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戴良是四房太太娘家的姑表侄子,爹娘兄長皆早早過逝,全賴著寡嫂拉扯長大。聽說小時候很是搗蛋,簡直是鄉間一霸。他嫂子管不了,才打著送進學堂。雖開蒙得晚了些,倒有些小聰明,學得也快。那啟蒙先生覺得是個讀書的料子,留在鄉下白耽誤了,便讓她想法往好地方送。他那寡嫂倒也是個厲害人物,賣了鄉下房子田地才舉家遷來金陵。


    說是投靠四房,其實也就是個名份照應。隻求著把這小叔送進咱家學堂,其餘從不上門,反不時往四房送些薄禮。到如今他已讀了三年,打算明年開春下場試試,先考個童生再說。隻生得不大好,又黑又壯,看著不大象讀書人,倒象個種田的漢子。”


    這講八卦的正是寧芳身邊的包打聽的小喜鵲,她把這丫頭派出去送東西,她倒好,順便把這些八卦全打聽回來了。


    偏寧四娘聽著挺有興趣,還笑道,“也就你們小姑娘才看人長相,等年紀大了,才會知道一個男人有出息,可比有張俊俏臉蛋強太多了。去喝口水,那杜赫又是怎樣?”


    喜鵲謝了賞,站著喝了口茶,繼續滔滔不絕,“那杜赫出身卻比戴良要強,他是二房姑奶奶家的親戚。在城中還有個小幹果鋪子,家境倒是不差,人也生得白淨。太太別嫌奴婢沒見識,可連學堂的夫子都說了,若長得好,日後上了金鑾殿,在皇上跟前也能博個好名次呢!是以如今人人都說,這杜赫是咱家學堂的頭一份了。”


    寧芳深以為然,象她那英俊爹似的,有更好的門麵擔當,誰願意挑那歪瓜裂棗?日後結親都容易說到高門大戶。


    寧四娘聽得笑了,“你打聽得倒周全。那他二人可曾婚配?”


    “那倒沒有。”不過小喜鵲又壓低聲音,賊眉鼠眼道,“聽說四房倒有些想把戴良招作女婿,又嫌他太窮。至於那杜赫,方才我去打聽時,五房雲姨奶奶身邊的劉媽媽也在問東問西呢。”


    那就是有些想法了。


    寧四娘想了想,交待寧芳,“回頭戴杜二人若寫了東西送來,你拿來我瞧瞧。我再預備一份回禮,你到時賞出去。”


    寧芳奇道,“我不才賞了那麽好的兩套文房用具麽?怎麽又要賞?”


    寧四娘卻笑,“傻孩子,這是替你二舅母家相看女婿呢,你且看且學著吧。”


    寧芳恍然,想想倒也般配。


    要說夏二太太自分家後,別的沒有,銀子大把。如果要供兩個人讀書,那是不在話下。


    況且這兩家家世都不算高,就算日後發達,也不怕夏家鉗製不住。果真要都是上進好子弟,說給那邊的表侄女倒也無妨。


    橫豎夏二太太瞧著夏珍珍如今做了官夫人眼熱,早說了結親就想挑這樣上進有為的讀書人,寧四娘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可要怎麽看呢?寧芳挺期待的。


    到了次日一早,戴良的回禮先來了,寫的是一副對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十個字端端正正寫在一張尺許寬的素箋上,十分的挺拔帥氣。


    寧芳不由讚了聲,“好字!由字觀人,怪不得喜鵲說他看著高壯,想必是個豁達開朗之人。”


    寧四娘卻不置可否,看了字後隻問,“這是誰送來的?可有帶話?”


    送字進來的婆子道,“是學堂門口備著傳話的小廝,也沒帶什麽話,隻說請二姐兒雅正。”


    寧四娘便不問了,揮手讓寧芳先去上學。


    等寧芳放學時,杜赫使婆子傳話,親自來送字了。


    第120章用心


    寧芳來了興趣,仗著自己年紀還小,便帶著丫鬟親自去見了杜赫一麵。


    果然就見那杜赫生得斯文白淨,見麵便彬彬有禮的遞上一個卷軸,低眉斂目道,“因重陽將至,小可便獻醜做了副詩畫,還請姐兒不要嫌棄。”


    寧芳將卷軸展開一瞧,讚道,“字兒好,畫得也好!怪道人家說杜家哥哥是學堂裏頭一號出色人物,果然不錯的。”


    杜赫忙謙遜道,“姐兒過獎了,實不敢當。”


    寧芳再次道謝,拿著畫走遠了。杜赫才在她身後,勾起一抹得意。


    等回了家,寧芳把卷軸往寧四娘麵前一放,直言,“學問不錯,可惜為人太愛使小聰明。”


    喜鵲聽得奇怪,姐兒之前還稱讚杜赫來著,怎麽這就批評上了?


    寧四娘展開畫兒一看,卻是明白孫女的意思了。


    畫的正中,題著大詩人元稹的《菊花》:“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底下一角畫著一叢菊花與幾方山石。


    字好,畫也好。意頭也不錯。


    借著讚菊花高潔,也有抒發詩人的淩雲之意。


    隻摸著邊角尚有些漿糊沒有幹透,應是昨晚寫好,今早才送去裱起趕著送來的。瞧那裝裱用的絹紙俱是上品,想來很是花了幾兩銀子。


    雖然用心,卻也顯得太過了。況且還特意親自送來,可以說他是尊重,但也可以說有心試探。


    寧芳不光眼尖,鼻子還尖,“今兒他來見我,身上衣裳雖隻有七八成新,可我聞著他身上熏香,倒是不便宜,隻味道衝得很,想得熏得過了。”


    “偏你促狹!”寧四娘嗔了孫女一句,心中卻讚孫女的細致謹慎。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


    或許杜赫家境是還可以,但比起寧家這樣的世家大族來說,就差了許多底蘊。寧四娘縱是再破落的時候,可該有的講究卻是絲毫不敢馬虎。好比家中的熏香,實在沒錢了,寧可不用,也不會亂用。


    所以寧芳這世自打生下來,所能聞到的,不說最頂級,卻也是上等人家該有的熏香。講究一個清雅淡然,若有若無,還會根據時節變換。隻有那些沒怎麽用慣的,才會生怕熏不上味道,一遍遍的熏。


    而且男學堂因挨了打,本是不上課的,戴良一早托人送來,應是順路為之。寫的也是普通的勸學對聯,想來並沒有存著什麽攀附之心。但杜赫顯然過於刻意花心思表白,便失了文人該有的傲氣。


    兩相對比,高下立見。


    不過寧四娘卻比孫女想得更加長遠,“看人不可隻看一麵,且再看看。”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就算杜赫有高攀之意,亦是人之常情。隻要本性不壞,還是值得留意。


    於是,她便命人將備好的回禮分別送與兩家。


    寧芳想要小喜鵲跟去瞧熱鬧,卻給寧四娘拍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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