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監既能撈著收拾東西的肥差,也未必就真心看得上那老棉被。不過是趕上了,給寧芳一個機會打賞而已。先混個人情,日後不也好見麵麽?


    況且隻要一床棉被,也算不得貪心,何苦跟人計較?


    至於禦膳房那邊,大總管到底根基深厚,雖挨了罰,但位子還是保住了。


    不過小炳子的師傅,在宮不得誌了大半輩子的老太監譚順卻時來運轉,從小管事升到了大管事。


    他從前管的隻是宮女太監的飯食,如今管的卻是皇子所的飯食。


    其中天差地別,瞎子也能看出來。


    但對於寧芳主仆來說,卻不是什麽好消息。


    因為皇子所單設在宮中東北角上,離著繁英殿甚是遙遠,以後她們主仆若想打個牙祭,弄些小灶,隻怕就沒這麽容易了,是以念葭不大高興。


    但寧芳卻豁達得多,“舌頭還傷著,就這樣多話。走了一個小炳子,你就不會再認一個幹弟弟麽?”


    說著便指著香茜的首飾盒道,“除去送禮,剩下全歸你了,隻當賠償你這回吃的虧。別忘了再挑幾樣,也給孟侍衛送去。”


    念葭不客氣的收下了。


    她早把事情真相跟寧芳說了,那日香茜確實是在抓到她的現場時,逼她吃了一口,燙到了舌頭,不過並不算太嚴重。隻是一時疼得直掉眼淚,說不出話來而已。


    然後香茜揪著小炳子去鬧事,又讓人把她看管起來時。念葭便知道要壞事。虧得寧芳平素總提醒她在身上帶銀子,關鍵時刻起到作用了。


    直接扔出幾顆銀豆子,趁人不備,收買了一個小宮女,跑去給譚順報了信,然後譚順又很快把薛東野找來了。


    這也是永泰帝沒細查,要說這薛東野,跟譚順可是老熟人了,甚至跟念葭都是認識的。原因無他——


    都愛偷吃!


    念葭主仆是因為挑嘴,常常去麻煩譚順。


    而薛東野卻是因為個子大,飯量大,宮中發的飯食老是吃不飽,所以也常跑去找譚順。他也沒錢打賞,就死皮賴臉的蹭在那裏。譚順無法,隻得照應起來。


    念葭去過沒幾回,就認得他了。


    有一回看他身後有塊衣服掛破了,念葭便順手指給他看。誰知這姓薛的就不客氣求她給補一補,結果念葭直接把身上帶的針線荷包給他了。


    “我那針線可是見不得人的,我家姐兒讓我隨身帶著針線,是預備著不時幫我補一補。”


    薛東野當時就驚了,對這個高高壯壯,黃臉大手的丫頭甚是印象深刻。


    但隨後,薛東野也讓念葭驚了一把。


    他居然接過針線,脫了衫子就自己補了起來。那飛針走線,竟是做的又快又好!


    念葭這才得知,別看這薛東野五大三粗的,卻是帶大了兩個弟弟妹妹的人。


    用他自己的話說,便是,“家裏唯一能幹的老爹過世太早,老娘是個不中用的,成天就會歪在床上哼哼唧唧裝病。底下那兩個小討債鬼我要是不管,簡直就成了野人孩子。哎!我看大姐你有把子力氣,還以為是個能幹的,沒想到竟還要你家小姐照顧,可見也不大中用。”


    被鄙視的念葭聞言頓時揍了他一記老拳,卻把他捏在手上舍不得還的針線荷包送他了。


    “好在這荷包隻是我家一個丫鬟姐妹做的,送你也無妨。隻不許拿去胡亂糟蹋了,否則我必揍你!”


    薛東野咧著大嘴,仔仔細細把這隻精巧的小荷包收懷裏了,“放心,其實我要這個隻是想給我家小妹,她還從來沒有過這麽漂亮的小荷包呢。對了,山大姐,你還有什麽丫鬟姐妹做的帕子鞋子麽?或者不帶的花兒朵兒給我也行。”


    念葭回答他的,自然又是一記老拳,“什麽三大姐四大姐的,也不看看你那張老臉,就胡亂喊人,叫山雁姑娘!”


    聽說個老字,薛東野也急了眼,“我哪裏老了?我就是麵相老了點,按實歲,我二十還不到呢!”


    天!這個胡子拉茬的家夥,居然比自己還小?


    於是,薛東野又挨了第三拳。


    但也因如此,他和念葭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後頭念葭還當真尋了些帕子頭花送他,這事還專門匯報了寧芳,得到過允許。


    隻寧芳怕害她名節,堅決不許她送自己用過的,新的就隨便拿,倒讓念葭心疼了半天。


    隻沒想到薛東野為人居然如此仗義,就因為這些小小恩惠,竟敢抱著皇上的禦貓,跟譚順一起編了這麽一番瞎話,為寧芳主仆開脫。


    而念葭的舌頭,也是他建議再燙一回的。


    反正也是傷了,索性傷得重些,到時隻管掉眼淚,等他再一出馬,來個大逆轉,保管皇上震怒。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而寧芳在刮目相看的同時,對他也生起幾分結交之心。


    粗中有細,且仗義膽大,又機敏善變,人雖粗俗了些,竟有幾分不拘小節的豪俠之風。


    念葭也挺感動的。


    要說她對小炳子還存了幾分結交之心,送的東西要更多更好些,他們師徒肯幫著寧家主仆也是利益相關。但薛東野真跟這件事沒有半分關係,誰知他就甘冒風險的來幫忙了。


    所以寧芳這會子發了話,念葭也不客氣的從香茜的首飾盒裏挑了幾件值錢的金銀首飾。


    “他家裏窮,姑娘若要謝他,不如拿這些實在。再準備兩匹布,也好讓他給家裏人做幾件新衣裳。”


    寧芳自然同意,正說著話,福來居的冰糖肘子和醬鴨子熱乎乎的送來了。送來之人,還是之前在大皇子府上見過的老太監郭讓。


    隻不過,如今他的褲腳不再打著補丁,幹巴巴的臉上也泛起了紅潤的油光。在來到寧芳跟前時,這老太監臉上的笑容也不再那麽客套而卑微,反多了幾分真心的慈祥與柔和。


    “……昨兒個公主說了那話,老奴本就想去買的,可想著一來天兒晚了,進出宮禁不便,二來恐姑娘們夜裏吃著油膩了些容易積食,便自作主張,挪到今天了。為此,公主晚上回去,還把老奴一頓好說。為了賠罪,還逼著老奴自掏腰包,給您帶了兩罐董姑娘家的小鹹菜。姑娘別看這個沒福來居那麽出名,但是味道卻是一等一的好。從前公主苦夏,總要她家的小鹹菜才吃得下飯。如今這大過節的,人家還沒開張呢。是老奴厚著臉皮,硬跑到人家家裏才強買來的。”


    寧芳心知,這鹹菜定是郭讓的主意,卻打著公主的旗號,想賣她個好,便也不點破。令念葭收了兩小壇子醃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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