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上次被小侍郎搶先一步,心裏已經在犯嘀咕了,生怕錢元恒覺得他對皇後娘娘的事不上心,這次聽見錢元恒吩咐自己,便喜滋滋地點頭。


    “臣遵旨,必定不辜負陛下的期待。”


    下朝之後錢正軒誓死不跟著兵部尚書去兵部,死乞白賴地跟著錢元恒往後宮走,“父皇,今天這事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娘,不然我就不認你了。”


    錢元恒並不想理會這個耽誤他和秦檸培養感情的熊孩子,毛都沒長齊的一個娃娃就想著教他做事了,也不想想,他寵秦檸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然而錢正軒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好像真的在害怕他不知輕重惹惱了秦檸。


    錢元恒又好氣又好笑。無奈道:“行了,我還能不懂嗎,不會在阿檸跟前瞎說的,你快去兵部幹活,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什麽時候能學到東西,而且你這樣跟著我回去,才會惹阿檸疑心。”


    電燈泡總是讓人嫌棄的,就算是親兒子也一樣。


    錢元恒心情愉快地趕走了錢正軒,高高興興回了承乾宮,卻發現秦檸不在。


    “皇後呢?”


    一大早的,去哪兒了?


    “回陛下,娘娘去禦花園了,說是要去坐秋千。”小宮女垂首道,“走了有一會兒了。”


    錢元恒揚眉一笑,阿檸竟然一大早就過去,是有多喜歡,可惜承乾宮雖然地方廣闊,卻沒有綁秋千的地方,除非推了重新修整。


    可惜錢元恒現在沒有錢。


    錢元恒站在遠處看著秦檸,她開心的眉眼仿佛一根羽毛撓在心上,讓人喜悅得很。


    錢元恒從背後繞過去,輕輕揮開了為她推秋千的小宮女,自己上手搖了幾下。


    他雖然沒有用力,但是他的力氣和嬌弱的宮女們自然不可同日而語,秦檸一瞬間就發現了不同。


    第16章 所欠匪淺


    “你又回來了,前朝不忙嗎,有沒有好玩的事情?”


    身邊跟著的人個個都屏氣凝神,從幾朝之前就有不成文的規定了,後宮不得幹政,這位皇後娘娘也太膽大了,就算想打聽,好歹也要旁敲側擊呀,前朝的時候,就是做太後的也不敢幹涉兒子的事,人家還是親母子呢。


    你們可還是很多年沒見麵的,特別生疏的夫妻,怎麽什麽都敢問。


    錢元恒笑著擠在她身邊,“有件好事和另一件更好的事,你要聽哪個?”


    “不應該是一件好事一件壞事嗎?”


    “壞事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告訴你,我跟你說好事吧,我今天幹掉了一個早就看不順眼的老頭,他平時什麽都不幹,就知道仰仗著幾個老臣,看著朕不好抹他們麵子,現在終於好了,不用再見他那張臉了。”


    他說的就是京兆府尹那個老頭,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發作了,真是感謝那個小禦史,改日給他升官。


    “那更好的事是什麽。”秦檸不太感興趣,懨懨問道。


    “更好的事就是我讓禮部準備了封後大典,下個月就真正立你做皇後,然後就可以立正軒做太子了。”


    一向被教訓得喜怒不形於色的宮女們齊齊露出了吃驚的神情,陛下也太坦率了,竟然連這種話都說。


    看來皇後娘娘的恩寵,果然是隆重無比,貴妃淑妃家世再好,恩情再大,也是沒戲了。


    在宮廷裏,沒有任何東西比陛下的恩遇更值錢。


    更難得的是,皇後娘娘聖眷如此隆重,竟然還能不以為意,不見欣喜若狂,若是換了旁人,恐怕早就喜歡地跪在地上謝恩了。


    結果秦檸隻是清清淡淡的嗯了一聲,轉而道:“該將爹娘的牌位的送進太廟了,兩位老人家跟著我風吹日曬的,也受了不少苦,如今受些香火供奉,在底下過得也能好一點。”


    “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明天帶著正軒過去。”


    “你不能隻帶正軒,把你那兩個便宜兒子也帶上,養了他們這麽多年,也該給爹娘磕頭。”


    既然是給父母遷靈位這種大事,本就應該全族的子孫都跟著去行禮。二皇子三皇子名義上還是錢元恒的兒子,不跟著去,別人怎麽想,還不是要懷疑秦檸打壓庶子,連祖廟都不許人家進了,而且也不能讓二皇子三皇子白白占了皇子的名頭,什麽都不幹。


    “袁桓,去通知二皇子和三皇子,明天早上禦書房等著,尤其是老三那裏,讓他注意點穿著,再不莊重,朕扒了他的皮。”


    三皇子是梁貴妃親兒子,梁貴妃是個花蝴蝶一樣的女人,她兒子也有些這些特質,從來穿著打扮都略顯輕浮,前些年錢元恒念著他是故人骨肉,還教訓他,隻是實在改不掉一身臭毛病,便撒手不管了。


    明天去太廟,他若是還敢如此,錢元恒真的要扒了他的皮。


    秦檸聽著他的話,臉色忽然就黯淡下來,錢元恒和二皇子那日相處她是見了的,跟陌生人差不多。


    可是聽他說三皇子,感覺卻親近多了,跟親生父子也不差什麽,甚至他都沒有對錢正軒用這樣親昵的口吻說過話。


    果然從小養大的孩子,還是有感情的嗎?


    可是正軒才是他的親骨肉,他怎麽能對別人親近過正軒。


    錢元恒傻乎乎看著秦檸掙脫他的手臂,不怎麽高興地走到一邊賞花。


    “阿檸,怎麽了?”


    你怎麽就忽然生氣了?


    秦檸低聲道:“阿恒,你和三皇子,感情很好嗎,還是說那孩子比正軒還懂事?”


    她進宮這幾天,宮裏頭梁貴妃沈淑妃二皇子都來挑釁過,唯有那位三皇子,人影都不見一個,看來和二皇子也不是一樣的人,難怪錢元恒喜歡呢。


    “錢溶?”錢元恒想了想,“他和正軒當然是沒法比的,若不是他爹的緣故,朕也不會怎麽理會他。”


    三皇子畢竟和二皇子不一樣,二皇子現在全靠淑妃一係的恩情支撐,可是三皇子的爹,不僅僅有恩,他和錢元恒還有兄弟之情。


    所以在宮裏,二皇子恩情大於天,更有底氣折騰,三皇子底牌多,跟錢元恒更親近一點,這些年雙方才能勢均力敵,彼此寸步不讓。


    “可是我怎麽覺得,你對他那麽親呢?”


    真的很像是不爭氣的兒子和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當年她繼母生的弟弟學了壞習氣,秦舉人也是這種口氣,雖然憤怒,卻是擋不住的親昵。


    秦檸一直都是聽話懂事的乖女兒,她有時候也很羨慕弟弟能夠和爹爹撒嬌。


    可是不僅她自己不能,就連正軒年少輕狂撒個嬌的權利,也被她教沒了,早知道,就不把正軒教這麽好了,讓他也做個不懂事的孩子,好好感受一下父愛。


    錢元恒失笑,搖頭道:“阿檸,別人家的孩子,再怎麽親熱也是別人家的,自己的兒子,我就是天天不理他,他也是我兒子,孰近孰遠,這有什麽分不清的。”


    秦檸轉頭看他,賭氣道:“我不喜歡你這樣對別人。”


    哪怕隻是個小孩兒,可是他不是我的兒子,不是你的兒子,憑什麽享受你的寵愛?你已經寵了他十幾年,欠的債也該還完了。


    錢元恒卻道:“阿檸,我欠江海一條命,我欠他一個父親。”


    他不覺得自己欠梁鈺什麽,該做的他都做了,可是三皇子,是因為他才生下來就沒爹的,江海若不是因救他而死,三皇子本該生下來就被親生疼愛一生的。


    “那你還欠正軒一個爹呢。”秦檸語氣尖銳,“正軒十幾年來都沒爹,三皇子他這十幾年雖然沒有親爹,可是你待他如同親生的,你還欠他什麽。”


    你明明欠正軒更多,你憑什麽對別人比對正軒好,我不稀罕你的皇位,我隻想要我的夫君,我兒子的爹。


    我要我的兒子能夠享受到父親獨一無二的愛,而不是和一個陌生人分享父親。


    錢元恒怔了怔,情緒也低落下來,他錯過了錢正軒全部的成長過程,那個肉團子長成玉樹臨風的少年,整整十五年,數千個日日夜夜,錢正軒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


    甚至於,他的父親,和死了並沒有什麽區別。


    他還不如三皇子,至少三皇子一直以為他是錢元恒親生的,以為自己有父有母,生活安逸無憂。


    錢元恒嗓子裏仿佛哽著什麽東西:“阿檸,天底下,沒有人比你和正軒重要。”


    錢溶是江海的兒子,所以他對待這個孩子寬容親近,可就算是江海本尊在眼前,1也比不上阿檸一根手指頭。


    秦檸幽幽道:“我心裏真的很不平,我不是好人,實在看不下去有人霸占我兒子的東西,誰都不行。”


    錢元恒是錢正軒的父親,也隻能是錢正軒的父親。


    錢元恒隻道:“阿檸,我自然不會讓人欺負正軒的。”


    他知道,不管是二皇子還是三皇子,都將這萬裏江山視作囊中之物,念在先人的恩情上,他不會對這些人趕盡殺絕,該報的恩他會去報,可是他不會拿錢正軒的東西去做人情。


    也不會有人,得到比他自己的兒子更多的東西。


    他拉住秦檸的手,“你這些年來一直帶著爹娘的靈位,使二老能夠含笑九泉,我想著,嶽父雖然仙逝,但也該追封。”


    秦檸搖搖頭,苦澀地閉上眼。


    “不用了,秦末和秦檬早就沒有音訊了,現在也不知道長成了什麽樣,萬一再回來了打著我爹的名頭招搖撞騙,那我才是真對不起他老人家。”


    繼母淺薄粗俗,就是活下來了,養育的子女隻怕十之八、九都隨了她,可若是追封了秦舉人,又豈能不讓秦舉人的兒子繼承爵位家業。


    秦舉人,也不是那等在意虛名的人。


    一陣清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秦檸捂住嘴咳了兩聲。


    錢元恒變了臉色,脫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惱恨道:“都是我不好,忘了你身體不好,我們先回宮。”


    早該找太醫來給她看病的,結果這兩天被喜悅衝昏了頭,什麽玩意都想不起來。


    這要是耽誤了阿檸的病情,他就打死自己算了。


    拉著秦檸回了承乾宮,錢元恒幾乎是草木皆兵,“把窗戶都關上,生個火盆過來,去叫太醫,太醫院當值的都叫過來。”


    秦檸好笑地拉住他轉來轉去的手,無奈道:“哪有那麽弱,這個天生火盆,別人還以為我是個要死了的病秧子呢。”


    “呸呸呸,瞎說什麽!”錢元恒不開心道:“你才不會死,總該我死在你前麵的。”


    他的阿檸還沒有享過福,一定會長命百歲,後半輩子安樂無憂的。


    第17章 玉指纖纖


    秦檸將臉貼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半晌道:“不,我不想再聽人說你死了。”


    那樣的日子太苦了,一想到她愛的人再也見不到麵,就寧願死的人自己,不必再苦苦煎熬。


    很多年前,若不是看著懷中嗷嗷待哺的錢正軒,那樣艱難的情形,秦檸可能已經跟著他去了,她沒辦法再一次感受這種苦楚。


    錢元恒心裏酸澀無比。


    他隻聽見自己的聲音溫柔如水:“好,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就算是死了,我也在奈何橋上等著你,絕不喝那碗忘情絕愛的孟婆湯。


    若是你走在我前頭,便等一等我,我很快就會來找你。


    錢元恒很多年來一直陷在一個想不開的圈子裏,總會想為什麽當年在大葉鄉沒有直接跟著秦檸死了,明明活著沒有任何意義,所有的事情都隻覺得索然無味。


    為了他手下的將士們嗎?可是那些人也全是為了利益而來,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實意的擁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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