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十四年,紫禁城。


    秋風蕭瑟,烏雲壓城,整個京師都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壓抑和陰霾之下。


    三大營五十萬精銳全軍覆沒、大明高級將領死傷殆盡、尊貴的皇帝淪為草原蠻族的俘虜……


    瓦剌的二十萬鐵騎仿佛桀驁凶殘的餓狼,盤踞在萬裏長城以北,虎視眈眈、蓄勢待發。


    月明星稀。


    綽羅斯·也先眺望著不遠處的長城,一雙眼眸銳利如鷹,目光充滿了熾熱的野心。


    大明的長城尚未完全建好,此時此刻,就像一條遍體鱗傷的巨龍,盤亙在這片蒼茫天地間。


    隱隱間,也先甚至能夠聽到巨龍虛弱的咆哮聲和痛苦的呻吟聲。


    而在這條巨龍的身後,有肥沃的土地、有漂亮的女人、有取之不竭的財富、有用之不盡的奴隸……


    一百年來,這是草原部落和中原朝廷戰力差距最小的一次!


    也先很清楚,這也是他此生絕無僅有的一次機會。


    他必須要把握住!


    馬踏中原,一統天下。


    長生天在上,重鑄草原榮光,我,也先,義不容辭!


    “太師,韃靼部、兀良哈部、阿魯台部的大軍正在按照原定計劃行軍,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夠抵達預定位置。”


    “一個月,再有一個月。”


    也先心潮澎湃,舉起手中的彎刀,望著遠處那條重傷未愈的大明巨龍,狠狠斬下。


    “這天下,我要定了!”


    ……


    ……


    正統一十四年的秋天,比以往時候,來得更冷一些。


    皇帝蒙塵、大軍潰敗、蠻族入侵……


    噩耗一波接著一波襲來,整個京城人心惶惶。


    難道我大明,又要重現靖康之恥嗎?


    大戰還未開啟,失敗的陰雲已經籠罩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後宮佛堂內,錢妍淳穿著簡樸單薄的衣衫,跪在冰寒刺骨的地麵上,向著漫天神佛虔誠地祈禱。


    自從土木堡之變後,朝廷大臣原本打算用財帛贖回皇帝,為此,錢妍淳掏空了自己全部的私財,隻希望也先能夠看在真金白銀的份上放皇帝回來。


    可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大量的財富不僅沒能贖回皇帝,反而助長了也先的野心;而朝廷的軟弱也讓草原各部看到了機會。


    談判破裂。


    亡國之危,就在眼前!


    一想到自己的丈夫正在草原上遭受非人的折磨,錢妍淳頓時悲痛欲絕。


    此時此刻,她不再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隻是一個失去丈夫、無依無靠的可憐女人。


    於是,她脫下了華麗的鳳袍,換上粗布麻衣,以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跪在冷清的佛堂裏苦苦哀泣,希望上天能夠垂憐自己的誠意,放丈夫一條生路。


    不分白天黑夜,磕頭求告,困了,就席地而臥;餓了,就吃粗茶淡飯……


    寒冷侵蝕了她的膝蓋,她毫不在意;左眼已經哭得近乎失明,她也不接受治療。


    錢妍淳心甘情願地認為這是上天給她的懲罰,也是要迎回皇上必須付出的代價。


    “嗡~!”


    空間中忽然蕩漾起一圈無聲的漣漪,緊接著,漆黑的時空漩渦浮現,徐妙雲一馬當先,走了出來。


    錢妍淳艱難地抬起頭,右眼借著昏暗的燭光,怔怔地望著徐妙雲,忽然放聲大哭:“不孝子孫錢氏,拜見太奶奶。”


    徐妙雲眉頭微蹙,看著眼前憔悴而悲傷的女人,久久無言。


    同樣都是皇帝的女人,她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小錢心中的悲苦和哀傷。


    對於她們來說,丈夫就是天;丈夫沒了,天也就塌了。


    這是皇後的悲哀,也是這個時代所有女人的悲哀。


    “娘,娘,您慢點兒。”


    朱高煦和朱高燧上氣不接下氣地從時空漩渦裏跑了出來,當他們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時,兄弟倆頓時愣住了,異口同聲地問:“這是哪兒啊?”


    徐妙雲淡淡地回答:“四十多年後的北平城。”


    “啊?”


    徐妙雲簡單地向哥倆介紹了一下正統朝的局勢,當他們聽到五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朱祁鎮這位當朝皇帝被瓦剌俘虜之後,朱高煦當場就紅溫了,氣得破口大罵:


    “狗兒的,朱祁鎮這小王八犢子,咱老朱家的臉都讓他丟盡了。”


    “就是就是。”


    朱高燧也在一旁不停拱火:“娘,你看到了吧,老大的孫子沒本事,廢物一個。”


    徐妙雲冷冷地瞪了一眼,朱高煦和朱高燧立刻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兒了。


    哥倆緊緊閉著嘴巴,下意識地離徐妙雲遠了點兒。


    “孫媳錢氏,拜見漢王殿下,拜見趙王殿下。”


    錢妍淳膝行至朱高煦二人麵前,剛要行拜禮,卻被徐妙雲攔了下來:“你是大明的皇後,他們倆隻是大明的藩王,不準跪。”


    “是。”


    “起來吧。”


    “是。”


    錢妍淳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然而左膝卻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劇痛,整個人頓時癱軟在地上。


    “太奶奶,孫媳……孫媳的膝蓋壞了……不能……”


    徐妙雲神色不悅:“你身為皇後,難道就沒有宮人、太醫伺候嗎?”


    錢妍淳強顏歡笑:“太奶奶,不怪他們,是孫媳不讓他們靠近的。隻要皇上能夠平安歸來,再苦再痛,孫媳都能承受。”


    “你這又是何苦?”


    徐妙雲暗自歎息,而後問道:“現在局勢如何?”


    “回稟太奶奶,後宮不得幹政,具體的局勢孫媳也不清楚。但是今天,文武百官正在奉天殿上開朝會,商討接下來是戰是和。”


    “是戰是和?這還需要討論?”


    徐妙雲當機立斷:“一起去看看。”


    ……


    ……


    永樂年間。


    日上三竿,朱棣艱難地睜開了雙眼,隻覺得口幹舌燥、渾身酸軟無力,整個人仿佛被掏空了似的。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古人誠不我欺。”


    朱棣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下意識地回想起自己昨晚金槍不倒、縱橫馳騁、四進四出的英勇身姿,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一臉自豪地說:


    “老夫聊發少年狂!”


    “不對,誰說朕老了?朕一點兒都不老!”


    又歇了足足半個時辰,朱棣方才一手扶腰,一手扶牆,略顯艱難地爬下鳳榻。他宮女的伺候下洗漱,隨口問道:“皇後呢?去哪了?是不是去補覺了?”


    朱棣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


    他不覺得經過一夜征伐之後,徐妙雲還有精力早起,處理後宮事務。


    隨侍太監老老實實地回答:“回皇上的話,皇後娘娘一大早就出宮,去了校場。”


    “???”


    “皇後去校場做什麽?”


    朱棣的心頭頓時湧起不祥的預感。


    太監又拿出一封信,遞交給朱棣,小心翼翼地說:“皇上,這是皇後娘娘留給您的信,囑咐奴婢等您睡醒了再交給您。”


    朱棣一把抓過信紙,隻見雪白的信紙上,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


    “昨晚,也就那樣吧。”


    七個字,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朱棣沉默!


    朱棣紅溫!


    朱棣破防!


    “砰!”


    他憤怒地一拍桌子,老臉漲得通紅,仿佛一頭炸毛的猛虎。


    什麽叫也就那樣?


    tmd什麽叫也就那樣吧!


    徐妙雲呢?


    有本事你回來,咱們再戰三百回合!


    正當他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之時,胖胖的朱高熾一顫一顫地跑了進來,慌裏慌張地說:“爹啊,大事不好了!”


    “爹什麽爹,我沒你這樣的爹!”


    朱棣勃然大怒,脫下鞋子狠狠地抽在朱高熾的屁股上:“說了多少遍,在宮裏要叫皇上!還有,瞧瞧你這驚慌失措的樣子,哪裏有半點兒人君的氣宇?”


    “身為君王,要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冷靜,要胸有激雷而麵如平湖!”


    “要……”


    “是是是,對對對,皇上爹,爹皇上,您說的都對。”


    朱高熾皮糙肉厚,被朱棣抽了兩下也不痛不癢,他揚了揚手中的信封,心急如焚地說:“可是,咱娘離家出走了啊!”


    “???”


    朱棣一臉懵逼。


    你在說啥子?


    朱高熾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咱娘帶著老二老三,還有三千精兵,去正統朝保衛京師了!”


    朱棣:(ΩД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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