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兩人在床上溫馨地玩耍,穆弘儒莫名其妙被遣到一邊,手裏還拿著空碗,隻能幹瞪眼。他心想,自己大概是這家中官最大、但地位最小的成員吧?這畫麵雖然讓他覺得心裏十分溫暖,卻也有些酸溜溜的感覺。


    兒子坐的位置,原本是他在坐的啊。而該這麽對她上下其手、又摸又抱的人,也該是他啊。


    何況,方才的好事被打斷了,他還滿肚子的不悅呢。


    思緒至此,他咳了兩聲,刻意正色道:“丞兒,現在不是你習字的時間嗎?”


    “爹,能停一日嗎?我擔心小娘的傷勢。”穆丞可憐兮兮地巴著忻桐問。


    “不行!”這時他就要擺出父親的威嚴,否則以後和妻子親熱的時間在這小子的破壞下,隻怕會越來越少。“先前小娘還不能坐起身時,你已停了好些天,如今要將進度補回。我看你就臨摹個五篇……不,十篇論語吧。”


    穆丞立刻垮下臉,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目光求助地望著小娘。


    忻桐見他們父子鬥法,心中好笑,也勸著他,“丞兒乖,你先去習字,我叫你爹給你兩天時間,臨摹十篇應該夠了。恰好過兩日若我能下床走了,就做包子給你吃。”


    “真的嗎?”他驚喜地睜大眼,終於妥協,笑嘻嘻地從她身邊下來。“小娘,你可別食言啊。”


    “絕不食言。”她做出保證。好久沒動了,她也想借做菜伸展一下筋骨。


    穆丞心滿意足地離開習字去了,在門關上後,穆弘儒表情有些古怪地咕噥著,“看來那小子常吃你做的東西嘛,怎麽你嫁進來這麽久,我隻有在成親前那次約注時,吃過一次你的廚藝?”


    忻桐見他還真有些不甘心的樣子,不由得在心裏竊笑,隻不過不敢明白表現出來,隻微微彎了唇角。“夫君喜歡的話,下回做給你吃。”


    “我要吃包子。”穆弘儒指定了菜色,他倒想看看兒子口中念念不忘的包子,究竟有多好吃。“而且隻許你做給我。丞兒那小子包子吃多了,少吃一兩次沒有關係,屆時你傷才剛好,別做那麽多。”


    她差點真的笑出來。“是是是,全憑夫君吩咐。”反正她到時候藏個兩粒也不是難事。


    “那好。”穆弘儒得意了,便再一次曖昧地湊向她。“為了慰勞你的辛苦,我先給你個獎勵。”


    “什麽獎勵?”忻桐期待起來。


    “就是咱們方才被打斷‘真正的夫妻’必做的一件事。”他又湊向她的唇瓣,有些著迷地就要印上去。“這可是丞兒那孩子不能做的……”


    哪知,砰砰砰三聲,童稚的聲音在外頭喚著“我要進來了”,接著門就又再次被推開,讓他急忙又飲恨退離。


    穆丞又蹦了進來,那頑皮模樣令穆弘儒有些火大,更別說他的好事已經被打斷兩次了。


    “丞兒,要等人應門了才能開,不是有敲門就行。”他惡狠狠地瞪著兒子。


    “我知道了,爹,我隻是忘了一件事。”穆丞咚咚咚地跑上前,硬是擠上床,不管父親就在旁邊,二話不說便在忻桐的臉頰上親了一記。“謝謝小娘!”


    獻了個道謝之吻後,他又跳下床,這回連父親都沒看一眼就急忙奔出房,還沒忘要替他們帶上門。


    穆弘儒簡直傻眼。他才剛說丞兒那孩子不能做的事,丞兒馬上給他個下馬威。


    至於忻桐,當然也聯想到同一件事了,笑得樂不可支,連背上的傷都隱隱作痛了,她還是忍不住。


    “你……”見她居然笑成這個樣子,穆弘儒一氣,站起身來先去將門上了栓,接著再回到床邊,大手將她輕輕摟住,用一記深吻封住了這可惡的笑。


    夫妻間的第一次親密,就在這令人哭笑不得的情況下發生了,但忻桐卻覺得好充實、好幸福,也不禁深深的沉迷。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夫妻啊!


    “做包子,先得將老麵細細地揉進麵團裏,再不斷反複揉麵、靜置、膨脹的過程數次。記得別將麵團弄得發熱了,這樣包子的皮才會香又有嚼勁。


    “肉餡必須用豬的前腿肉,肥瘦適中,肉汁才飽滿又不顯油膩;肉末必須剁得極碎,再拌入蔥花、生薑、八角、胡椒、鹽、醬、糖、酒、油……等十餘種佐料,同一方向攪拌到產生黏性,擱一陣子,直到味道相合了,才能開始包。”


    “這包包子也有學問,皮須底厚邊薄,入餡的時候務求迅速,不能在手上停留太久,免得手的熱氣壞了包子的美味。包時須打十八個折,每個折都要一樣大,包起來的樣子就會像朵即將綻開的蓮花。”


    聽忻桐解說做包子的過程,再聞到食物飄來的香氣,一旁等著要吃包子的穆家父子倆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隻是穆弘儒控製得比較好,坐在桌前靜靜地不發一語,因為怕自己一開口就想討吃的。至於穆丞,則是完全失控,一會兒嚷著肚子餓,下一刻就見他直衝到廚房裏,盯著那冒著騰騰熱氣的蒸籠。


    終於,飽滿又美味的包子出籠了,顆顆光滑鬆軟,穆弘儒原還拿著筷子,保持形象慢條斯理的吃,但轉眼見一旁的穆丞已經不怕燙地吃掉了大半個,還邊齜牙咧嘴地想咬下一口,他眉毛都挑了起來。


    真有這麽好吃?他舉箸夾起包子也咬了一口,突然睜大眼,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包子。


    清甜可口、濃而不膩,縈繞在鼻間喉頭的肉香,令他忍不住又大咬了一口,最後幹脆舍棄筷子,學著兒子直接用手抓包子吃。


    在旁看著父子倆爭吃包子,忻桐不禁一笑。“有這麽好吃?”


    “當然!”穆弘儒不吝讚美,“難怪丞兒對你的包子朝思暮想,不隻賣相佳,味道更是一等一,隻是我不明白,你做的包子甚至比坊間任何我吃過的包子都要美味,怎麽還隻是一個小攤子?”


    “因為那榆林巷口有一家大酒館呀,他們的包子也是很受歡迎。有店麵,誰要來買我這小攤子的包子?”她簡單地解釋。


    但他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你大可別在榆林巷擺攤啊。”


    “反正我也不求賣出什麽名堂,隻要生活過得去就好了。”說到這裏,她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黯然,還刻意閃開了他的注視。


    “你……你是故意這麽低調的吧?為什麽?”疑點如此明顯,即使手上的包子再好吃,他也不得不放下,認真地問。


    “這……”她欲言又止。


    “還有,我一直有個疑惑,你的談吐舉止像是受過良好家教,廚藝更不是一般人家培養得出來,為什麽你卻堅稱自己隻是個貧家女?”


    “我……我小時候的家,確實沒那麽落破,是後來父親發生了點事,才家道中落的。”她半隱藏地解釋著。


    她這麽一說,卻引他心中產生更多疑團。“你舉家搬遷至山西前,住在哪兒?”


    她支吾了好一會兒,才囁嚅道:“……京城。”


    “你是京城人士?你家發生了什麽事?”他進一步問。


    忻桐突然垮下臉來,表情露出前所未有的哀戚,“夫君,你別再問了好嗎?忻桐保證自己身家清白,唯父親死前嚴正交代當年那件事不能對他人開口,我不說實有不得已的苦衷,望夫君見諒。”


    當年那件事?是哪件事?


    但見她為難至此,穆弘儒決定不再逼問她,語氣也較緩和了些。“好吧,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不過忻桐,我必須告訴你,我並不在意你的家世是否顯赫,隻是希望你若有心事能向我吐露,不要什麽都埋在心裏。”


    聞言,她總算又露出笑容。“謝謝夫君。”


    “還有,就算以後發生了什麽事,也不許你偷偷跑掉,或是像上回那樣,替穆丞擋刀造成自己的危險,有事我們可以一起承擔。”他正視著她,“你們兩個對我而言是一樣的重要,知道嗎?”


    會讓一家人由京城逃出到山西,他心知她隱瞞的事情可能不簡單,或許他得試著暗地裏了解一下,免得她表麵開朗微笑,實則獨自隱藏著諸多難言的心事。


    忻桐感動得渾身輕顫,咬著下唇,強忍住鼻頭一股酸意。


    “放心,夫君,忻桐不會偷偷跑的,我還要做包子給你們吃呢。”


    “你呀,要是你敢不見,我也會靠你做的包子將你挖出來。”他故意嚇唬她,惹得她噗哧一笑。


    “我明白了。”


    她的笑容,似乎比平常更明亮了,讓他見了都有些閃神,隻想吻上她唇邊那誘人的梨渦。要不是穆丞那小子在這裏——


    等等!他包子還沒吃完呢。剛才兒子吃得那麽猛,該不會……


    他急忙轉頭看向兒子,果然那可惡的小子正吃完手上包子,還想伸手去拿蒸籠裏的最後一個。


    “等一等!穆丞!”穆弘儒大喝一聲,心想自己也才吃兩個,這小子一整籠都要吃光了嗎?怎麽可以!


    穆丞的手剛好放到包子上頭,愣愣問道:“爹,什麽事?”


    “那最後一個包子,你不能……”咳了一聲,為了做父親的尊嚴,他硬是改口道:“你該去習字了吧?能在這裏玩這麽久嗎?”


    “怎麽每到這種時候爹就要我去習字?等我吃完這一個……”穆丞說著就要拿起包子,小手卻被父親給抓住。


    “不行,你已經吃得夠多了,現在就去習字。”穆弘儒一副大義凜然,仿佛督促甚嚴、諄諄教誨的樣子,事實上,他可是覬覦著那香噴噴、熱騰騰的包子。


    礙於父親的淫威,穆丞隻能苦著小臉,可憐地望著忻桐,十分不情願的挪動腳步,可才走兩步,他又突然回身抓起了包子往外頭跑去。


    原以為可以好好享用最後一個包子,怎知卻功虧一簣,穆弘儒不由得怒吼了一聲,“穆丞!你給我站住——”但哪裏還叫得回來呢?


    忻桐拚命憋住笑看著這一切,憋到眼淚都忍不住流下來。夫君的心機她豈會不懂?但這死命維持尊嚴的父親,還有楚楚可憐把包子卷帶潛逃的兒子,構成了一副既好笑又溫馨的畫麵,她覺得自己好愛他們,好愛這個溫暖的家帶給她的一切。


    要是有人想破壞這個家、傷害她的家人,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保護他們。


    他真的,愛上自己的妻子了。


    當穆弘儒發現忻桐背後竟然藏有秘密時,讓他產生了些不確定感,生怕這個秘密會影響到兩人之間的關係。


    但,誰沒有秘密呢?他不也有一個關乎家族的秘密不敢告訴她?


    他和她的感情,至此已經算十分明朗了,或許,他應該讓夫妻間的距離更進一步,免得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他絕對不會承認,因為天天看著她清秀可人的模樣,他內心早就蠢蠢欲動,隻是礙於自己先前無謂的堅持與她身上的傷,他才不能下手,這一肚子的“閨怨”可讓他難受極了。


    盼了一天又一天,忻桐背上的傷終於不礙事了,而這些日子裏,他早就時常用過分火熱的目光凝視她,或者將她吻得軟倒在床爬不起來,一切可讓她羞得不能自己呢。


    如今,更羞的事情要來了,今日夜晚,穆弘儒一進房,便像隻餓狼般盯著忻桐這隻小羊看,令沐浴後正在梳頭的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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