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權在上,他們誰都沒有絕對反抗的能力,所以誰都無法做出絕對的保證。


    守在外頭的小廝石青看到有人來了,輕咳了一聲,程嶽摸摸她的頭,這回是真的要走了。


    大軍即將開拔,他能擠出這點時間,專程來宮中看望寧芳一趟,都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寧芳卻猛地記起一事,“三舅公,你等等!我很快的,馬上就回來,一定要等我!”


    程嶽原本要走的,可聽了她這句話,還是站在了那裏。


    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個小姑娘,看著她提著裙子飛跑出去,又飛快的提著裙子跑了回來,氣喘籲籲的把一隻隨身攜帶的小香球交到他的手中。


    “這裏頭裝的是摻了香料的石灰,三舅公你帶著防身吧。這是上京前,我外祖送我的,我們姐弟一人一個。他說他當年在外頭跑生意,有一回遇到強盜,全虧了隨身帶著包石灰粉,扔出去迷了強盜的眼,才得以逃脫。是以後來隻要家裏人出遠門,他都會讓人備上這個。給我們姐弟的,是專門打製的。雖江湖上的人,說用石灰粉不入流,是下三濫。但咱們又不是江湖人,隻要能保住性命,又怕什麽?”


    程嶽心頭一暖,“既是你外祖送的,你自己收著吧,我回去照樣做一個就是。”


    “不!”寧芳卻堅決的把這個小香球塞到他手裏,“外祖做的這個,是我外祖母拿去佛前供奉過的,最有法力。象我們這回上京,遇到宜華公主,那麽凶也沒能要我的小命,可見是它的功勞了。你如今這麽忙,哪有時間折騰這些?帶著這個吧,必能保佑你逢凶化吉,吉人天相!”


    程嶽回握住帶著小姑娘體溫的那隻小香球,柔聲道,“好,三舅公帶著了。你也要答應三舅公,在宮裏照顧好自己,等三舅公回來。”


    寧芳用力點著頭,忍著在眼圈裏打轉的眼淚,“我還等著給三舅公擺酒慶功,到時我親自下廚,做一大桌子你喜歡的菜!”


    程嶽再度伸出手,卻在摸上她的小臉時,停下了。隻說了一個“好”字,便大步走了。


    沒有回頭。


    春風吹起他的衣袍,如翻飛的鴻雁,優雅鮮亮得仿佛烙印在人的腦海裏,久久難忘。此時的寧芳看著他的背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再重逢時,會是怎樣的情形……


    霍府。


    霍西涯老將軍雖然鎮守大梁邊關多年,勞苦功高,但武將出身的他,又不肯克扣軍餉去喝兵血,故此光靠那一點子俸祿,著實攢不下多少錢。


    於是一大家子根本住不起城中的繁華地帶,而是在城西一片窮官兒的聚集之所,住著一所不算太大的小院子。這幾日,因為府中辦喪事,更是擠得滿滿當當。


    還是隔壁一些老鄰居照應,把自家相鄰的院子借給他家堆放雜物,否則霍家連招待客人的地方都騰挪不出來。


    這會子霍家二爺忙得稍能喘口氣了,便囑咐下人,“方才我瞧著有人送了兩筐鮮果來,回頭讓二太太給隔壁葛大人家送一筐去,這些時真是麻煩人家了。”


    下人忙道,“這事兒二太太已經辦了,還專門讓丫鬟挑了好的送的。另揀了兩盤子,送去了老太太和大奶奶那裏。”


    霍二爺這才點頭,卻又歎道,“爹和大哥走得這麽慘,娘和大嫂這些天可是傷心壞了。什麽都吃不下,能勸著她們吃幾口果子也是好的。”


    但有句話他沒說出來的是,光送這些果子有什麽用啊?一點也不實際。


    可他家交好的都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人,窮兄弟們能送得出手的喪儀,除了這些時令鮮果,能湊出來的,無非也就是三五十兩銀子了。


    霍二爺雖年富力強,也習得文韜武略。但因皇上刻意打壓,一直沒機會出仕,隻能在家照管家務。所以深知這回的喪事辦下來,家底又要去掉大半。


    才憂心著,忽地後堂匆匆跑來個媳婦,正是霍二太太身邊得用之人。


    “二爺二爺,有位寧進士家的夫人來上香,還送了份厚禮,二太太不知該不該收,急命奴婢來討個主意呢!”


    霍二爺一愣,“寧進士?哪裏的寧進士?”


    媳婦道,“是桃縣縣令寧進士,是大少爺的好友,宮中侍衛薛東野的新婚夫人陪著來的。說是敬仰咱家過世的老爺大爺,隻他有公事走不開,所以特命夫人來上個香全個禮數。”


    她上前半步,壓低聲音悄悄道,“那位寧二奶奶除了送了份祭禮,還給了三百兩銀子。”


    三百兩?


    霍二爺頓時知道夫人為什麽不敢收了。


    因為這錢,幾乎是他家收到的最大一筆禮金了。連皇上禦賜的祭禮,也就是些白布幔子,以及一百兩銀子。


    “去把大少爺請來,我問問他!”


    “二叔,你找我?”才說著,霍通已經披麻帶孝的進屋了。他這些天可憔悴了不少,眼睛紅腫,但目光卻是極堅定的。


    “是為了寧家送喪儀的事吧?放心收下吧。薛東野之前跟我打過招呼了,他那新婚夫人原是服侍寧家小姐的貼身女婢。說這家人很是不錯,且寧夫人出身豪富,不難於此。”


    霍二爺原還想說,就算人家有錢,可占這樣便宜合適嗎?


    霍通又道,“寧家跟英王府還有些遠親,又處得極好。現如今寧進士在桃縣上任,家裏幾個公子小姐卻都住在王府裏的。”


    霍二爺這下子明白了,霍通即將跟隨程嶽西征。有這樣一層關係,便收寧家一份厚禮也說得過去了。


    於是霍二爺先打發那媳婦下去,並交待了一句,“跟夫人說,按通家之好來招呼寧夫人,別怠慢了。”


    然後才跟侄子道,“是二叔沒用,這樣大的人情,卻要著落在你身上了。”


    說著話,他眼圈都紅了。


    霍家雖窮,但霍老將軍和霍老夫人治家有方,兒孫之間感情深厚,縱是叔侄,可處得跟親生一般。


    所以霍二爺深知拿人手軟,吃人嘴軟。如今收了寧家這樣大禮,不得玩命的回報在程嶽身上?


    可霍通卻道,“就算寧家不來送禮,程大人的深恩不也得還?二叔快別說這樣的話了,難道我還得求您在我走之後,照看著娘和弟妹?”


    霍二爺用力吸了吸鼻子,“行,二叔不說了。不過你這回去到邊關,切不可逞一時英雄,二叔盼著你為咱家報仇雪恨,可更盼著你平平安安歸來。”


    霍通道,“我會保重自己。怎麽說,也不能讓小程大人替我背了這個汙名。”


    說起此事,霍二爺恨得咬牙切齒。


    第370章毒計


    霍二爺忿然道,“都怪那個姓俞的!嘴上說得好聽,其實不就是怕咱們霍家人去了,收攏殘兵,他就撈不著好處了?哼,一個勁兒的喝兵血,他也不怕遭報應!”


    軍隊跟文官體係不一樣,一支軍隊的建立磨合要很多年。而且經常麵臨生死之戰,所以一旦哪個將領帶出來了一支軍隊,通常士兵都隻會信服這個將領及其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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