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滿堂女眷的麵,隻聽夏珍珍道,“辛姨娘不怕辛苦,願意去照顧相公,自然是好的。隻她現在還有著身孕呢,這樣招呼不打就跑去,會不會給相公添亂?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什麽正事,卻也知道,如今地方受災,相公心裏正油煎火烤似的難受,連兩個孩子的抓周宴都沒法回來,如今卻又多了一個孕婦要照顧。唉,也真是難為他了。”


    呼!


    寧芳長長舒了口氣,寧四娘也在無人察覺處,悄悄鬆了手上的念珠。


    旁人隻當夏珍珍機敏,可唯有她這個當婆婆的知道。這個媳婦就是老實,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但這番實話,說得實在妙極了!


    哼,


    旁人不知寧守儀一家德性,但自幼在金陵長大,又為了婚事家產跟幾個叔伯鬥智鬥勇那麽多年的寧四娘如何不知?


    別看祝大太太說得好聽是替夏珍珍分憂,這是在給她們長房沒事找事!


    辛姨娘有一個兒子已經夠撐腰的了,如今還要跑到夫君任職處去刷名聲,她到底是想幹嘛?


    如果是從前的夏珍珍,或許寧四娘還會睜隻眼閉隻眼,容她三分。但如今夏珍珍的變化她是一點一滴全看在眼裏的,既然媳婦已經改好了,她就絕不容許妾室坐大!


    於是淡笑道,“大伯娘遠道歸來,還勞您操心我們房中這些小事,實在是做晚輩的不該。趕緊坐下,讓晚輩們好好孝敬您多吃幾口菜,回頭也讓我家孫子孫女都來給您磕幾個頭,也好討幾個賞錢的不是?”


    寧芳立即甜笑著上前配合,“正是正是!我們姐妹這金項圈就是五老太爺家送的,三老太爺也送了玉扳指。妹妹,快來給大老太太磕頭,咱們也等著收好東西!”


    看寧芳姐妹當真帶頭跪了下去,祝大太太卻隻覺得心裏憋屈。


    她原是寧守儀上司家的丫鬟,隻是一時走運,由主子認做養女,贈與寧守儀為妾,後生兒育女有功,才扶成繼妻。


    隻是根基未免寒酸,扶正時日又不長,手頭根本沒什麽象樣的積蓄。


    不說那什麽玉扳指,隻看寧芳姐妹脖子上明晃晃的金項圈,她瞧著都眼饞,哪裏有這樣好東西打賞?


    可寧芳話已出口,若不打賞,豈不丟臉?


    況且她們多年在外為官,這會子要見麵禮的晚輩,可不止寧芳姐妹。眼見很快呼啦啦跪了一地,這麽多人,若個個都要給,她又怎麽給得起?


    第98章禦錢


    寧四娘早知祝大太太的底細,所以才會故意說那討要紅包的話,給她添堵。


    如今看把她噎得快要下不來台了,寧四娘才又假意嗔道,“這些孩子,平日裏聽到念書就頭痛,討紅包就這麽積極!難道大老太太還欠你們的不成?還不快起來,想必是回頭要補給你們的。”


    祝大太太隻好訕訕點頭,胡亂應付過去,“是的,都有,回頭就給。行了,今兒可是抓周宴,小壽星公在哪兒?快抱我看看!”


    看她自己撐不下去,主動轉了話題,寧四娘這才作罷。命婆子把一對孫兒孫女抱出來,便再也無人說起辛姨娘之事。


    要說祝大太太倒也不是跟長房有仇,而是如今長房得勢,他們二房回歸,寧大太爺雖沒明說,但看那意思卻是想要敲打敲打的。


    祝大太太能從妾室身份成功上位,轉正做了續弦,除了生育有功,最大的妙處就是她的“善解人意”。


    往往不用寧守儀話出口,她就覷著眼色先把事情辦了。


    就象這回,他們在快到金陵時,“偶遇”了辛姨娘,雖然明知這事有點蹊蹺,可祝大太太還是故作不知,欣然帶她走了幾日,還特意派人把她送去寧懷璧就職的地方。


    原本想回來看長房笑話,誰知竟是踢到鐵板,這才讓她記起寧四娘那個不好惹的脾氣。


    嗯,如今她還添了幫手。


    瞧著寧芳那個鬼靈精的小模樣,祝大太太便又添了幾分悶氣。


    隻到底不敢惹事,宴席便也順利進行下去。


    雖說寧守儀一家的突然返回,把一場好好的抓周宴改成了接風宴,但畢竟孩子周歲是大事,尤其又有個男孩兒,所以在酒宴過半之後,倒也隆重的辦起了抓周儀式。


    眼看儀式快開始了,寧芳仗著年紀小,身形靈活,從女眷中擠了出來,跑到夏繼祖身邊,把他給拉了出來,“表哥怎麽還不過去?祖母說了,一會兒她抱萍妹妹,讓你抱安哥兒上台抓周。”


    夏繼祖聽著有些遲疑,“真讓我來?”


    雖按本地風俗,舅家為尊。隻要抓周宴上有娘家舅舅或兄弟在,都是由他們抱孩子上台抓周。


    可夏家跟寧家的身份差了這許多,這樣會不會讓寧四娘為難?尤其今日寧守儀也回來了,他會不會挑理?


    夏明啟也是顧慮到這一層,所以讓兒子來做代表。就算到時不讓夏家人上台,也說得過去。隻萬萬沒想到,寧四娘卻執意要給夏家這個臉麵。


    尤其鬧了辛姨娘這出,她就一定得讓夏繼祖上來,還點名要他抱安哥兒,這就越發顯出對夏家的看重了。


    寧芳隻道,“祖母都發話了,讓你去就去,客氣什麽?”


    夏繼祖知道這是寧四娘要給小姑做臉,所以沉了口氣,跟著寧芳轉到後頭。


    那邊寧四娘已經把閑雜人等清空了,隻有夏珍珍,還有奶娘帶著兩個小孩子在。


    安哥兒是認得夏繼祖的,方才還陪兩個小的玩過,所以一看到他來,便笑嘻嘻的伸手,想要舉高高。


    看孩子跟他親熱,寧四娘也慈愛的摸了摸孫子的大腦袋,“現在可不能舉高高,回頭再陪你玩。”


    安哥兒已經聽得懂不少話了,雖是呀呀叫著,倒在夏繼祖懷裏安靜了下來。


    這邊寧四娘又從夏珍珍懷裏接過同樣一身大紅新衣的萍姐兒,抱著孩子率先走了出去。


    夏繼祖跟在她身後,其實心裏還是有點緊張。


    經商人家,太會看人眼色了。


    要說寧府除了長房,和有生意往來的寧珂,旁人對他們不過是麵子上的客套而已。


    尤其寧守儀,方才寧珂特意帶他去跟敬酒時,他碰都沒碰,隻看他一眼,便算是招呼到了,完全沒把夏家放在眼裏。


    夏繼祖雖弄得挺尷尬,但想著自己畢竟是晚輩,對方又是官身,多少有些自慚形穢,所以也沒爭辨什麽。


    隻是如今,他抱著安哥兒出來,雖知是寧四娘一番好意,可心裏難免打起了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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