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過於震驚和困惑,在這一瞬間,她幾乎是本能地翻身下床,想要出去問個究竟。


    她這一動雖然沒發出多大聲響,但在這樣一個寧和清寂的清晨,也斷沒有不被屋外人察覺的道理。


    至少西門吹雪的麵色幾乎是立刻變了。


    在原芙月推門出來之前,他便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裏的劍,對準了麵前的玉羅刹。


    玉羅刹卻沒有動。


    他看著眼前這個被他親手交給自己的妻兄撫養長大的兒子,終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侄女?”他語氣裏有玩味也有恍然,“……原來是這樣。”


    話音一落,門也恰好被匆忙下床的原芙月推開。


    對峙由兩個人變成三個人。


    借著逐漸明亮的晨光,玉羅刹難得近距離看清了眼前即將徹底長開的少女五官。


    精致的眉與眼,玲瓏的鼻和唇,輪廓柔和端麗,線條秀美清絕,確實有三分像他那位大好□□兄。


    原芙月被他這樣毫不克製地打量了一通,下意識心神一凜。


    “你們方才說的,應該是我吧?”她聽到自己如此問西門吹雪,聲音尤其地輕。


    事已至此,再瞞也不過漏洞百出而已。


    所以西門吹雪點了頭。


    但他點頭的同時卻沒有放下劍,甚至目光也一直鎖在玉羅刹身上絲毫沒有移開,提防著玉羅刹忽然動手的可能性。


    這架勢叫玉羅刹哭笑不得:“我若真想殺我這小侄女,你覺得你攔得住嗎?”


    西門吹雪想,這種事沒有覺不覺得,隻有攔還是不攔。


    他既承諾過他父親會一直護著原芙月,那便沒有不攔不護的道理,哪怕對麵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也一樣。


    父子倆對視的同時,原芙月也終於再度開了口。


    她問西門吹雪:“那……他又是誰?”


    玉羅刹聞言朗聲一笑,搶在西門吹雪開口之前答道:“我姓玉,是你的姑父。”


    原芙月:“……玉?”


    “剩下的事,還是讓他跟你解釋吧。”玉羅刹又掃了他二人一眼,那一眼極悠長,正配他此刻萬般慨然的語氣。


    而下一刻,他腳邊便起了一陣有如濃霧的白煙。


    不過半個呼吸不到的功夫,這白煙便徹底籠罩了他的身形,叫原芙月怎麽揉眼都再看不真切。


    等白煙散去,他的人已消失不見。


    唯一能證明他來過的,大約就是他離開後還依然回蕩在院中的笑聲了。


    一直等到笑聲徹底停歇,西門吹雪才在初升的旭日下收了劍。


    他側身對上原芙月依舊一頭霧水的目光,伸手撥順了她淩亂的額發,想了想,順著方才的話茬說下去道:“他的確是你姑父。”


    相比當日恨不得說上半句就歎息扼腕一次的原東園,西門吹雪在講述十四年前的往事時,要言簡意賅得多。


    他隻用三五句話便說完了自己的身世及玉羅刹和西門大夫的關係。


    “所以……我其實是叔叔的女兒嗎?”原芙月睜大了眼向他確認。


    “嗯。”他點頭承認。


    見她得知真相後一臉怔怔,連西門大夫為什麽會讓她在無爭山莊長大都沒有問,西門吹雪實在很難不擔心。


    他抓緊了她的手腕,主動說了下去。


    “他太了解玉羅刹了,所以不能讓玉羅刹知道你的存在。”


    原芙月還是沉默。


    她垂著眼睫站在那,既不動也不說話,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西門吹雪想,果然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他鬆開手,張口說了一句對不起。


    盡管那個時候他也一樣沒得選,但現實就是因為他,她才無法在原本屬於她的家快快樂樂地長大。


    從知道真相的那一日起,他便一直在醞釀這一句道歉,此刻他終於說出口,卻並沒有覺得輕鬆多少。


    他開口的時候,原芙月還沉浸在那個令她緩不過來的消息裏。


    她根本沒聽清他後來說了什麽,唯一有所察覺的大概就是他鬆開了抓著自己手腕的手。


    這讓她想起去年那個陽光燦爛的春日,也有那樣一個人鬆開了抓著她的手。


    比那時有過之無不及的恐慌驟然爬滿全身。


    她抬起眼,正迎上他打算繼續開口的神情。


    短暫的靜默後,她聽到他說:“萬梅山莊,我會還給你。”


    這句話聽上去太像在告別了,叫原芙月再克製不住自己的恐慌,她拚命搖頭:“不要,我不要萬梅山莊。”


    一句話尚未說完,淚水就已經滾了下來。


    她抓住麵前人的衣袖,細聲哽咽著道:“你不能丟下我……”


    第35章 戲精


    僅一句話,西門吹雪就知道原芙月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但他卻半點責怪她的心都沒有, 他看著她的眼淚一顆接一顆往下滾, 與此同時還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衣袖不肯鬆, 隻覺得後悔。


    後悔自己沒有把話說說明白。


    “我不會丟下你。”他一邊抬手幫她拭淚一邊認真道, “別怕。”


    原芙月本來就哭得快說不出話了,再聽他如此向自己保證,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眼淚淌得更凶,整張臉花成一片,看上去狼狽至極。


    她自己都覺得太難看太丟臉,可西門吹雪這個向來潔癖深重的人卻沒有嫌棄她。


    他也沒讓她不要再哭了, 隻沉默著伸手把她抱到了懷裏, 任由她埋在自己胸前發泄個痛快。


    原芙月哭到最後, 腦海裏又重新回放起了那些被她刻意塵封回避的往事。


    有兒時從萬梅山莊拿到的第一塊糕點,有每年生辰時都讓她百般驚喜的禮物,還有西門大夫臥病在床之前親手為她布置的院落。


    那院落裏,甚至還有一株原本生在正堂前, 在晉地也極難活下來的別角晚水, 隻因她五歲的時候隨口誇了一句好看,他便替她移到了她偶爾才會來住上幾日的地方,並親自悉心照看。


    那個時候,原芙月就在想,世上怎麽會有這麽這麽好的人呢?


    現在她知道了對方其實就是她的父親。


    她並非生在一個毫不重視她的武林世家,她真正的父親其實非常愛她, 隻是為了她的安全不得不把她交給別人撫養。


    可交給了別人,他也依舊不放心。


    於是他以鄰家長輩的身份在太原住下,關心了她整整十三年,將她的口味喜好記得一清二楚,甚至受盡病痛折磨之際還在安慰她,讓她放寬心。


    而在他為她做所有這些事的時候,她一直喊他叔叔。


    原芙月想到這裏,就難過得根本無法止住淚水。


    最終她哭累了,在西門吹雪懷中重新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麵她回到了七八歲,剛開始練劍的時候。


    那時她因不想讓原隨雲得意,每日都練得再認真再刻苦不過,以至於右手掌心被木劍劍柄磨得盡是水泡和紅痕。


    後來她去萬梅山莊看望西門大夫時被對方發現這一點,還得了一頓難得嚴厲的訓斥。


    西門大夫說:“刻苦是好事,但你既然選擇了要當一名劍客,那就得好好珍惜你的手。”


    當時的原芙月聽他說得這般嚴肅,還以為他是真的生氣了,畢竟不管怎麽說,他都是一名大夫。


    但下一刻她就知道了,他不是生氣,他隻是太心疼她。


    心疼到隻訓斥了兩句就忍不住動手幫她處理起了掌心的傷痕,還特地用上了最珍貴的藥。


    把他送的藥帶回無爭山莊的時候,原芙月尚不知道這些藥有多珍貴,隻當是普通的金瘡藥。直到後來有一回,她在與家中侍衛互練互比之時不小心傷了對方,她把藥拿出來,結果那侍衛卻驚得差點沒敢用,說這太貴重了,他受不起。


    原芙月想起西門大夫每次拿藥出來給她時那普通又隨意的神情,一時疑惑,便帶著藥去城中的醫館裏打聽了一下。


    這一打聽她才知道,原來她用得無比隨便的金瘡藥,在江湖上根本可遇不可求。


    她一邊感動一邊心疼,之後又跑了一趟萬梅山莊,想去謝謝她的西門叔叔。


    那時她剛過打基礎的階段,正是最沉迷拿著真劍比劃演練的時候,每日在家中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練劍,已有小半年不曾往城東跑。


    所以再見到西門大夫,發現他病得愈來愈重時,隻覺得太不真切。


    他可是神醫呀,原芙月這樣告訴自己,他一定能很快好起來的。


    除了她自己這麽覺得之外,西門大夫也同樣如此安慰她。


    他說阿月別擔心,叔叔不會有事的。


    “叔叔還要看著阿月打遍天下,成為江湖第一女劍客呢。”


    原芙月的夢境就斷在這裏。


    醒過來的時候,她耳邊仿佛還回蕩著那句萬般溫柔的話。


    她覺得難過極了,但卻沒有再哭。


    她眨了眨眼又偏了偏頭,發現眼前是青色的紗帳,而她的手裏攥著一截白色的衣袖。


    衣袖的主人此刻就坐在床頭,目光沉靜,俯視著她。


    “醒了?”他輕聲問。


    原芙月先是點了點頭,再又嗯一聲。


    之後兩人都沉默了一小會兒。


    片刻後,原芙月忽然小聲說:“我剛剛……夢到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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