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患是得了急性胃炎,加上她空腹血糖太低才會昏迷,我們幫她打了點滴,等她睡飽了會自己醒來,請問你是病患的親屬嗎?」病房中,醫生簡要地說明舒亦庭的病情。


    聽完後,傅書緯原本著急的心漸漸緩和下來。「我是她的上司。」


    醫生聞言馬上皺起眉,「急性胃炎有時是壓力造成的,你在工作上是否給她太大的壓力了?另外,根據檢查的結果,我判斷她可能常常空腹,然後再大量進食,若她真有這種惡性循環就不能再繼續,因為如果再嚴重下去就要胃潰瘍了。」


    心情隨著醫生的話七上八下,他略感愧疚,「是我的疏忽,我以後會注意的。」


    他雖然堅持每天送她回家,卻忽略了她有沒有準時用餐,他早知她的倔強,就算拚死也要完成工作,餓翻了也不會吭一聲,他應該多注意的。


    「好了,病患醒來後,可能會嘔吐或腹瀉,可以讓她多喝點水,等她不覺得疼痛,症狀減輕時,再開始吃一點流質食物。」


    「謝謝醫生!」他目送醫生離去,直到他特地為舒亦庭爭取的單人病房門關上後,才小心翼翼地撫上她慘白的臉蛋。


    「我該拿你怎麽辦?」即使是責備,也聽得出他濃濃的不舍,「你這麽不懂得珍惜自己怎麽行呢!」


    接下來的一整夜,他都隻是癡癡地凝視著她的睡容,並握著她的柔荑像是要給她力量。由於這是自相逢後她唯一不抗拒他的時刻,所以他不禁深深地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他就這麽陪在她身邊,直到天光大明。


    一早,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趴在床邊小憩的傅書緯驟然清醒過來,回頭望向來人,竟是他想都想不到的楊經理。


    「你怎麽會來?」在他平和的話語下,隱隱約約帶著一絲敵意。


    但楊舜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此時他已顧不得眼前的年輕人是自己的上司,蹙眉焦急地問:「是總經理告訴我的,小庭現在怎麽樣了?」


    總經理?驀然想起昨夜警衛替抱著庭庭的他打開公司大門叫計程車,傅書緯心想或許警衛已向總經理報告過,然後總經理再轉達給楊舜的吧?但……「總經理為什麽會叫你來?」


    一向態度和善的副總何時變得如此咄咄逼人?楊舜呆了一下,不過眼前那不是最重要的。「你還沒說小庭怎麽了?」


    「急性胃炎,加上血糖太低才會昏倒。」他仍戒備地看著他。


    「這丫頭,等她醒來一定要好好罵罵她!怎麽會把自己弄成這樣?」楊舜又是歎息,又是心疼,「這陣子企劃部丟給她一堆工作,再加上原本副總室的事務,依她的個性,一定是卯足了勁,不吃飯也要盡快完成,我想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會病倒的。」


    「以後我會幫她,我也會盯著她吃飯,不勞你費心。」雖沒有一點憤怒的模樣,但傅書緯冷冷的語氣裏卻透出一股凜然。


    又莫名其妙地被射了支冷箭,楊舜明白過來,擔憂的神色也和暖下來,「副總,小庭沒有解釋我和她的關係嗎?」


    「什麽『關係』?」這兩個字聽起來十分刺耳。


    「她是我的幹女兒。」瞥見傅書緯揚高的眉峰,他更進一步的解釋,「是真正的幹女兒,沒有任何曖昧關係,她叫我老婆也是叫幹媽。」


    沒想到事實竟是如此,傅書緯不禁一愣,「她為什麽不說?」


    「因為她太好強了,而且……太在乎你誤解她。」楊舜溺愛地想摸摸舒亦庭的頭,卻在傅書緯尖銳的目光下停手。「你不用這麽提防,她敬我如父,我們夫妻倆是因為心疼她辛苦的過去,才會在十年前收她做幹女兒,對她特別照顧,或許公司裏有人眼紅,才會傳出不好的流言。」


    「你們可以澄清。」想到她受了這麽多委屈,還要被他誤解,傅書緯霎時有說不盡的自責。


    「我們都解釋過了,總經理也清楚我們的關係,不過嫉妒小庭的人仍不斷用各種流言攻擊她,她解釋到後來,也好強地不願意再多說什麽,隻會在我麵前輕描淡寫要我別在意,唉,她的倔強有時真令人擔心。」


    「你說的沒錯。」連他都好想狠狠地打她的小屁股!傅書緯相信了楊舜的話後,馬上起身深深地鞠躬,「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誤會你和庭庭,請接受我的道歉。」


    楊舜笑著搖手,「這不能全怪你,小庭她故意誤導你,她也有錯。」


    傅書緯也隨之一笑,彼此原本針鋒相對的氣氛,因一個病懨懨的小女人而熟稔起來。


    誠如楊舜所說,他和庭庭或許就是因為太在乎彼此,所以反應才會那麽大,而不夠坦誠的結果,就是讓雙方都付出了代價。


    「我想出院後先讓小庭住到我家休養一陣子吧,我老婆會照顧她的。」楊舜提出建議,他怕再讓她自己住下去,她會餓成木乃伊。


    「不用通知她母親嗎?」


    「小庭她母親……不會理她的。」提到她的家庭,楊舜深歎口氣,「你離開這麽久了,或許不清楚小庭的狀況。她母親要小庭高中畢業就賺取家用,而她為了要念大學,就到我老婆的店裏打工,所以晚了一年才人學。」


    聞言,傅書緯的臉色漸漸沉下。


    楊舜則繼續道:「她考上大學之後就自己搬出來住,然後兼了好幾個家教,晚上還繼續在店裏打工,才能應付她母親金錢上的需索。」


    「所以這幾年,她的家人都對她不聞不問?」傅書緯雖問得冷靜,但他的神情卻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弟弟和她還不錯,但礙於她的母親,所以無法常常聯係。她母親老是說她拋家棄母,逢人便埋怨她不孝,天知道她每個月都匯錢去供養母親,原本她還要支付亦揚……就是小庭弟弟的留學費用,最後是他堅持自立更生,才讓小庭的負擔輕鬆一點。」


    越聽越覺得心擰在一塊兒,傅書緯幾乎有種窒息感。「如果我早一點從美國回來就好了。」


    楊舜會心一笑,當下明白他對舒亦庭的心意,「是啊,她真的很辛苦,也很堅強,所以才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照顧她。」


    沉默須臾,傅書緯的聲音突然傳出,「以後,就讓我來照顧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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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著嘴坐在病床上,舒亦庭可憐兮兮地望著正在吃稀飯的傅書緯。


    「那不是我的嗎?」她好可憐好可憐,一醒來就被幹爹幹媽訓了一頓,最後就連食物也被霸占了。


    「醫生說要等你的胃痛有比較好,也不再想吐之後,才能開始進食,你如果肚子餓的話,先喝點水吧。」楊媽摸摸她柔軟的秀發,帶著疼愛的口氣責備,「人家書緯顧了你一整天,沒吃飯也沒喝水,讓他先吃會怎麽樣?幹媽煮了很多,不用怕會被他吃完。」


    「我隻能吃這個哦?」她委屈地拉起點滴的管於。


    「你還敢說?」傅書緯飽餐一頓,向楊媽道了聲謝後,才慢條斯理地橫她一眼,「是誰前兩天到楊伯父家暴飲暴食,平常又不吃飯,才搞得自己生病?」


    楊媽笑看著小倆口鬥嘴,他們明明都對彼此有意,說話卻還酸來酸去的,都這麽大了,賭氣的方式還跟小孩沒兩樣。


    「還不是你害的!」她不甘示弱地瞄回去,「楊伯父楊伯父,叫得那麽親熱,之前還對人家意見那麽多。」


    「誰叫你故意誤導我?」為了未來和她的關係,他已經改口稱楊舜為伯父。


    「我……」本來她愧疚的低下頭,但一瞥見他得意洋洋的笑臉,她不服輸的個性又冒出頭,「我又沒說錯,幹爹是對我最好的人啊!我才不要和他保持距離,是你自己想歪的。」


    「我對你不好嗎?」他輕輕她的粉頰。


    「你對我哪裏好?我可是靠幹爹幹媽才有今天的呢!要不然我搞不好已經餓死在街頭。哪像你,隻會落井下石,惹人生氣!」她拍開他的手,剛剛被碰觸的地方,已染上些許嫣紅。


    落井下石?惹人生氣?傅書緯不得不老實承認,「當年是我的錯,害你拿不到獎學金,才會沒錢念大學。」


    「我才沒有在氣你這個!」舒亦庭立刻大呼冤枉,她才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不是這件事?「那你在氣我什麽?」這就讓他有些迷糊了。


    「你一走就是十年,連一封信或是電話都沒有,你根本早已忘了我嘛!」她杏眼圓睜,嗔怪地抱怨,「既然如此,那你臨走前幹麽還硬要親人家,要求我不要忘記你?」


    在旁傾聽的楊媽差點噴笑出聲,書緯吻過小庭?這丫頭肯定是忘了病房裏還有別人在,性子一來就什麽都說出來了。


    傅書緯略微尷尬地瞥了楊媽一眼,先給她一個歉疚的笑容,才又把注意力放回宛如深宮怨婦的小病患身上。


    「我有寄信,也有打電話,不過我打去的電話,都被你母親掛斷了,至於信,我不曉得你沒收到。」天知道原來有這種誤會,若非她說出來,不然他找誰去解釋啊?「我還以為你真的那麽氣獎學金那件事,氣到不想回信給我呢!」


    「我才不會!」知道一切都是陰錯陽差後,橫盤在她心頭十年的心結,竟在一瞬間化解了,她覺得輕鬆,更覺得悵然。


    「那你為什麽這麽久才回來?」她放軟了音調。


    她終於會對他撒嬌了嗎?傅書緯坐上床沿,捧起她的小臉蛋,「我急著在美國累積工作經驗和資曆,這樣才能盡快回台灣管理分公司,如果從我研究所畢業開始起算,才幾年我就能回來,已經算早了呢!」


    一聽到美國,她不知為何緊張起來,眼底有著抑鬱。他仍是要回去的吧?畢竟他要接手他母親的事業,那他還能陪在她身邊多久?


    「這幾年來我很想你。」他若有深意地撫了撫她粉嫩的頰。


    他想她,這代表他對自己有感情嗎?但十年前屬於年少輕狂的愛戀,能支持他這份感情多久呢?


    舒亦庭陷入迷惘,雙眼迷離地望著他,看來既天真又嫵媚。


    他心神一動,忍不住將自己的臉越湊越近、越湊越近……


    「咳!」此時楊媽發出一聲輕咳,打破了這夢幻的一刻。


    她這個幹媽還在這裏呢!這兩個年輕人竟旁若無人的親熱起來,要是再不阻止,她怕更限製級的畫麵就要出現了。


    意識到楊媽的存在,男主角還算冷靜地放下他的大手,女主角卻尖叫一聲用力推開他,鴕鳥似的用棉被蒙住頭。


    「別害羞,楊媽不會笑你的,小心你還在吊點滴。」傅書緯無奈地望著分明就在竊笑的楊媽,接著伸手想掀開舒亦庭的棉被,怕她在裏頭悶壞了。


    「你不要拉啦!」模糊的聲音在被底嗚嗚傳出。


    「你埋在裏頭會不能呼吸的,傻瓜。」他軟言相勸這隻臉皮薄的小鴕鳥。


    「不要管我!」


    既然溫柔的招式對她沒用,那他改用威脅的好了。


    「楊媽要把粥倒掉嘍!你真的不出來?」


    「不要!」


    「你幹爹來看你了,你不出來嗎?」


    「不要!」


    「好吧,你不出來,那我待在這兒也沒意思,我先回去上班了。」


    「不要——」聲音明顯大了些,一隻細白的手從被窩裏伸出來,揪住他腰際的襯衫,然後被子掀開一小角,露出一雙怯憐憐的大眼。


    這次的「不要」是指「不要走」嗎?傅書緯幾乎為之失笑。


    她傻愣愣的看他還坐在床沿,一點兒要離開的意思也沒有,而旁邊的幹媽,則已經整個人笑到趴在桌子上抖動,一下子窘到最高點的舒亦庭,忍不住發出怒吼。


    「傅書緯,你這個大混蛋又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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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她的病不是很嚴重,但在傅書緯的惡勢力下,舒亦庭隻得在醫院待到隔天,等醫生確認她沒有任何問題後,他才肯接她出院。


    老早就整裝待發的舒亦庭坐在病床邊,一看到病房房門打開,馬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可左瞧右看卻隻有他一人時,她的笑容隨之斂起。


    「幹爹幹媽呢?」她等好久了耶。


    「在家裏等。」


    「煮好料的等我回家享用?」她異想天開。


    「你想得美!」他輕笑,曲指敲她的額,「你還不能吃油膩的東西,這幾天就先忍耐吧!」


    聞言,她雙肩無力地垂下,才吃一天的粥而已,她就快受不了了,難道還要她連續吃好多天嗎?


    由於怕她體力還未恢複,所以他上前摟著她走出病房,但舒亦庭不習慣這種親密感,便微微掙紮起來,然而她除了嗓門大之外,身體仍然虛弱,因此扭沒幾下就喘倒在他懷裏。


    「還逞強?」他笑覷她,手裏的力道沒有絲毫放鬆。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他發現越是寵這小女人,她就越持寵而驕,所以有時候要用些強硬的手段,反正她也隻是一隻不會咬人的小母老虎。


    「你還說,我好像一遇到你就倒黴。」她皺皺鼻頭,依著他走向停車場。


    「怎麽說?」


    「念高中時你一出現後,我就從第一名掉到第二名,」她幽怨地睇著他,反正所有的事都怪他就對了,「因為你,我差點被記一支小過;畢業後又因為你,我沒錢念大學;連在工作以後也是因為你,我才會住院。」


    明知她在強詞奪理,傅書緯卻啞口無言,畢竟這些事雖說不能全怪他,但確實都跟他扯上關係。


    「那你說應該怎麽辦呢?」


    「你要彌補我!」她昂起下巴,心中已在考慮要敲詐他什麽。


    「沒問題。」電梯叮的一聲來到地下停車場,傅書緯帶著莫測高深的笑,慢慢的帶她踱到監視器拍不到的死角。


    「你的車不在這裏啊?」她直覺的抬頭問。


    而這一抬頭正中他下懷,隻見傅書緯摟住她腰身的大手霍然收緊,溫熱的唇也倏地貼上她的,這吻就像第一次接吻般來得又快又急,令她招架不住。


    累積十年的情感一下子爆發出來,他由溫柔的淺嚐進而轉為深入的侵略,急切地汲取她散發的芬芳美好。


    他真的好想念她,想念她的人、想念她的吻、想念她一切的一切。能再次擁有她,他比擁有了全世界還滿足。


    舒亦庭被吻得暈陶陶的,根本無法分辨發生了什麽事,隻能隨著他的撩動本能的回應他,這過於強烈的情感宣示,令她幾乎虛弱到無法承受,仿佛驚濤駭浪之中,他是唯一的支柱,而她,願意抱緊他,一起被情潮淹沒。


    慢慢的,風浪平息,他闃黑的眼眸露出一絲曙光,牽引著她的心神,沉重的呼吸在兩人間交纏,他依依不舍地多啄了甜蜜的櫻唇好幾下,才微微鬆開她。


    「你怎麽可以『又』偷親我?」她又羞又嗔地瞪著他。


    「補償你呀!我知道你等了很多年。」他壞心眼地糗她,方才她的投入可不下於他。


    她羞極地捶他一下,「亂講,我就知道遇到你準沒好事。」


    「不,馬上就要有好事發生了。」他又露出那飽含深意的笑。


    這表情她實在太熟悉了,於是下意識機警地捂住嘴,「才不要!」


    「原來你覺得這是好事?」他得意地哈哈大笑。


    「你又在欺負我!」


    「這次真的是好事。」他唇角微揚,眸底閃爍。「你不信?要不我們打個賭。」


    「打什麽賭?」


    「如果等一下發生的不是好事,你可以向我要一個願望、但如果等一下發生的是好事,你就必須承認——你是我的女朋友。」


    老是來這招!她猶豫地直拿目光往他身上掃。


    傅書緯繼續加油添醋,「主觀的認定權在你身上,你可是有很大的勝算。」


    衝著他這句話,她立刻答應,「好,我賭了!」她賊兮兮地偷笑,這次她穩贏的。


    帶她來到車邊,他從容地打開車門,「看吧!這就是我說的好事。」


    舒亦庭看到車子裏的人先是一怔,然後驚喜地大叫出聲——


    「小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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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這麽久,你們終於在一起了。」十年後的江水藍依舊溫柔似水,婉約典雅的氣質更是出眾,讓舒亦庭看得眼都直了。


    「嚴格說起來,我們才剛剛開始交往三十分鍾。」傅書緯解釋,因為從醫院到楊媽的小巷咖啡館,剛好三十分鍾車程。


    「誰和你交往……」本想大聲反駁,但一下子想到什麽,舒亦庭便突然消音。


    難道你不覺得和江水藍見麵是好事?想賴帳?傅書緯斜眼覷她。


    你耍詐!她不甘願地瞪回去。


    做人要言而有信,雖然收到她不甘願的瞪視,但他仍好整以暇。


    好嘛!她扁嘴,認輸。


    江水藍見他們眉來眼去,覺得好有趣,於是捂著嘴笑起來,「你們討論好了嗎?」


    「好啦!我們是在交往。」她不依地訴苦,「不過那是他使詐。」


    「為什麽不說是有人太笨?」傅書緯悠閑地拿起咖啡輕啜一口。


    「明明是你太老奸,十年前先騙了我的初吻,十年後又騙我承諾跟你交往!」她不顧一切地全抖出來,等到發現周圍還有其他人時,已經太慢了。


    幸好店裏隻有他們一桌客人和櫃台裏的楊媽,不過楊媽已經笑到蹲在櫃台下,而江水藍則強力忍住,即使她已經憋笑憋到肚子痛。


    「原來你們十年前就這麽好了,小庭,你很不夠朋友哦,居然沒有告訴我。」


    「我……你才不夠朋友哩!」舒亦庭在桌下用力捏了傅書緯的大腿後,連忙轉移話題,「你高中畢業後為什麽就沒有和我聯絡了?我考上大學前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啊,結果你考上南部的學校就沒回來了。」


    說到這話題,江水藍的眸色微微一黯,就連舒亦庭這麽粗線條的人都注意到了,她驚覺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看到好友眉間泛起一股輕愁,她趕緊將求助的眼神投向傅書緯。


    「水藍,庭庭她沒有變。」他簡潔扼要的開口,意指舒亦庭仍如過去般率直單純,是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我知道,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江水藍幽幽的開口。


    舒亦庭那關心的眼神令她有些感動,畢竟高中三年的情誼不是假的。但她如果把自己的經曆說出來,這個同窗好友會不會瞧不起她呢?


    「小藍,你是不是受了什麽委屈?」舒亦庭馬上發揮豐富的聯想力,莫名其妙的義憤填膺起來。「如果有人欺負你的話,你跟我說,我撂兄弟……」收到傅書緯沒好氣的瞪視,她順勢改口,「我叫傅書緯去堵那個人。」


    他現在是男友兼打手嗎?傅書緯伸手用力揉亂她的發,示意她想太多。


    江水藍被他們逗笑,所有的顧忌也全都消失。


    「我在大一那一年……遇見一個男人。」她平靜地訴說起往事,但那語氣卻令人為之喟然。


    「……然而,就像一般老套的八點檔,他不知道我是個富家女,所以拋棄了我,決定和一個有錢的女人結婚。」


    要不是被江水藍眼中的悲哀震懾住,舒亦庭早就拍桌叫罵,因為她知道愛得越深,傷得越重,幸好傅書緯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


    「當時,我懷孕了。」想不到如今提起這段不堪的往事,她心中的痛已經平淡靜多,或許真是不愛了吧。「因為太傷心的緣故,我流產了,失去那個無緣的孩子,不過在當時或許這是最好的結果,畢竟我還太年輕,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麽顧得了一個孩子呢?」


    聽到這裏,舒亦庭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好友竟受過這麽大的創傷,「你……你可以來找我啊!如果讓我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我一定去揍扁他。」


    「因為我害怕……怕你會看不起我。」她苦澀地一笑。


    「我怎麽會是那種人!」舒亦庭激動地站起來,「光聽你說,我就想哭了,我沒有陪你走過最痛苦的那一段,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謝謝你,小庭。」如果當初有好友的安慰,或許傷就不會那麽深,甚至深到在心底留下一個疤痕,而那傷痕猙獰的存在,每每令她在惡夢中驚醒。


    江水藍拉著她坐下,露出一個淺笑,表示她已對往事不甚在意了。「有時候我不禁會想,如果當年我老實告訴他我是個富家女,會不會結果就不同了?」


    舒亦庭一時無語,她也說不出會或不會,反而是一直聆聽的傅書緯出聲打岔,「水藍,事情或許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你怎麽幫那個爛人說話啦!」舒亦庭給他一拐。


    「因為我認識那個人。」同時接收到兩個女人驚訝的目光,他淡然地說明,「否則,我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找出水藍?」


    「不是為了我嗎?」舒亦庭斜睨他,隻要他的回答讓她不滿意,接下來便是鐵沙掌一記。


    「呃,當然大部分是為了你。」他見風轉舵,卻仍透露出意料之外的訊息,「但其實是他請求我先回來探探水藍。」


    受托去找江水藍時,以舒亦庭為借口來接近是最好的理由,但他當然不會老實說出來。


    「都過去了,有什麽好探的呢?」江水藍反倒沒好友那麽激動,態度相當平和。


    「你真的不在乎嗎?」傅書緯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水藍,你知道嗎?他要回來了。」他忽然丟下一枚炸彈。


    道次,他輕易地捕捉到江水藍眼底的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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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小倆口窩在楊家的小陽台上賞月,想到下午和好友的談話,舒亦庭仍有些悶悶不樂。


    「唉,我覺得現在和小藍好疏遠哦!」她落寞地道。


    「十年沒見了,友情難免會發生一些變化。」他安慰她。


    「不過我想今後會越來越好吧。」夜裏有些涼意,她窩近他,仰頭看著他嬌笑,「你知道嗎,小藍現在是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師耶!她說如果我們兩個結婚,一定要找她來幫我們拍婚紗照。」


    「原來你已經想到結婚那麽遠去了。」他笑著揶揄,沒有意外地看見她徘紅的玉頰。


    由於公司事情仍多,後來她們硬是排擠他這個大男人,要他回去工作,所以有些女人間的對話他並不知道。


    「那是小藍說的,又不是我!」她不依地輕推他,「你真的認識拋棄小藍的那個負心漢?」


    「別這麽說他。」考量到她衝動的個性,他說得委婉,「他是我在美國讀書時認識的,認識之初,我隻知道他心裏一直有個人,後來意外發現那個人我也認識,因為有共同的話題,我們才熟起來。」


    「既然一直掛在心裏,那他為什麽要拋棄小藍?還害她受了那麽多苦,最後連家都不敢回。」越想越替好友覺得不值。


    「他有他的苦衷。」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盡,而這件事的是非對錯也不應由他來評斷,因此他隻扼要地帶過。「水藍這幾年來確實受了不少苦,不過那個男人所受的苦也不見得比她少。」


    知道再問下去會涉及好友的隱私,舒亦庭便不再追根究柢,於是她把話題一轉。


    「我們今天開始交往,如果你發現我和你想像的不一樣,你會不會也拋棄我?」她始終忘不了他十年前一走了之後,她生平第一次哭了那麽久,哭到眼睛都腫得無法見人。


    若她投入了全部的愛,他卻又突然消失,她這回一定會受不了的。


    「傻瓜,江水藍跟那個男人的情況和我們不同,不能拿來相提並論,你要對我有信心一點!」


    「你們男人不都一樣。」她瞄他一眼,「反正我站在小藍那邊,你站在負心漢……呃,那個男的那一邊嗎?」


    「還沒結婚就要我選邊站啊?不怕產生婚姻革命?」


    他輕咬她白玉般的耳垂,她怕癢不停的閃躲,嗬嗬直笑。


    「誰要跟你結婚,臭美。」她躲得累了,手腳並用地想推開他。


    「明明是你先提到結婚的話題,還迫不及待地想拍婚紗照哩!」他輕易地揪住她,並惡意埋首在她的頸項間,不讓她知道他在做什麽。「既然如此,我要先預習一下有老婆的感覺。」


    「你老是捉弄我,我才不要嫁給你哩!」她笑著縮起身子,感覺頸間傳來濕滑又刺痛的感覺。


    聽她笑得喘了,考量到她的身體才剛複元,傅書緯隻好抬首,勉強先放過她。


    「除了我,你還找得到更愛你的男人嗎?」這一點他可是很有自信的。


    「誰說沒有!」真當她行情那麽差?「偏偏有個男人愛我愛得比你更久,就算他娶了別人,也絕對不會停止愛我,光這點你就已經比不上了。」


    「你說的是楊伯父?」他早被她用這招騙過,麻痹了。


    「不。」她神秘兮兮地晃動食指。


    「還有誰?劉德華?」在楊經理那椿流言上栽過那麽大的跟頭,現在隻要關於她有秘密仰慕者的情報,他一律不采信。


    「他比劉德華還帥!」至少在她心裏是這麽覺得。


    「那是不是比梅爾吉勃森還性格?」他悠閑地問。


    「當然!」


    「比基努李維更有味道?」


    「對對對,您真內行!」


    「……」他無言以對地瞪著她興奮的神情,「那不就是我嗎?」


    「你想得美!」她拉長脖子睥睨他,隨即換來被惡虎撲羊的下場,她笑著掙紮,在浪漫的月光下,銀鈴般的笑聲終於被吞噬,化成旖旎的耳鬢廝磨。


    不過,這次傅書緯可料錯了,因為在舒亦庭的心目中,真的有這麽一個完美的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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