


    龍後在旁默默觀察了一會兒,終於出聲道,“尊上的心意,我們都收到了,隻是此事重大,可否容我們商討一下,改日一定給你答複,可好?”


    這是正常的禮數,如若當場就答應下來,實在顯得不夠矜持。仙界雖不若凡間那般拘謹,但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的。


    畢竟不管對這女婿多滿意,女兒可是她辛苦懷胎,又捧在手心裏養大的。


    紫桓依舊非常知禮,隻道,“應該的。”


    然而心裏卻早已急不可耐,在照影潭裏看了她那麽久,今日好不容易碰見活生生的她,更重要的是,她也恢複了記憶,好不容易互訴了一番衷腸,他實在不舍得,就這樣離開啊……


    可是不離開又能怎麽辦?八字還沒一撇,他難道要厚顏在東海逗留?


    正心間暗暗捉急著,忽然見龍宮大門外,同時來了兩個人,一位是玄武星君,另一位,瀛若十分眼熟,原來正是太庈山上,師父身邊的仙侍。


    這二人的到來叫眾人都有些意外,玄武星君輩分高,同眾人打過招呼後,便先開口道,“尊上,太庈熙雲上仙有急信至。”


    原來玄武是來送信的,耳聽得事關自己的師父,瀛若立刻看向紫桓,隻見紫桓將信接過,當即查看起來,眉間微不可查的一皺。


    瀛若看見了,心間不由得一緊,正欲問一問,卻見師父身邊的那名仙侍上前同她說,“三師姐,上仙請您速回太庈一趟。”


    兩件事都與熙雲上仙有關,眾人一聽都緊張起來,瀛若趕緊問道,“師父怎麽了?”


    見她一臉急色,紫桓忙安撫道,“莫要緊張,你師父隻是要去找一個人而已。”


    “找一個人?”瀛若不解,“找誰?”


    其實這人就算說出來,瀛若也未必聽說過,不過眼見龍君夫婦也一臉好奇,紫桓便直言道,“淨墨。”


    聽他這樣說,龍君與龍後都了然了,多年前那位上仙的身影,也立刻在腦中浮現出來。


    小輩們的神仙們卻一頭霧水,瀛若問道,“淨墨……是誰?”


    紫桓看了看她,隻是道,“時間緊急,咱們路上說罷,你要回太庈,我也正要去,咱們一道。”


    瀛若便點頭道了聲好,而龍君夫婦也沒有挽留,將四人一道送出了東海。


    ~~


    幾人離開,辛苦了一天的龍君夫婦也回房歇息去了。


    龍君今日飲多了酒,有些悵然道,“哎,才回來幾個時辰,這就又走了……”


    龍後正在鏡前梳妝,知道他說的是女兒,便勸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熙雲上仙有求,咱們還能留著人不放?”


    龍君歎了聲是,“沒料到時隔這麽久,熙雲居然還在尋找淨墨,但願她今日不要落空,也不枉費她這麽多年的堅持啊。”


    龍後聞言也十分感概,附和了一兩句,忽的又想起另一件事來,從梳妝鏡裏瞅了夫君一眼,問道,“紫桓求親的事,你是怎麽想的?”


    此話一出,龍君才平複的愁緒又重新凝聚了起來,一時未語。


    龍後知道他是怎麽想的,隻在旁幽幽道,“上回我的猜測果然沒有錯,嗯,實話說來,這門親事,倒還不錯的……”


    “哼,你倒是好說話!”


    話未說完,被龍君一堵,“我還是那個意見,紫桓年紀有些大了!”


    龍後從鏡中瞥了他一眼,“年紀隻是個數字而已,人可生得年輕啊!再說了,年紀大了疼人,你不曉得嘛?”


    龍君不服氣,想要爭論幾句,卻被龍後搶先哦了一聲,“對了,你不曉得的,你就一直不懂疼人。”


    龍君,“……”


    第49章


    雖說是同紫桓一道出的門, 但共飛了一程之後, 為了節省時間, 紫桓同玄武直接去了西界, 而瀛若則回了太庈。


    瀛若心裏其實極想跟他一道去看看, 但到底也分得清輕重,既然師父要她回太庈, 她便乖乖回太庈吧。


    師父鮮少如此興師動眾, 今次既叫了她又請了紫桓, 想來是頂要緊的急事,瀛若心間其實很是好奇, 很想問一問那位淨墨的來曆,可惜來的路上紫桓同玄武一直在議事。


    她隱約隻聽到, 那位被喚作淨墨的仙者目前在西界,屬於魔族的地盤, 大約師父一人無法將其救出, 所以才來向紫桓求助。


    熙雲雖是天庭親封的上仙, 可是一向生性淡泊,鮮少與天庭有什麽牽扯, 所以在遇見困難的時候,並沒有把希望放在天庭, 或許在她看來,求助於紫桓, 更加有希望一些。


    聽了紫桓與玄武的話, 見到他們肅斂的神色, 瀛若縱使還不知淨墨,卻也能明白他的重要性了——這一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仙者,否則怎麽會令尊上與玄武一同出馬呢?


    到了太庈的上方,兩人簡單的道了聲別,瀛若乘雲慢慢落下,但見太庈依然平靜。


    原來為了避免弟子們多想,師父並未向別人交代自己的去向,而是留了一封簡單的信給她,隻叫她好好看守太庈與天池,自己會很快回來。


    身為太庈弟子,又是師姐妹們之中第一個可以學成出山的,瀛若覺得自己責無旁貸,便留了下來,認真履行自己的職責。


    隻是,師父雖然交代說自己會很快回來,可似乎事情辦得並不是十分順利的樣子,而不隻是她,連尊上與玄武,也一時未見回來。


    瀛若有些後悔,好不容易回了趟東海,她該順手取一隻七彩螺送給紫桓的,如此便可以時時與他聯係了,總好過自己牽腸掛肚的強。


    ~~


    天庭眾人幾乎都知道,自打從昆侖山思過崖回來後 ,卉鸞公主行事較從前低調了許多。


    以前常常能見到她出現在各種宴飲的場合,跟在天後身邊,十分的趾高氣揚,而現在,她卻甚少出門了,整日不過留在天後宮中,默默幫著天後料理宮苑。


    ——說來也是不易,她原出身青鸞一族,但幼年之時,父母便皆因變故神隕,而身為姑姑的天後見她可憐,便將她養在身畔,所以時至今日,她隻有天後可以依靠,不回天庭,又能去哪呢?


    雖說在昆侖思過崖受過罰的仙者,大都不能重返天庭的,但天後整日一番於心不忍的樣子,而東海一時也無人來找過茬,於是乎天帝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再說什麽。


    觀察過一段時間後,天庭眾人得出了一個結論——經曆思過崖那艱苦的十二年,卉鸞公主成熟穩重了許多。


    然而事情的真麵目,或許從未被看透……


    今日恰逢天後外出,卉鸞仍躲在宮中。


    忽然一陣腳步臨近,一聲素色的卉鸞抬眼,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婢女。


    那婢女雙手托著一個木盒,恭敬道,“公主,您要的盒子,奴婢從紫宸宮為您取出來了。”


    卉鸞伸手接過,隨手放在一邊,頗為客氣的道,“有勞你了。”


    婢女道了聲“不敢”,便規矩的退了下去。


    而卉鸞依舊淡定的做著手頭的事,待左右無人之時,才將那盒子打開。


    裏麵是一個拳頭般大小的珠子,乍一眼看上去,與普通夜明珠無甚區別,但使出她獨有的法術後,便看見了珠子的真麵目。


    ——那珠子乃是水玉般的透明色,當中翻湧著一屢屢雲霧狀的氣息,猶如大雨將至前的烏雲,無端叫人心驚。


    卉鸞將其看了清楚,忽然嘴角一歪,目中露出陰鷙的光,這與她在外人麵前的神色截然不同,此時才是真正的她。


    隻可惜,並無人發覺。


    她哼笑一聲,自言自語道,“由仙者心魔而生的戾氣,果然非同凡響。二表哥啊二表哥,你果然不負我所望。”


    不錯,這珠子真名喚作“聚玄”,乃是一顆來自魔族的珠子,它能收集世間一切戾氣,轉化為魔力,借以提升摸者的修為。


    遠遠的有腳步聲傳來,卉鸞快速將珠子收好,轉瞬之間,麵上已經不見方才的神色。


    她心中大定,一旦生成心魔,仙者便不再純粹,修為越高,心魔越強,所產生的戾氣就越有價值,秦珝法力高深,從他身上所得到的戾氣,自然不可限量。


    她將這魔珠用法術包裹,藏於紫宸宮隱秘的地方,這一步,可真是做對了,不過幾年的時光,裏頭的魔氣,足以抵擋她在思過崖被削去的魔力了。


    ~~


    紫宸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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