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蓄了一個早上的雨終於落了下來,密集的雨滴敲打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滴滴答答聲,遮掩了廷杖擊打皮肉的聲音,雨滴混著鮮血從人的官服上流淌而下。


    皇帝高坐在上首,垂頭專心地處理著麵前的奏折,像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和以往沒有任何的不同。


    可是禁軍已經從殿內拉了十一個大臣出去,他們都在殿外被杖責!


    其中更是有工部尚書,朝廷高官,這打的是所有官員的臉!


    本朝建國二百餘年,近一百年來從未有皇帝杖責三品以上高官的事情,當今怎麽敢的啊?


    皇帝當然敢!


    他又不是代宗那樣的廢物,皇權旁落,禁衛軍都落到了外人的手裏,政令不出皇宮。


    朝臣們有再多的不滿,也隻能是寫折子勸諫,他們沒有能力像幾十年前那樣發動一場囚禁皇帝的政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下首的臣子中有人麵露不忍,皇帝至今沒有讓外麵受罰的人進殿,這是存了要殺他們的心思。


    雨勢又大又急,身體健康的人淋了這麽一場雨都會高熱不退,更不要說外麵的大臣都被打得皮開肉綻,再這樣下去都會丟了性命。


    可是沒有人敢出列求情,他們怕也被禁軍拉出去。


    今日剛開始的時候殿內氣氛不錯。


    雖然次相比昨日更咄咄逼人,但皇帝卻比昨日冷靜了許多,雙方一開始還能夠討論兩句。


    皇帝拿出了桑姬整理的東西,駁斥了大凶之兆的說法,又主動退讓一步,說會考慮從宗室中過繼子嗣,但茲事體大,需要時間細細挑選合適的孩子。


    雖然沒說過繼的時間,但皇帝是對過繼一事鬆了口,可以說是非常誠懇了。


    到這一步,皇帝自認是做出了最大的讓步,就為了換得大臣們盡心竭力地做事,全力配合北軍作戰。


    有一部分朝臣升起了退卻的心思,昨日的跪諫事發突然,冷靜過後,他們不想真的惹怒皇帝,畢竟是要端李家的飯碗嘛。


    而且沒有了白紅貫日這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們再逼迫下去,那就真的是欺君犯上了。


    這不是代宗時期,天子毫無威嚴,可以被大臣玩弄於股掌之間,經過兩朝帝王的努力,國朝有中興的跡象,這不是大臣能將天子看作傀儡的時候了。


    宰相羅直已經和皇帝聊起了北地的戰事。


    沒想到,工部尚書突然站出來說:“陛下受先帝托付天下已經六年了,但不知道以後要將江山托付給誰?這件事是關乎天下的大事,陛下不下詔立太子,臣無心做其他的事情。”


    皇帝眸光冰冷地掃向他,道:“尚書身體不適無法處理政務,那就回府修養,讓工部侍郎暫代尚書之位,尚書什麽時候修養好了,什麽時候再回來。”


    工部尚書是次相的親信,他來前得到了次相的許諾,他當做沒看見皇帝的臉色,梗著脖子道:“陛下,工部不會出工匠,更沒有人力去做軍械!”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然後皇帝就傳了廷杖。


    昨日皇帝盛怒之下打的還隻是幾個低品級的禦史,所以他這話一出,大臣們都驚呆了。


    畢竟朝野公認當今是個講理的,這是指無論朝臣話說得多麽難聽、和皇帝的意見有多麽不同,皇帝都願意和他們好言相談的。


    當年皇帝要對北戎用兵,朝堂上有大臣不同意再起兵戈,當時話說得比這難聽多了,甚至邵公當場罵皇帝是桀紂之君,但是皇帝下朝後,還是對左右說邵公忠心為國,孤當敬重他啊。


    皇帝登基六年,除了昨日,從來沒有傳過廷杖,他還免除了早朝時的跪拜之禮,下令說除了大朝,平日朝堂以及官員麵聖隻要行揖禮。


    可以說是極尊重大臣了,所以昨日的跪諫才能讓皇帝暴怒。


    當即就有人站出來要皇帝收回命令,“工部尚書是朝堂大員,陛下怎麽能像是對待家奴一樣對待他,這是昏聵……”


    他話沒說完,皇帝就讓禁軍將他也拖了下去。


    之後但凡站出來求情的人都被拖到了大殿外,實施杖刑。


    如此,就有了現在的一幕,有人於心不忍卻不敢站出來求情。


    次相心內譏笑,皇帝以為殺幾個人就能讓朝臣聽話?


    不可能的,做事的是他們,明麵上挑不出錯,背地裏磨洋功的辦法多的是。


    皇帝在意北軍,那次相就用北軍作威脅!


    北戎再厲害,也不過是禍亂邊疆的幾個郡,牽扯不到朝廷中的高官顯貴,帝都已經承平太久,沒有朝臣會覺得一場戰事失利,就會讓北戎攻入帝都。


    這次打了敗仗那就向民間募兵,再對北戎作戰,退一萬步,就算北戎打到了帝都,帝都城池堅固,有裝備精良的禁軍,完全能守到各地駐守的軍隊上京救駕。


    所以次相是完全能夠接受北軍陷入缺乏糧草軍械的境地,甚至慘敗的結局。


    就看皇帝能不能接受了?


    次相看準了皇帝想建功立業的心思,認為皇帝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再加上慧通大師的批命,次相篤定皇帝一定會低頭。


    他要加官進爵,掌管內外諸事,最好能拿到批紅的權利。


    代宗一朝,就因為代宗信任宦官,將內外大小事都交給宦官做決定,讓宦官擔任朝中一品大員,這才造成了宦官勢大,甚至到了能夠廢立天子的地步。


    次相也想擁有這樣的風光,皇帝給了他權利,次相就能名正言順的將心腹安插在各個重要的崗位,這麽一來,他權傾朝野,也不過是指日可待。


    他摸著袖中寫著吉字的紙條,心中浮想聯翩,呼吸變得粗重,像是已經看到了百官跪拜他的那一幕。


    次相是絕不會退步的。


    兩方就這麽僵持了下去,而與此同時,桑姬透過窗戶看見了遠遠走過來的一群人,為首的女子赫然就是貴妃。


    後宮的人進宣室殿必然要走水榭前麵的連廊,桑姬沒想到今日會見到貴妃,那日長跪後,她膝蓋上有著可怖的瘀傷,傷痕還沒有完全消下去,就看見了故人,這位在她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要送她牢獄之災的故人。


    倒是省得她找上門了。


    就是不知道已經被大臣們弄得心煩意亂的皇帝,聽到他唯二的高階妃嬪打了起來會是怎麽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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