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秋妙心頭咯噔一聲,顧不得自己震驚和傷心,唯獨生出擔憂——堂姐有危險!


    ……


    卻說葉秋嬗這邊,她將歹人毒暈後,想往鬧市逃。可這淩雲樓背後就是民居,巷子路途複雜,再兼葉秋嬗一心往前衝,並不去記路,最後便像是個無頭蒼蠅一樣被圍困在民居樓舍之間,找不著出口……


    背後三個凶神惡煞的歹人還在追,葉秋嬗無法,隻得求助屋舍中的居民,沿路敲門,卻無一戶肯開門收留。且有的甚至直接落了鎖,生怕被牽連其中。


    世人向來是看熱鬧時比誰都積極,但麻煩上門時卻又唯恐避之不及……葉秋嬗心灰意冷,眼見著追來的人也越來越近……


    最終,求生欲還是驅使她不能坐以待斃。求助無門,唯有靠自己。


    她再次疾步奔跑起來,繞著小巷子一路往右拐,路經居民晾衣處,心道一聲得罪,而後用杆子將衣物和衣杆悉數打落,給後頭追來的人添堵。


    衣物的主人聽到動靜伸出頭來就要開罵,葉秋嬗卻反而欣喜。


    “主人家救救我吧!後頭有人販子!”


    沒想到那人一聽此,也不罵了,砰地一聲將窗戶關上。


    “……”


    葉秋嬗無奈,卻已習以為常,繼續往右方拐,好在她記性不差,在巷子裏繞了幾圈,終於摸清楚了地形。動作愈發輕健,路徑也毫無章法規律,直把後頭三人繞得昏頭轉向,漸漸跟丟了……


    她倒是頭腦清醒,不知不覺又回到原點,那夥人的馬車還孤零零地停在此處……此時,駕馬車逃走當然是最好的舉措,可奈何她還沒來得及學這技巧……


    正糾結著,身後又傳來動靜,她顧不得其他,抬腳想往相反方向跑。可是那夥人也不是省油的燈,方才見跟丟了人,便商量著分頭追蹤,於是現在便成了巷子兩頭都被堵上的困境。


    前有猛虎後有餓狼,葉秋嬗便是待宰的羔羊。眼見著兩頭的人陰笑著朝她靠攏,她心下一橫,唯有拚死一搏。


    轉身便跳上馬車,拉起韁繩奮力一扯,馬兒受驚往前奔去……


    前頭的人見此忙閃身躲開,後頭的人倒是反應很快,疾跑幾步一下子向馬車撲來,堪堪抓住駕車的車板處。


    馬兒瘋了似的往前衝,拖著那人也左右晃,眼見著就要爬上來。葉秋嬗隻得伸腳去踢他,卻不知她小小女子的力量哪比得過一個成年男子,那人心狠手辣,捏住葉秋嬗腳踝鉚勁一扯,瞬間骨骼脆響,劇痛傳來……


    葉秋嬗驚叫一聲,眼中疼出熱淚,別無他法隻得忍痛將韁繩鬆了,抽出一根毒針,十分精準地向那男子的額角紮去,這一紮可謂是要了他的命,男子直接滾落在地不動彈了……


    馬兒沒了車夫駕駛,橫衝直撞,跑出了巷子來到鬧市上,依舊瘋也似的疾馳,絲毫不聽葉秋嬗使喚。


    好幾次都差點衝撞到無辜路人,她隻得拉緊韁繩,卻不懂駕車技巧,這種情形下,愈是拉緊越是讓馬兒緊張。眼見著衝過了一條街市,就要往一間鋪子撞過去……


    心如死灰間,閃過萬千念頭。有不甘有懊悔,更多的卻是放不下。放不下自己的親人,放不下這世間的美景美食……


    這一刹那,葉秋嬗頓悟,覺得自己以前活得真是憋屈,分明擁有著比很多人都富裕的家室卻唯唯諾諾,身具奇能反而自甘平凡,胸無大誌、膽小如鼠還引以為豪。


    本該是個風光無限的命格卻被她虛耗了……葉秋嬗不由得心有不甘起來,她想若再給她一次生的機會,她必定活出個人樣來。


    眼前一張張驚慌失措的人臉閃過,仿佛停格在這一刻。她使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韁繩死死拉住,不想自己死後還多添幾道冤魂。就在這時,一道身影驟然而至,如驚鴻掠影落在了她身旁,伴隨而來的是那股讓她莫名安心的氣息。


    沒有柔聲安撫,反而是怒火攻心的嗬斥。


    “早叫了你學駕馬,偏不聽!哪有你這般拉扯韁繩的?!”


    隨即便將她手中韁繩一把奪了過去,而後由輕及重長聲吆喝一聲——“籲……”


    話音未落,馬兒便聽話地止住了疾奔,堪堪停在鋪子大門處,好在有驚無險……


    在場眾人連同葉秋嬗都未回過神來,葉秋嬗更是呆若木雞……她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前一刻還命懸一線,這一刻便安穩無禺了。


    且這樣的事她還經曆過兩次,都是被身邊這人如天神降臨一般救她於水火之中。


    方才若說是心如死灰,現下便是因他死灰複燃,心頭不知被何物填得滿滿當當地。


    葉秋嬗凝著謝芝因擔心而緊鎖的眉眼,有一種漂浮無依終於塵埃落定的感受。


    上一次生出這種感覺的時候還要追溯到她的幼年,那時趙氏尚在,每每承諾了她的事總會及時做到。想必世人都是這樣,隻要娘親尚在,自己再是年長在她眼中都還是個孩子,這是一種被人真心疼愛的安全感。


    隻是趙氏後來病了,身心俱疲,再無精力帶她出去遊玩。她允諾等自己病好了便帶葉秋嬗去江南去大漠去很多地方,葉秋嬗也懷抱著希冀等待,可是趙氏這次卻並沒有信守承諾,小小的孩子也終是沒等到自己娘親康複的那天……


    自此以後,葉秋嬗便像是被抽去了遁甲,所以後來她才會盲目地親信肖氏,與其說是肖氏蒙騙了她,不如說是她自己騙自己,想在肖氏身上尋找寄托。


    而如今,時隔多年。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情形下,葉秋嬗又找回那種令人安心且無條件信任的情感了。若要比擬,便像是多年以前,她的娘親真的病好了,如今就守護在她身邊……


    她眼中湧出熱淚,隨心而動,緊緊擁住謝芝,哭出了聲,將先前的擔驚受怕和感動全數宣泄出來。


    “你怎麽不早些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一直挺缺乏安全感的,可以想象,從小沒娘,爹又不管,所以把親情寄托在庶母身上。


    唯唯諾諾怕惹事的性格也是因此養成,而男主剛好相反,成長環境給了他十足的安全感,所以喜歡就喜歡,認識到了之後大方承認,並且覺得無論有沒有結果他都自行承擔。


    兩人性格完全不同,但是都是那種愛上就不會輕易放手的人~所以設定了皇上啊、葉爹啊一些障礙,讓他們經曆更多,也更刻骨銘心吧~


    (以上說了這麽多,我其實就是想表達,男女主還沒那麽快結婚哈哈哈哈哈哈遁走?(? ???w??? ?)?)


    謝大人:呸!


    第61章 劫後餘生


    千鈞一發、來勢洶洶, 方才還萬念俱灰,轉瞬卻被一人力挽狂瀾。不止是葉秋嬗, 在場的其他人也屏息駐足,難以回神。


    直到耳聞車上女子爆發出的啼哭, 才反應過來,生出後怕。


    葉秋嬗不管其他,方才長時的疾奔已使她精疲力竭, 現下腿腳酸軟, 最後一絲力氣也用來擁住謝芝和發泄情緒去了。而後沒心沒肺地將眼淚鼻涕糊了謝芝一身,沒一會兒又轉驚為喜為自己的劫後餘生感到慶幸起來。


    這副既哭又笑的神情卻把謝芝嚇得不輕,他隨即聯想到種種不妙的情況,心急想將她扳正查看可有哪處受傷, 但又怕真料中了, 再次觸及她的傷疤,一時心思複雜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最終,還是回抱她, 輕扣肩膀道:“沒事了……”


    葉秋嬗又默了片刻,才抬起頭來, 一雙杏眼通紅,全無半點大家閨秀的儀態,但卻更讓人心生憐惜。


    她聽到謝芝內心的擔憂,忙紅著臉搖頭開解:“你不必擔心,我除了腳踝受了傷之外,其他並無大礙。”


    謝芝聽此著實鬆氣, 葉秋嬗卻已抽身離開,臉上紅暈不減,直以袖捂臉手足無措。


    原來是周遭不明真相的民眾投來的或好奇或驚訝的目光讓她清醒過來,大庭廣眾之下竟與男子摟摟抱抱,雖則原因特殊,但若是被人認出來,她足夠被扣上放浪無禮的帽子了……


    謝芝見她這模樣,便知她已振作過來,懷中還殘留著溫香軟玉之氣,驀地抽離還有些空落,不過心頭卻鬆快起來,直盯著葉秋嬗細瞧,似乎不看她鑽進地縫裏誓不罷休。


    “反應過來,知道羞了?”他調侃道。


    葉秋嬗兩頰紅暈更甚,直有漫上耳廓之勢,似嬌含嗔地白了他一眼,隨即蒙臉一瘸一拐地縮進馬車中去。


    她進去之後,謝芝才斂了笑意,環顧四周朗聲道:“樞密省秉公辦案,閑雜人等速速離去!”


    那些本想看熱鬧的群眾見他氣度不凡,受他眼神震懾,不敢再有所逗留,沒一會兒便散了去。


    謝芝隨即神色一凝,也掀車簾進去。


    “你的腳怎麽了?給我看看……”


    葉秋嬗此時正蜷縮在轎廂角落,兩手交疊抱住膝蓋,受傷那隻腳無力地耷拉在坐墊上,瞧著分外可憐。


    在她跟前是那歹人的屍首,臉龐發黑口吐白沫,不用想也知曉她經曆了什麽。


    謝芝皺緊了眉,這段時日他一直未與葉秋嬗聯係,也沒將此案告知她,一是因自己心境有變還不知該如何麵對,二則是怕有不測不想讓她摻和其中。沒想到這反而令她失了防備,思來想去都是自己的罪過,心生愧意,抬腳踢了踢那屍體,從他身上跨過來到葉秋嬗跟前。


    “我瞧瞧可是骨折了?”他二話不說,單膝跪俯下去,輕手將葉秋嬗的傷腳抬起擱在膝蓋上,才小心翼翼地脫了她的鞋襪,查看起傷勢來。


    葉秋嬗臉上的紅暈已褪,膚白如紙,額上沁出冷汗。也不擅自動彈,任由他查看。


    謝芝這一看卻是觸目驚心,隻見那細白的腳踝上赫然印著五根手指印,已紅腫青紫,可見那歹人是下了死手……


    “嘶——”葉秋嬗終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與此同時,她也聽到了謝芝低語。


    “抱歉。”


    她不明就裏,“謝大人道什麽歉,這又不是你所為。”


    謝芝默然,他道歉是因為心裏愧疚,卻未直言說出,隻是兩指握住她腳踝,輕揉兩下,才又開口:“若我早些告訴你,你也不會落入壞人陷阱。怪我太自以為是了……”


    說著又幫她穿好鞋襪,“是脫臼了,我現在就駕車帶你去程大夫那裏,他醫術高明最擅長正骨,你不必怕的。”


    葉秋嬗白著臉點頭,她隻是覺得痛倒不覺得怕,畢竟先前程大夫就有言斷定她雙膝可能會留下遺症,如今再添一傷,不過是虱子多了不癢,往後老了再多吃一些苦罷了。


    “好,你且忍著些,我這就去駕車。”謝芝道完這句,跨過歹人屍體走了出去,片刻卻又轉身回來。他怕這不堪入目的屍體汙了葉秋嬗的眼,將他拖到車廂外去……


    馬車動起來,卻是朝淩雲樓方向行駛。原來在謝芝趕來救葉秋嬗的同時,樞密省的人已將淩雲樓圍堵,剩下兩個歹徒自然沒機會逃脫,而葉家兩個丫鬟也正被程大夫救治。


    他們到時,秦湘邢泰等人正押著兩個犯人出來,見謝芝駕著馬車安穩無禺,立即上前行禮。


    “謝大人,我等已將剩餘賊黨逮捕,共有三人,其中一人被毒針刺死,另兩人也對罪行供認不諱。”


    謝芝不禁側目,心道他葉姑娘還是有些厲害的,隻身一人與四個歹徒鬥智鬥勇,還滅了其中兩個,自己雖則腳踝受傷但好在並無大礙。


    不過他還是生出惡意,這幾人為非作歹蒙騙了多少良家女子,現如今又害得葉秋嬗瘸了腳,簡直罪無可赦,被毒針刺死真是便宜了他……


    扮作閨閣少女的秦湘湊攏來,“謝大人將人救下了?那姑娘可有受傷?”


    他們是聽說淩雲樓有異動才趕過來的,是以並不知曉受害人便是葉秋嬗,這會兒問起也是好奇。要知道他們的人在京城各街市埋伏了將近五日都沒引得采花賊現身,沒想到竟在自家眼皮子底下出事,少不得要被謝芝訓斥一頓。


    “救下了,好在為時未晚。”謝芝果真對他們此次行事頗有不滿,臉色肅然陰沉。


    “在馬車裏頭?”縱然秦湘臉皮厚,也不由得窘然,隻能故意當做沒看見,如此問過便掀簾子去看車廂內。


    馬車內的葉秋嬗早聽到外廂的動靜,眼見著秦湘就要進來,暗呼一聲糟糕,忙抬手遮住了臉……若是被樞密省的人知曉她是女子的話,這麻煩可就大了……


    可秦湘何其機靈的一個女子,眼光又是銳利,打量一圈落在她白淨纖細的柔荑上,心頭已經了然。


    “唉,奴家精心打扮搔首弄姿了整整五日,還不如這位姑娘驚鴻一麵,想來定然是天香國色的美人兒了,也不知是哪家小姐,可有傷到?讓奴家來瞅瞅。”秦湘故意逗弄她,探著腦袋去看她的臉。


    葉秋嬗見她看過來,忙往旁躲去,然秦湘卻不放過,隨著她也側過頭去,且還伸手去扳她的手。


    “給奴家看看是哪家姑娘,這般貌美?”


    兩人你來我去躲閃了片刻,最終還是葉秋嬗繳械投降。


    “好了湘娘,是我,你別鬧了。”她沒好氣道。


    秦湘卻佯裝驚訝咦了一聲,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一般,外廂的邢泰等人果真被吸引過來。


    “湘娘,怎麽了?”


    秦湘將嘴捂住,一雙媚眼睇著葉秋嬗不出聲,就想看她如何解釋,葉秋嬗真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正心急如焚,還好這時謝芝開口解圍了。


    “是我讓邱葉先生扮作女子將采花賊引出來的,若不是她,恐怕你們到現在還抓不到人,有這空閑大驚小怪,不如多檢討檢討自個兒是否玩忽職守。”他語氣頗重,秦湘等人不敢再吱聲了……


    他道完便進了車廂,背對葉秋嬗俯身拍了拍自己的肩,“我背你下去,先讓程大夫給你看看傷腳。”


    “嗯……多謝謝大人……”葉秋嬗也不矯情,攀上謝芝的肩,被他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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