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比徐妙雲更了解文官。


    從洪武朝到永樂朝再到如今的正統朝。


    文官雖然換了一茬又一茬,但是大部分文官都有一種共性。


    那就是怕死!


    文官怕死!


    很tm怕死!


    想當初朱棣剛剛起兵的時候,江南的官員們大罵朱棣是反賊;可是當朱棣真的殺到金陵之後,建文一朝的絕大部分文官立刻就跪了。


    這其中就包括楊士奇。


    如今到了正統朝,隻不過殺了一個徐有貞。


    滿朝文武便無人再敢吱聲。


    連大氣都不敢喘。


    奉天殿內落針可聞。


    滾燙的鮮血順著地縫,向著四周流淌,不斷刺激著文武百官們的神經。


    這一幕實在是太超出預料了。


    大明的皇宮不是不能死人,但那些人都是被廷杖至死。


    砍頭,還是頭一回。


    即便是殺氣最重的朱元璋,都沒有在奉天殿裏動過刀。


    徐妙雲冷冷地環視了四周,而後蓮步輕移,踩著鮮血,一步一步朝著大殿中央的那張龍椅走去。


    她的腳步很慢。


    可是每走一步,她身上的威儀就會強盛一分,群臣心中的敬畏便會增加一分。


    不少人甚至都開始哆嗦。


    不愧是能夠駕馭太宗皇帝的女人。


    單就這份氣勢,恐怕隻有太宗重生,才能夠壓得住。


    徐妙雲並沒有坐在龍椅上,而是看了一眼孫若微,後者立刻頭皮發麻,手腳冰涼。於是連忙起身,讓出了屬於自己的太後寶座。


    她恭敬地站在徐妙雲的身旁,乖巧得就像一個宮女。


    徐妙雲緊握著天子劍,垂簾聽政,望著腳下的文武百官,眼神平淡而威嚴:


    “事情的前因後果,本宮都已經聽說了。本宮今日來到這裏,隻有一個態度,戰!”


    “至於怎麽戰、如何戰,那是本次朝會需要重點討論的內容。”


    “有問題,解決問題;有困難,克服困難。”


    “朝廷給你們俸祿、給你們官職、給你們權力、給你們名聲,是希望你們能夠幫朝廷排憂解難,而不是在關鍵時刻優柔寡斷、畏縮不前。”


    “如果你們之中有誰覺得自己能力不夠,不能勝任當前的職務,盡管說出來,本宮自會給他一個體麵的退場。”


    體麵二字,徐妙雲咬得極重。


    文武百官齊齊打了一個寒顫,這一刻,他們仿佛在徐妙雲的身上,看到了太宗皇帝的影子。


    眼前的這個女人,雖不是太宗皇帝,但是身上那種殺氣,好像比起太宗皇帝還要強烈!


    “都平身吧。”


    “謝皇後娘娘。”


    群臣紛紛起身。


    楊士奇下意識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時方才驚覺,自己全身的衣服不知何時已經被冷汗浸濕。


    徐妙雲道:“於謙?”


    於謙出列:“臣在。”


    “你剛剛說,主張南遷者,皆斬?”


    “是。”


    “本宮眼神兒不太好,在座的大臣裏麵,都有誰主張南遷,麻煩你給本宮指出來。”


    徐妙雲話音剛落,文武百官齊齊變了臉色,心中警鈴大震。


    危險!危險!危險!


    仁孝文皇後初來乍到,迫切需要立威。


    而殺人,就是立威最快的手段。


    尤其是徐有貞那一黨的人,更是噤若寒蟬,下意識地往犄角旮旯裏躲去。


    於謙眉頭緊鎖。


    主張南遷者,有許多是位高權重的官員。


    他相信,這些人一旦被指認出來,就會立刻被徐妙雲殺掉。


    然而,此事之後,自己也會被貼上叛徒的標簽,站到文武百官的對立麵上,被徹底孤立。


    可若是不指認,任憑那些奸猾狡詐、蠅營狗苟之輩混跡在朝堂之中,那無異於姑息養奸,於朝廷、於社稷、於江山,有百害而無一利。


    “皇後娘娘這是要逼於某做個孤臣啊。”


    心思轉念間,於謙已經下定了決心。今日哪怕自絕於天下文官之前,也得把這些朝堂的蠹蟲徹底清除,還正統朝堂一個青天白日!。


    他剛想開口,卻不料一道年邁的身影搶先站了出來。


    吏部尚書王文擋在於謙的身前,沉聲道:“回稟皇後娘娘,剛剛人多嘴雜,於侍郎一時半會兒怕是記不清。”


    這話說得很有藝術。既給了徐妙雲體麵,也保下了主和派的文官,更是給於謙留了一條退路。


    一舉三得。


    徐妙雲柳眉微挑:“你是?”


    “微臣王文,現任吏部尚書。”


    “哦?吏部尚書?那你對朝廷的大小官員都應該很熟悉了?”


    “這……”


    王文有點兒懵,這個問題,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他本想為於謙打個圓場,避免他走到文武百官的對立麵,事後遭到小人的忌恨和報複,卻不想自己反而因此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窘境。


    “王大人的援護之恩,於謙心領了。不過於謙並不是膽小怕事之人,食君之祿,就應當忠君之事。”


    於謙朗聲道:“回稟皇後娘娘,主張南遷者,有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宦官毛貴、王長隨……”


    一口氣點了十幾個人名。


    凡是被於謙點到名字的官員,臉色驟變,紛紛破口大罵:


    “於謙,你血口噴人!”


    “於謙,你公報私仇!”


    “皇後娘娘,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鑒!”


    “皇後娘娘,臣冤枉啊!”


    “皇後娘娘,言官無罪啊。”


    ……


    對於那些求饒聲,徐妙雲充耳不聞。她隻是麵色平靜地看著於謙,淡淡問道:“說完了嗎?”


    “說完了。”


    “還有要補充的嗎?”


    “沒有。”


    “確定?”


    “臣確定。”


    徐妙雲招了招手,眼神冰冷,語氣平淡到了極致:“趙王?”


    “兒臣在!”


    “於謙指認的名單和你剛剛記錄的名單,有沒有什麽出入?”


    “回稟母後,一模一樣。”


    “很好。”


    徐妙雲頗為滿意地看了一眼於謙,隨後勾了勾手指,漫不經心地說:“殺。”


    “兒臣遵旨。”


    朱高燧轉身,嘴角微微揚起,笑容裏充滿了殺戮的邪氣。他淡淡地揮了揮手:“拿下!”


    錦衣衛們立刻上前,動作熟練至極!


    “不!趙王饒命,皇後饒命!”


    “饒命啊,娘娘,臣知錯了!”


    “……”


    奉天殿內,人頭滾滾。


    文武百官,噤若寒蟬。


    “自今日起,京師戒嚴,宮城封禁,於謙升任兵部尚書,總領京師防務。楊士奇、王文、朱祁鈺,你們三人輔助於謙,其餘大小官員,各司其職。”


    “微臣遵旨。”


    徐妙雲並沒有過多幹涉京師的防衛工作,一方麵,是她初來乍到,並不熟悉正統朝堂的具體情況,貿然下場微操,隻能適得其反。


    專業的事,還得交給專業的人來做,而她隻需要鎮住場子就行。


    另一方麵,她也需要好好觀察一下,正統朝這些官員們的能力。


    雖說王文、楊士奇這些老油條讓她有些失望,但是於謙卻讓她很滿意。


    在於謙身上,她看到了一種其他官員都沒有的特質。


    那是一種能夠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氣質。


    那是一種能夠讓人心安的氣質。


    而這種氣質,徐妙雲隻在一些曆史人物的身上感受過。


    比如嶽飛。


    “於謙啊於謙,你是不是我大明的嶽武穆呢?”


    徐妙雲對於謙充滿了期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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