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一眾公子小姐聽得懵了,這不是很好麽?還值得講個故事?


    戴大嫂卻是微微一笑,聽出點眉目來了。


    寧四娘也會過意來,跟聽不懂的人解釋,“那豬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沒生小豬?這事,隻怕有得扯。”


    果然,就聽戴良道,“此時,侄子就見叔叔家一共有大大小小,三十二頭豬。而叔叔家這些年靠著這些大豬生小豬,小豬又生豬,已經給兩個兒子都蓋起了新瓦房,娶了新媳婦,養出了滿地的孫子孫女。而侄子家的兩間屋,因年久失修,還當過豬圈,已是破爛不堪,須得推倒重蓋。於是侄子便跟叔叔說,起碼要分他一半的豬,再幫他建兩間新房方可。”


    有些聰明人,已經聽出戴良要講什麽故事了,“這個要求不過分。隻怕那叔叔不願,要打官司吧?”


    戴良一挑大拇指,“正是如此。旁的廢話少說,橫豎最後這侄子是一紙訴狀,把叔叔告到衙門。衙門把人帶到公堂,叔叔隻是一口咬死了,說侄子當初給的就是兩間屋,六隻豬,他如今分毫不差的還上,憑什麽要多還?況且這麽些年,侄子那些豬早就或老,或病的死了,說來這豬分的還是他的家產。如今他都沒向侄子討要養豬錢,已經算是厚道,怎好告他?真是良心壞了。”


    台下眾人紛紛大罵,“這也太無恥了些!這等刁民,就該打他板子!”


    可也有人道,“若按理說,倒也沒錯,誰讓侄子當初沒跟叔叔立字據說清楚呢?”


    旁邊頓時有人駁道,“那你若跟你親叔說件事,也敢去白紙黑字立字據?”


    那人不語了。


    確實,若父母不在,禮法之中,叔伯就是跟父親一樣,最親近的長輩。跟他立字據,相當於兒子要跟老子算家財,不被人戳斷脊梁骨才怪!


    又有人問,“那縣官怎麽判呢?”


    戴良道,“那縣官就跟方才那位仁兄似的,說,既然說好了是兩間屋,六隻豬,又沒個字據,就隻能這麽判了。”


    眾人紛紛大罵,“這縣官糊塗!一身書呆子氣。後來呢?”


    戴良道,“後來這侄兒不服,執意要告,惹惱了縣官,索性將他打了一頓板子,關進大牢,送去服三月的苦役。”


    眾人更加氣憤,“這是哪裏的糊塗縣官?若真有此事,且報上名來,我去告他!”


    聽及此,寧四娘已然開始微笑,眉目間有說不出的篤定與自信。


    第207章美差


    台上,戴良嗬嗬笑著一拱手,“謝過諸位兄台高義。不過此事還沒完。過了月餘,該縣忽地來了夥竊賊,專偷各家的雞鴨豬狗。官府命衙役到十裏八鄉都敲鑼打鼓,讓大家小心,提防小偷。有些要買豬的,更要注意別買著偷來的豬。可叔叔家的生計,如今有一大半是靠賣豬維持。這日兩個兒子又殺了頭豬,正拖到集市上賣,卻被人舉報,說他家和賊人早有勾結,這些年,賣的多是贓豬。而他家蓋的房子,用的也是贓銀!官府接到消息,自然得把叔叔家的兩個兒子和豬肉都拖回去審問。叔叔接了消息,趕到公堂便說,‘我家可沒有贓豬,全是我侄子給的六頭豬養出來的好豬。我家的房子,也是用那些賣豬的錢,蓋的好房子呀!’”


    聽他這麽惟妙惟肖的模仿著,底下已經有人喝起采來,“這縣令高明!如此不費一兵一卒,便逼得這叔叔當庭供認了。快說,最後如何判了?”


    戴良笑道,“最後那縣令命人從後堂把侄子帶出來,跟叔叔說,‘你今日盡可以占他的豬,但你日後下到陰曹地府,要如何見你兄嫂?又要如何給你家兒孫立個手足相處的榜樣?若是日後你兩個兒子,或是孫兒們,也這麽有樣學樣的。你在九泉之下,又該如何瞑目?’那叔叔當堂大哭,最後連同兩個兒子一起,都決定把家產均分。不僅把豬還了一半給那侄子,替他翻新了房子。不上兩月,還給那侄子討了房媳婦。如今叔侄親厚,可叫十裏八鄉羨慕得很呢!”


    底下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而寧四娘,欣慰的笑了。


    此時,底下有人追問,“這事是真的嗎?你從哪兒聽來的?若真有這樣好官,很該表彰才是。”


    可已有聰明人笑道,“他前些時,一直跟著寧大人在桐安縣。你且想想,這是誰審的案子?”


    眾人越發熱烈的鼓起掌來。


    而寧四娘那一屋子人,紛紛恭賀,“還是太太會教子,寧大人委實是好樣的。”


    寧四娘正客氣著,忽地樓上擲下一大把吉祥錢並一個銀錠子來。寧芳這回也不避嫌,親自出頭了。


    “我手上錢沒了,這是我們姐妹幾個剩下的。銀錠子算我五妹妹,安哥兒還有順哥兒的,一共三十枚,快快記下!”


    這是讚她爹呢,必須大賞特賞!


    底下有男孩認得她的,頓時笑嚷,“二妹妹,你這是作弊!你那幾個弟妹,還沒斷奶吧?打的什麽賞啊!”


    寧芳一臉鄙夷,“誰說沒斷奶就不能打賞了?反正今天在我家地頭上,我就是地頭蛇。你們這些強龍,不服也得給我盤著!”


    眾人大笑。


    寧四娘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這丫頭,越發不象樣了!”


    偏有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這案子,二郎確實斷得漂亮。”


    寧四娘轉頭一瞧,喲!


    什麽時候寧守儀竟也來了?趕緊把他往上座裏請。


    寧守儀卻是不坐,隻捋著花白胡子,滿麵春風道,“聽說你這裏熱鬧,我便過來瞧瞧,沒曾想卻聽了個好案子。這事我得趕緊回去記下來,日後收進家學裏,也好讓兒孫們謹記。”


    這大伯,可一點也不老糊塗!相反,還極會占便宜呢。


    就算今兒他不說,寧四娘也會花錢請個才子把今日之事記下來,做為長房家訓流傳下去。可寧守儀主動表示他要來寫,這故事就成了整個寧家的故事了。


    不要小看了這一點點差別,若寫故事的是寧守儀,就算斷案子的寧懷璧會被人銘記,可寫故事的人,不也可以混個家史留名麽?


    況且今天來了這麽多人,等故事流傳開來,為寧家博一個教化之功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寧守儀坐不住了,他得趕緊去把這活搶下來。


    可一來就占了長房這麽大便宜,他也有點不好意思,便道,“方才看到你準備的那些彩頭,硯台、墨錠和筆都不錯,但恰缺了一樣紙。我那兒卻有故人送的一套薛濤十樣箋,因我素來不好詩詞,擱著也白糟蹋了。不如拿來湊成筆墨紙硯四樣,贈了這些青年後輩吧。”


    寧四娘笑道,“那咱們就偏了大伯的好東西了。不過既大伯來了,也得勞煩您再幫個忙,橫豎我們也不大懂這些詩詞,不如請您幫忙看看,瞧著哪個好,也給個意見。”


    這是給他機會挑女婿呢,再說今日寧守儀也請了不少交好人家的子弟,總得要有個出彩的才是人之常情。


    寧守儀越發讚賞的點頭笑笑,走了。


    回頭果然打發人送了套共十色的薛濤箋來,裝在一個小匣子裏,十分的精致漂亮。當然,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個寫著名字的小紙條。


    寧四娘看著倒也公允,便默默記下。


    反正今天無論如何,她都要把替兒子揚名的戴良弄進前三甲,再一個就是能倒背如流的齊瑞華,加上大伯說的這一個,再挑一個出來也就圓滿了。


    倒是此時,有人忽地記起寧雲濤還沒上台,便問寧紹棠,“你家那個十一叔祖怎不在?他素來最愛填詞作詩,也不湊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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