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當皇帝澹台宏遠去自己的寢宮洗了個澡,又美美吃了一頓之後,那些人已經等在他的禦書房了。


    皇帝澹台宏遠進來之後,很閑適地朝他們揮了揮手,竟然是一副遠遊剛回來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重病初愈。


    首席禦醫兩手交叉放在身前,半閉著眼睛站在角落裏。


    皇帝澹台宏遠的狀況看上去確實不錯,醫療艙檢測數據,也證明他的身體確實很健康。


    但有些違反醫學常識。


    因為哪怕是s級基因進化者,在大腦受到那種程度的傷害之後,高低也得整個腦癱,字麵意義的。


    痊愈?


    怎麽可能?!


    可是,皇帝陛下就這樣華麗麗地痊愈了……


    首席禦醫不放心,再說皇帝澹台宏遠也沒發話,所以他和他的團隊,還是守在這裏。


    皇帝澹台宏遠在禦書房的大書桌後麵坐定,還抬手讓大家坐下。


    大家就在書桌前麵的圓形沙發上坐下。


    霍禦燊沒有坐,而是站到了皇帝澹台宏遠背後,既像是背景板,又像是貼身保鏢。


    皇帝澹台宏遠笑著看了他一眼,說:“還是禦燊懂朕的心思。”


    “大病初愈,就越發惜命,還是禦燊在朕身邊,朕才有安全感!”


    他又看向前方的內閣總令權君泰,說:“權愛卿,把朕昏睡之後發生的事,再給朕講一遍。”


    “要說的仔細,禦燊剛才也說了,可你們知道他,惜字如金。”


    “那麽大的事件,他一句話就帶過了,實在是不像話!”


    權君泰站起來,躬身說:“陛下隻要不嫌臣囉嗦,臣可以給陛下說上三天三夜!”


    皇帝澹台宏遠倒抽一口涼氣:“什麽?!這麽多事?!”


    “……朕到底睡過去幾天啊,怎麽就發生了那麽多事?!”


    禦書房裏沒有人接話,大家都是一副嚴肅的樣子。


    皇帝澹台宏遠隻好摸摸鼻子,對權君泰說:“你說。”


    權君泰就比較詳細的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又說了一遍。


    跟霍禦燊說得都一樣,就是細節更多一些。


    不過他在說完那些國事之後,又說了一句:“陛下,在您……養病期間,皇太女澹台靜被證實,非皇後所生。”


    “根據帝國法律,她的皇位順位繼承人,被剝奪了。”


    皇帝澹台宏遠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冷聲說:“你說什麽?阿靜怎麽會不是皇後所生?”


    “是誰造謠?!”


    “朕要誅他九族!”


    權君泰沉聲說:“這件事說來話長,但是她的基因已經由大祭司檢測過……”


    皇帝澹台宏遠眯了眯眼,飛快看了大祭司素宴行一眼。


    素宴行保持著端坐的姿勢,沒有任何反應。


    皇帝澹台宏遠隻好問:“大祭司,是這樣嗎?”


    大祭司躬身說:“回稟陛下,正是。”


    “不過當時我給澹台靜檢測基因的時候,她已經死亡了。”


    皇帝澹台宏遠唰地一下子站起來,連聲音都變了:“你說什麽?!”


    “誰已經死了?!”


    大祭司素宴行不卑不亢地說:“前皇太女澹台靜,已經死亡了。”


    皇帝澹台宏遠氣得渾身都抖了起來。


    他咬牙切齒地說:“阿靜是怎麽死的?!”


    “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


    “她身邊那些內衛呢?!連主子都守不住,是想造反嗎?!”


    大祭司素宴行說:“澹台靜是在企圖殺死另外一個人的時候,被受害者自衛反擊而死。”


    “她的案子,由特安局審結。”


    皇帝澹台宏遠憤怒扭頭,對霍禦燊說:“霍總督察,你好大的威風啊!”


    “連朕的公主,你都能放任她被人殺死?!”


    “朕還以為你是最忠心的!朕真是看錯了你!”


    霍禦燊心裏微微覺得不妙。


    他從皇帝背後走出來,站到書桌前方,清冷地說:“當時澹台靜是以白翠微的身份行動,甩開了所有的內衛和特安局安保人員。”


    “其次,既然澹台靜不是婚生子女,她就不能享有公主身份。”


    “最後,她的案子,特安局已經征得皇後同意,結案了。”


    皇帝澹台宏遠聽見“皇後”兩個字,似乎窒了窒,但很快說:“皇後之前不是在療養院嗎?”


    “誰放她出來的?”


    言下之意,當時是他下旨送皇後去療養院療養。


    他後來就昏迷過去,誰敢抗旨把皇後弄出來?


    霍禦燊說:“是當時的皇太女不忍皇後在療養院裏安全得不到保障,親自去療養院接回來的。”


    “當時全帝國直播,大家都誇皇太女孝順。”


    現在想來,“孝順”兩個字的評語,簡直是一巴掌打在澹台靜這個假皇女臉上。


    這句話,也把皇帝的怒氣堵回去了。


    對於高層來說,凡事但凡公開了,能轉圜的空間幾乎就不存在了。


    畢竟大家都要臉,高層尤其要臉。


    當高層都不要臉的時候,那就表示事情已經嚴重到一般人想象不到的程度。


    皇帝澹台宏遠閉了閉眼,說:“你們都出去,禦燊留下來,再讓皇後進來。”


    禦書房的人對視一眼,又魚貫走了出去。


    皇後利奉恩就帶著兩個警惕的女官在門口候著。


    他們出來,皇後利奉恩看也不看他們,仰著頭走了進去。


    她的脊背挺直,像是寧折不彎的青鬆。


    禦書房裏,皇後利奉恩進去了,卻並沒有關門。


    皇帝好像也不在乎的樣子,痛心疾首地說:“皇後,阿靜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不能接納她?”


    皇後利奉恩淡淡地說:“好?好在哪裏?”


    “是她處心積慮要弄死我,還是對我陽奉陰違,暗地裏跟你的九嶷夫人勾勾搭搭?”


    皇帝澹台宏遠做出幾分尷尬的樣子,說:“呃,這個呢,其實也不能怪她親近九嶷夫人。”


    “因為她……因為她……”


    皇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皇後利奉恩發出一聲冷笑:“陛下,您就別裝了。”


    “澹台靜,根本不是權九嶷的女兒。”


    “我們也做過她和權九嶷基因對比。”


    皇帝澹台宏遠猛地抬起來,臉上閃過一絲猙獰:“你說什麽?!”


    “阿靜也不是九嶷的女兒?!這怎麽可能?!”


    皇後利奉恩打量著他的神情,有些意外的說:“皇帝也不知道嗎?”


    “但是阿靜,切切實實是您的種啊!”


    皇帝澹台宏遠移開視線,歎息說:“那可奇怪了,這孩子真的不是九嶷的女兒?”


    “朕一直以為是……才那麽疼她……”


    皇後利奉恩聽見皇帝這話也不氣,微笑說:“原來皇帝早就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兒。”


    “這就好了,既然現在已經真相大白,還請皇帝陛下告知,本宮的親生女兒,去哪兒了?”


    皇帝澹台宏遠皺起眉頭:“梓童,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在質疑朕嗎?”


    梓童,是所有皇帝都可以對皇後使用的一種愛稱。


    明顯皇帝澹台宏遠的語氣緩和下來了。


    皇後利奉恩卻不為所動,繼續悲憤說:“陛下,您都以為那孩子是權九嶷的女兒,又怎麽會不知道本宮的女兒去哪兒了?”


    皇帝有些不自在地說:“朕是為了你好……當時你和九嶷同時生產,九嶷順利生下女兒,你的女兒,卻一生下來就……夭折了。”


    “朕擔心你傷心太過,才自作主張,把九嶷的女兒抱過來,讓你不要承受喪女之痛。”


    “隻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後來好像又被人調換了?”


    “朕會讓霍督察仔細去查這件事,一定給你,給九嶷,一個公道!”


    皇後利奉恩抿了抿唇,眼裏的淚水漸漸集聚。


    她說:“陛下,您說真的嗎?可我明明記得,我生下她的時候,她還好好的……”


    “她怎麽就突然死了?——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您真的讓霍督察查這件事?”


    “可十九年了,過去十九年了,還能查到嗎?”


    “我要知道誰是凶手!”


    “哪怕已經過去十九年,我依然要滅這凶手的九族!”


    “我的女兒埋在哪裏?陛下能告知我嗎?我要去看看她……”


    皇帝澹台宏遠嘴角抽了抽,說:“剛出生的嬰兒夭折,誰會給她造墳立碑?”


    “當時和醫院裏所有新出生就夭折的嬰孩,一起處理了。”


    皇後聽得目眥欲裂,一口氣提不上來,身形搖搖欲墜,差點沒軟倒在地上。


    皇帝澹台宏遠轉頭看向霍禦燊:“霍愛卿,這個案子,你有沒有辦法查下去?”


    霍禦燊搖了搖頭:“陛下,這是皇室內務,我們特安局不方便插手。”


    “再說就算有陛下特旨,我們特安局的人手,大部分都在南十字星那邊的戰場上,實在沒有人,來處理這種十九年前的舊案。”


    “您不如讓懲戒署的神探過來查。”


    “他們有充足的人手,和豐富的經驗。”


    “隻要您直接下旨,給他們在宮內的查案權,說不定一周就能破案。”


    皇後利奉恩眼裏露出喜意,帶著哽咽問:“霍督察,你說得是真的?!”


    “隻要給他們權限,他們就能在一周內破案?!”


    霍禦燊麵不改色地說:“……皇後,那隻是個比喻,並不一定是事實。”


    皇後利奉恩眼裏的光,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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