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湘兒,南湘兒這回給噎得隻能跺腳往外跑去,“我,我不活了!爹啊,娘,女兒,女兒來尋你們了!”


    有婆子大驚,怕她尋短見,夏珍珍反倒笑了,“若表小姐想尋短見,可千萬別攔著。真若個跳了湖,下到陰曹地府陪伴爹娘,說來也是個孝女!”


    這下子,連個勸的人都沒有了。


    而且說實話,聽到的這場吵鬧的寧家下人,都隻覺得痛快無比!


    她們早煩透了這位不知輕重的表小姐,成日挑三窩四,也不知給他們找了多少事。隻礙著主子顏麵,大家不好說,但誰心裏不是一肚子怨氣?


    尤其如意,她是伺候寧四娘的,自然知道太太受了多少夾心氣。照她看來,早該有人這麽痛痛快快把南湘兒罵一頓了,讓她清醒清醒了。


    寧家是她的外祖姻親,卻不是她的債戶。弄得成天跟個討債的似的,好似全家都欠了她的,她憑什麽?


    南湘兒到底沒舍得跳湖,隻回到艙房就開始摔盆子砸碗的發脾氣。


    夏珍珍聽到便說,“把賬記上。損壞多少東西,下船時讓她自己賠,我可沒這些閑錢給她糟蹋!”


    然後,船艙裏瞬間安靜了,隻有嗚嗚的幹嚎聲。


    一哭二鬧三上吊,招數使盡,她不消停還能怎麽辦?


    寧芳看著,徹底無語。


    身為女兒,她也覺得她娘罵得大快人心。可現如今還當著外人麵呢,尤其還是個看著就極講究規矩禮儀的王家太太,她的那個親娘喲!會不會落下壞名聲?


    第226章金蘭


    把南湘兒徹底訓得老實下來了,夏珍珍才有空到王家太太跟前賠不是。


    “不好意思,我一時沒忍住,發了脾氣,讓您見笑了。”


    寧芳簡直不敢睜眼看。


    雖然她並不覺得夏珍珍有錯,可在世人眼中,她娘這樣一番作為,實在是太不符合高門大戶端莊溫良的婦人準則了吧?


    寧芳倒不怕丟臉,而是怕那位王家太太會斥責她娘,或是露出鄙夷目光,傷到她娘的心,這幾乎是一定的。所以她已經在絞盡腦汁的想著要說些什麽,替她娘把場子圓回來。


    誰知,就跟夏珍珍方才驚掉了一地人下巴一樣,這位冷冷清清,素雅端莊,一看就極重規矩,又不好親近的王家太太也驚掉了一地人的下巴。


    隻見她麵不改色的起身,靜靜看了夏珍珍幾眼,忽地微笑起來,甚至還主動拉起她的手!


    “你很好,非常好。若不嫌我癡長你這些年紀,認我做個姐姐如何?”


    呃?


    夏珍珍有點暈,她怎麽發一通脾氣,這王家太太似乎還看上她了?


    寧芳瞪圓了小眼,更是不會說話了。


    隻夏珍珍素來是個率真性子,見王家太太這麽說,便老實道,“我有四位兄長,卻從未有過姐姐,若您不嫌棄我蠢笨,我自是極願意做您妹妹的。隻我夫家雖是書香門第,我卻是出身商賈……”


    王家太太卻執著她手不放,“英雄不問出處。你我既然投了緣,何等出身又有何要緊?再說這世上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我瞧妹妹行事,卻是許多大戶人家閨秀千金都趕不上的。既然你不嫌棄,那你我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義結金蘭!我娘家姓管,單名一個奉字。不是鳳凰的鳳,卻是信受奉行的奉。今年癡長四十有一,請問妹妹貴庚?”


    她這劈裏啪啦一大串,夏珍珍其實沒怎麽聽懂,隻稀裏糊塗答道,“我叫夏珍珍,夏天的夏,珍珠的珍,今年二十七了。夫家姓寧,金陵寧氏,我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是我生的,兒子是養在我名下的。”


    寧芳直想捂臉。


    她娘也太實誠了,這樣就把老底都交待光光啦。


    但這位王家太太聽了卻很滿意,直接從手上擼下一隻玉鐲,套在了夏珍珍手上,“既是夏家珍珠,那我這鐲子倒也當得起,算是送給妹妹做見麵禮了。”


    夏珍珍或許不夠聰明,卻出身大富,極為識貨。一看這玉鐲便是上等羊脂白玉雕成,且油潤細膩,想是戴了多年。


    這樣貴重之物,她倒也不是沒有。隻這回出門乃是奔喪,並沒有帶太多貴重之物。


    半天才從箱子裏翻出一對珍珠插梳,赧顏道,“這回我是帶著外甥女兒奔喪,不好帶太貴重的珠寶,最值錢的也就這一對插梳了。姐姐先收著,回頭我再補一份大禮。”


    王家太太卻是毫不介意,“咱們姐妹相交,貴在知心,你若跟我客套這些,倒是俗了。我看這珍珠就很好,跟你的名字也應景。否則,論理我既當你一聲姐姐,你這兩個孩兒我豈不也得打賞?隻我卻委實沒帶合適的東西。哎,要不你倆過來,我教你們個乖。”


    喲,還有這等好事?


    寧芳到底是女孩子,比男孩子容易拉得下臉,頓時笑拉著寧紹棠過來見禮,“請大姨指教!”


    王家太太望她笑了,“你這丫頭,小聰明是有一些,卻也不夠聰明。象你方才,知道勸著哥哥姐姐們是對的,可你那話落在有心人眼裏,卻有幾分顯擺,象是踩著哥哥姐姐,顯得你多懂事一般。”


    寧芳聽得小臉微紅,細細一想,卻也有理。


    王家太太又道,“再說那燈罩雖不值錢,可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今日你姐姐是要個燈罩,改日要個寶石,又或者要份前程,到時你又當如何?”


    寧芳聽得心生警醒,忙恭敬道,“請大姨教我。”


    王家太太道,“若這樣事,再有下回,你盡可以笑說,‘平日家裏多少值錢物件都沒人稀罕,這會子倒為了個不值錢的燈罩在外頭爭執起來。可見是嫡嫡親的一家子,否則再不肯如此!’”


    寧芳眼睛一亮,對呀!


    如此談笑間化幹戈為玉帛,且不傷和氣,又不落自家顏麵,關鍵還能把南湘兒給堵回去,果然是極好的。


    她聽著喜不自勝,謝過教導。在心內細細琢磨,以後如何舉一反三。


    此時王家太太又說起寧紹棠,“你一個哥兒,不論年紀大小,在外頭公然和姐妹爭執,首先就落了下乘。無怪乎人家要罵你小雞肚腸,不夠爺們了。”


    寧紹棠滿臉通紅,“我知錯了。”


    王家太太道,“但你知錯能改,又知道護著嬸嬸,這是極好的。且一開始你便知道抓著要領,說你姐姐此時服喪,不好用這些華服美具,都是對的。隻後頭為何不能大大方方補上一句,‘若姐姐實在喜歡,莫若等到回去之後,弟弟再給你尋個更新鮮的可好?’豈不又顧著府上顏麵,又不必委屈自己讓她,還能把她餘下那些廢話全堵了回去?”


    寧紹棠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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