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是要睡一百年嗎?”活力滿滿的欲雪。


    “對呀……”講故事講得口幹舌燥、有氣無力的淩子奇。


    “睡美人可以睡一百年,等待著王子來叫她起床,欲雪也可以睡一百年,等我娘親來叫我起床,對不起?”她撲閃著大眼睛,一臉憧憬。


    欲雪年紀太小,淩子奇在將《睡美人》故事時,王子將睡美人吻醒的事,他改成了王子叫睡美人起床。


    “對,你可以隨便睡。”淩子奇敷衍。


    “可是為什麽睡美人可以清清靜靜地睡,但是老有人在我耳邊叫我的名字呢?”欲雪煩惱地皺眉,“又不是我娘的聲音,真是太煩人了。”


    “有人在你耳邊叫你的名字?”淩子奇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


    “是啊,一直在叫,煩死了。”欲雪側著耳朵細聽,“你聽,現在還在叫呢,‘欲雪,快醒醒’。”


    淩子奇悚然,“你現在是在睡覺?”


    欲雪不語,一抹血色在她眼中漸漸彌漫,直到整雙眼睛變得通紅,她邪氣又陰森,“天黑了,你可以睡覺了!”


    江沅接到淩子奇的消息後,想問得詳細一些,但淩子奇一直未回。


    此時,薑府被灰蒙蒙的月色籠罩,無邊的黑暗,披著一層神秘的麵紗,誘惑著外人的深入。


    江沅生出一種想踏足其中,一窺究竟的想法,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便隨著夜的黑,越來越強烈。


    人說好奇心害死貓,江沅最終卻沒能敵得過好奇心,她在廚房的門邊,一邊是燭火昏黃溫馨的室內,一邊是無知恐怖的黑暗,她決定夜探薑府。


    賀宴要跟著一起去,江沅擔心他的傷,不願意。


    她扳過賀宴的臉,清冷一笑,低頭親了親他,道:“待在這兒,我一會就回來,乖啊!”


    賀宴沉醉在她突如其來的溫柔之中,忍不住被蠱惑,乖巧點頭,“好……”


    直到江沅離開許久,賀宴才回過神來。他起身欲追,但又坐了回來,既然答應了江沅,那就在這裏等著她吧。薑府,也算是在他的掌控之中,江沅不會有危險的。


    夜色中的薑府,似是漸漸清醒的凶獸,群魔亂舞。江沅貼著陰影處走,她不打算與血色瞳欲雪對上。


    既然是在欲雪的夢中,那欲雪便是不可戰勝的。


    江沅對自己的認識一直很明確,她雖然膽子稍微比常人大了一點,但在無邊的不知道隱藏著什麽的黑暗裏,她也會害怕,也會恐懼。所以,在來了薑府之後,她並沒有貿然涉足黑暗。但是,此刻,她想離開薑府,這種感覺壓過了恐懼和害怕。


    薑府一開始靜悄悄的,漸漸地,多出了許多人影,他們在薑府裏來來往往,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那些人影近乎虛無,幾乎隻有一道虛影,但江沅能夠辨認得出,這些都是薑府的下人們。就像每一個普通的日子裏,他們該打理花圃的打理花圃,該在廚房洗菜的洗菜。


    江沅想看得仔細些,那些虛影一晃不見了,而後又生出了不同的虛影,但都是不可捉摸,像是回憶往事,一幕接著一幕,過程極快。


    她默默觀看著。


    薑府的氛圍很好,輕鬆愉悅,下人們在做事之餘,聊天、笑鬧。


    直到另一群人的到來。薑府所有的下人們集聚在主人的身後,對上了另一方人。領頭的依稀可見一年邁老嫗,先是爭吵,而後動起手來。


    鮮血迸濺,人群四散。追、逃、回擊,整個虛影畫麵變得淩亂起來。


    突然一群狼憑空出現,虛影畫麵不見了。黑暗裏,綠瑩瑩的狼的眼睛,暗示著不詳與殺戮。


    江沅想起曾經的夜晚裏,廚房木門上被利爪撓過的聲響,難道便是這些狼?


    她屏住了呼吸,不欲被狼群發現。


    狼群對月嚎叫,聲音穿透力驚人,站得不遠的江沅,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一眨眼的瞬間,血色瞳欲雪竟然出現在狼群中間。不知什麽原因,見到血色瞳欲雪,狼群開始後退,四散逃跑。


    “咯咯……”血色瞳欲雪笑起來,抓住最近的一匹狼,按在手中,將那狼縮成她拳頭大小,然後塞進嘴巴裏嚼了嚼,咽了下去。鮮紅的狼血,順著她的嘴角蜿蜒,灰色的月光下,那抹血越發突兀。


    血色瞳欲雪渾然不絕,她追在狼群身後,不斷追逐,不斷吞噬。狼群在血色瞳欲雪的麵前,猶如待宰的小雞仔,毫無躲避之力。很快,狼群被她全部吃入了腹中。


    滿身的血,配合著她血色的瞳,五官可愛精致的欲雪,猶如從地獄而來,令人心驚和恐懼。


    終於,血色瞳欲雪將視線轉向黑暗中的江沅。她透過黑暗的阻隔,精準地對上了江沅的眼神,被血浸潤的唇,扯開一抹帶著惡意的笑,“輪到你了哦……”


    江沅不動,袖子中的手緊握住匕首戒備。


    耳後一陣疾風,江沅霍然回首,對上了張無期充斥著戾氣的臉,她霍然躲避,卻沒有快過徊時,頸部遭到一股重力,江沅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張無期拎起她,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血色瞳欲雪眨了眨眼睛,黑暗裏,江沅緩緩走出,她衝著血色瞳欲雪微微一笑,冷清的臉上意味不明,“初次見麵,小欲雪。”


    當夜,江沅帶著一身的血痕回到了廚房。賀宴卻不在。


    天亮了,江沅身上的傷口全部愈合,她換了一身衣服。


    廚房的門被敲響,欲雪又在門外喊道:“阿姨,起床吃飯了!”


    賀小七在院子裏忙活,他將各式各樣的早點擺放在桌子上,回頭和江沅打招呼,“夫人,早!”


    江沅對他笑了笑,坐在了欲雪的對麵,“欲雪。”她喚她。


    欲雪看向她,眨巴著懵懂的大眼睛。


    “天亮了,你不起床嗎?”


    “有人在叫你呢,聽見了沒有?”


    “是誰的聲音,你聽出來了嗎?”


    欲雪歪著頭,困惑地眨著眼睛。


    “你娘……今日入葬呢,你不去送一送她?”


    “你娘在叫你起床,一百年了,該起了……”


    在江沅輕柔的嗓音中,欲雪臉上神色變幻。瞳孔中,血色蔓延又消退。


    賀小七將最後一個盤子放在桌子上,望著賀宴空落落的位置,搖頭歎氣,關鍵時刻不在場,真是不知如何討夫人開心。既然王不在,那該王做的事情他來做吧。


    “轟隆”一聲,薑府開始坍塌。漫天揚起的灰塵,遮空蔽日。


    在漸漸模糊的視線裏,欲雪囈語般地說道:“我該醒了……”


    薑府消逝。


    場景變幻,賀小七和江沅出現在了某個古代小鎮的青石板路上。


    六界神探大賽討論群裏一片歡欣鼓舞。


    “啊啊啊,我們出獄了!”


    “感謝不知名的英雄,救出了我!雖然我並不知道發生了身……”


    “探案毫無頭緒,但是,我離開了薑府,有了自由,我愛自由!”


    “可是再也沒有一人期待我做的菜,再也不能誠心誇讚我的菜,我有些失落,有些難過。”


    “接下來,我們幹嘛?繼續探案,還是看小說?”


    ……


    賀小七與江沅麵麵相覷,“夫人,我們接下來幹嘛?”


    賀宴留下消息,他在薑府裏感受到張無期也就是徊時的氣息,他追過去了,讓賀小七保護好江沅。


    小鎮街上的人群在討論薑府的慘案,江沅與賀小七對視一眼,默默湊了過去。


    薑府是小鎮上最為富貴的一家,薑家老爺樂善好施,薑家夫人性情和善,與小鎮上的百姓相處和睦。薑府無子,薑家小姐是在千嬌萬寵中長大。薑老爺原本是打算招一個上門女婿,既能繼承家業,又能看在眼皮子底下,保證他好好對待薑小姐。誰知一次街頭偶遇,薑小姐與寒門書生劉向良看對了眼。


    書生最重骨氣,他爹早逝,劉娘又愛好顏麵,死活不願兒子做上門女婿。


    在薑小姐的哀求下,薑老爺鬆了口,給她準備了巨額嫁妝,將她嫁入了家徒四壁的劉家。


    然而薑小姐的日子並不好過。


    丈夫一心讀書,劉娘勤儉苛刻。即便家中日常所用皆是薑小姐的嫁妝,但是劉娘認為薑小姐嫁入了劉家,那些嫁妝也就是劉家的。


    劉娘多年寡居,帶著兒子長大,受盡了白眼和委屈。如今娶了有錢的兒媳,風言風語又接踵而來。言道,劉向良不過是靠女人吃飯。劉娘氣悶,越發管教兒子好好讀書,爭口氣給別人看。但劉家的親戚上門打秋風,她又毫不猶豫地各種接濟。


    薑小姐生了欲雪之後,不知是不是月子裏沒有修養好,肚子再沒了動靜。劉娘冷言冷語諷刺了七八年,終於忍不住,要給自己的兒子納妾。


    劉向良寒窗苦讀卻未順利考取功名,劉娘又哭鬧無後為大,他心煩之下,妥協了。


    薑小姐,原本以為自己的丈夫會站在自己這邊,她自問在劉家多年,盡心盡力,除了沒有生出兒子,也是個賢惠的媳婦,誰也挑不出她的毛病。但是,承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劉向良拿著她的嫁妝納妾了。


    她心灰意冷,帶著欲雪回了薑府。


    薑老爺和薑夫人既心疼又高興,可收養的薑煥夫妻卻隻有不高興。


    劉娘覺得薑小姐打了劉家的臉,這個年代,納妾並不罕見。她不依不撓地鬧上了薑府,讓薑小姐回家。


    劉家眾多依靠薑小姐嫁妝養活的人,跟著劉娘,為她撐腰。在薑煥夫妻的蓄意挑撥下,雙方動了手。


    一樁慘案在怒火上湧裏釀成了。劉家來的人與薑府的人幾乎是同歸於盡。


    年幼的欲雪,承受不住,昏迷了過去。


    諷刺的事,劉向良那天並沒有來薑府,美妾紅袖添香,他安穩地在家溫書。


    劉向良要帶醒過來的欲雪回家,但欲雪不願意。可才七八歲的孩子,沒了娘,沒了外公外婆,她又能去哪?


    不多久,六界神探大賽的參賽者手機同時響起。


    “六界神探大賽:單人探案模式已解,勝利探案,此案第一人已有歸屬。各位親愛的參賽者們,請於三個小時內提交您的答案。三個小時後,我們全員退出案件發生世界。再次提醒,請抓緊時間提交答案,過時不候!祝您生活愉快!”


    江沅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她並沒有急著睜眼,而是靜靜地躺著,傾聽周圍的聲響。


    “我知道你醒了,睜眼吧。”


    熟悉的聲音,含了點無奈和憂愁。


    白發白須的衝堔道人坐在床邊,唉聲歎氣,他一臉愧疚地看著江沅,德高望重的神醫風範不再,甚至可說是愁眉苦臉。


    江沅坐起身來,後頸隱隱地在疼,“師父,你這樣我有點不習慣。”


    衝堔道人欲言又止,最終豁出去一般,“丫頭,師父對不起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這段時間,更新都很晚,這次不是我拖延,真的太忙了==我原本想著,逼一逼自己,擠著時間保持每天更新,但是,從今天下午開始,我要出門去培訓。早八點到晚十點,時間安排緊湊,我真的不能再熬夜了。更新暫停一段時間,抱歉==7月15恢複更新,我是愛你們的,你們愛我嗎?哭唧唧,希望回來大家還在==這一章是我早上起早碼出來的,有點匆忙地將這一案了結,暫時做一個交代,即將分離,所以,這一章下麵評論發個小紅包吧?


    第71章 少年


    鏡子裏的小姑娘,十六七歲的光景,微胖,五官普通,很平常的樣子。唯一特別的是,厚厚的劉海,幾乎遮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也下意識忽略了她的長相,進而忽略了她這個人。


    江沅認識她。


    高二上學期轉進他們班,坐在她斜後方的高蔓陽。


    高蔓陽平日在班級裏不言不語,沉默安靜,毫不引人注意。江沅記得,好像是高三下學期,在賀宴失蹤沒多久前,高蔓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忽然退學了。班主任隻在班裏隨口提了提,至於是什麽原因,卻沒有說。江沅也無從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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