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眉眼舒展,溫柔地笑了笑。


    ………


    ……忘了說,羅蘭醫生,一直在追求‘我’。


    而‘我’因為生活拮據要攢錢、經常吃不起下一頓飯,有時候房租都是問題;所以權衡利弊之下(其實是想吃頓好的),對他的一些曖昧行為采取了三不原則:不拒絕,不接受,也不主動。


    對此,一直按記憶裏的劇本,小心翼翼說話行事的我感到……


    “自己”有一丟丟的——


    渣。


    第15章


    等一下,別覺得我渣啊!我也很無辜好吧……從頭到尾,我都是順著對方的話——誰知道他永遠是這麽直球。


    不過說真的,這種因位麵不同、造成的人生微妙反差;就像是一個偶然的選擇、卻讓原本一條線分岔成兩條的人生,還挺有意思。


    從小到大,我的異性緣一向都不差。


    這可能是因為基因的緣故,跟我本人沒什麽關係——有句話叫臉是臉,性格是性格;對於自己個性古怪、對事情的關注點總是和別人連不上線這個毛病,我心裏也相當清楚。而且,這輩的小孩裏,除了我和幾個遠遠遠方堂妹外,全是一堆一堆的男孩子;什麽表哥表弟堂哥堂兄子侄……如果換個性別代入《紅樓夢》的話,估計大觀園都塞不下這些欠淚報恩的林哥哥們。


    所以我不太喜歡男孩子,因為他們很吵、很鬧還特別幼稚;尤其是見慣了那些仗著一張臉能看、就到處騙小姑娘,還理所當然告訴我“男人都這樣”的同輩男孩後,我對他們就更加提不起興趣了。


    ——這當然不是說我是彎的,這點我還挺肯定;隻不過對於戀愛這回事,介於以上種種原因,我就沒什麽興致;該知道的在不該知道的年紀都知道了、不該看的在被迫看到的意外下也都看過了;男女之間那點無聊又沒趣兒的事心裏有譜,所以也就無所謂和誰交往不交往的,反正被子一蓋、大家都一樣(這話是我堂哥說的)。


    相反,從小到大,我對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倒是好奇心濃厚:比如看了貓咪畫冊我就想養貓、看了《忠犬八公》我又想要狗;學鋼琴畫畫兒什麽的是被逼得有才藝,天/朝家長你懂的;後麵能用它們賺錢買遊戲才是堅持的動力,而我更感興趣的卻是另有其他——


    比如看些古裏古怪的書,習得某類這輩子和下輩子都用不到的知識等等……


    比如說,此時此刻,雖然我沒怎麽談過戀愛,但卻知道如何化解這種無形之中的曖昧情愫。那就是——


    笑笑就可以了。


    因為任何事情,說到底,泰半都是可以被笑容所解決的。


    ……


    羅蘭看著我笑起來的模樣,怎麽說呢,好像有點高興、又有些困惑;他頓了頓,捉住我另一隻沒受傷的手,偏頭道:“走吧,先去看貓。”


    其實我比較奇怪的有一點:就是他明明是個西方人的長相,連眼睛的顏色都是淺綠帶點褚色,輪廓頗深,但行為舉止卻有種東方人的含蓄和點到即止;就算是處於追求期,也從不帶有任何強烈意味,而是走“你知道就好”的風格;最多就是言語的些微暗示、以及一些說是朋友也完全可以的行為。


    ——不像是追女孩,更像是“請和我做朋友”。


    我覺得……這可能是個人作風和習慣吧。


    而且,今天他親下來的這個動作,其實讓我挺意外的。


    以前想要表示關心的時候,他最多也是幫忙撩下鬢角的頭發、仗著身高摸摸頭頂、更多的則是邀請(救濟)我一起出去吃飯、順便讓我充當一下他的女伴——要不是他親口說過關於追求的話題,根據記憶的對比,我想“我”更有可能是個臨時的擋箭牌;關於那種的……畢竟他的外貌有點柔和,嗯……


    算了,男女的事情,大多都講究一個心知肚明;反正目前占便宜的是我,再深究起來就不可愛了。


    開門之前,我先慎重警告了他一番:“這個家夥很凶,我隻是想看看它的眼睛是不是七彩色的,就被咬了第一次;然後就是想確認菊…性別,於是第二次,你也看到傷口了。先告訴你它是公貓崽!不要走我的老路被咬了……這隻布偶相當有個性,還是亞種,力氣超大,你千萬不要隨便惹它。”


    “不聽話拆掉送去回收就好了。”進門後,羅蘭倒是漫不經心地垂著眸,帶上了檢查專用的手套,薄薄的一層,他語氣輕鬆,“換個更乖巧的亞種就沒問題。我那裏的芯片很多,軀體也有幾個;又不是真的動物,沒什麽好在意的。”


    你是獸醫嘛,你說得當然輕巧。


    我鼓起臉,開燈後,就看見他大步朝籠子那裏走去。


    到了地方,羅蘭先是有些驚訝地說了句“原來你的工資都用來買貓籠了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這句話什麽意思,他就蹲了下去,動作輕巧地打開籠子,小心地將貓咪從第二層抱了出來。


    “看上去是個聽話的孩子呢。”他輕撫著貓咪的頭,被對方撇開後,有些驚訝地道:“很烈的性格。”


    “是吧?而且它又睡著了。”我支著頭坐在一邊,看他正準備用小手電掀開布偶貓的眼皮,沉靜投入……還沒來得及製止,就見他突然緊急地稍微後仰!


    他前麵的衣領被撓穿了。


    “……真凶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從他破破爛爛的前襟抱過貓,泄憤似的揉揉它的腦袋,“還是等它不認生——咦,那個詞叫什麽來著,”我回想了片刻,“……芯片記錄過程完成後,再給它做檢查吧。我怕它把你也給撓了,萬一是手這種對醫生而言超級重要的部位,我拿什麽賠償你啊……”


    “不要緊的,再說,佑佑你又沒錢,怎麽賠償我?不然把自己賠給我怎麽樣?”


    羅蘭淡笑著搖搖頭,看樣子倒沒有多生氣,還有心思開玩笑,估計是習慣被小動物動手動腳了。


    他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領(而這並不是我造成的,是貓),斂起英挺的眉毛:“幸好我反應速度比正常人快一點。不然這會你該著急的不是手、而是急著叫救護車——它是衝著我的胸前攻擊的,亞種的力度……心肺大出血可不是開玩笑。”他想了想,還是向我建議道:“我就不檢查了,你幹脆換一隻吧。這個可能是軍用的動物、或者被改裝過了——警惕性太強,不適合家養。你直接退給賣你的人、讓他去注銷就行。”


    “可是……它長得這麽好看。”我頗有些不舍地用下巴蹭了蹭正用圓溜溜的眼睛望著我的貓咪,“這可是布偶貓呢,別小看它——亞種也不好買的。你看,”我舉起它粉粉的肉墊,“會不會是被嚇到了,才會下意識攻擊?這會也沒發脾氣……啊呀,還舔我了!人生頭一回~!”


    見它歪了歪頭,軟乎乎地用小舌頭輕輕舔舐了下我的手背,乖巧地“喵嗚”了一聲;我特別高興地把它舉到自己的麵前:“哇,你的芯片終於開始識別我了嗎?!我是主人,你可以叫我佑佑…哦對你不會說話來著,”我蹭蹭它的小臉蛋,而驚奇的是,它竟然沒有反抗,一雙形狀好看的貓瞳水汪汪地看著我:“這會好乖啊,羅蘭,你也來摸摸……這個是羅蘭哥哥,嗯,隔壁那隻腦子有坑天天撓我的鸚鵡就是他的寵物。哪天給你們互相介紹……唉算了還是別了,我怕你們會互毆。”


    看著羅蘭有些無奈的神色,我無視之,繼續蹭,“這就算已經接受我了吧?今天真是又驚又喜……!對了,給你取個什麽樣的名字呢,要朗朗上口的。”


    我陷入自己的思緒,投入地想著:“家裏的動物,我爸媽從來不讓我起名字;表哥他們也是拒絕……不然叫咪咪?球球?多多?好像都不喜歡,那……”


    “小王!王霸之氣的王……”


    我心血來潮,熱烈地試問道:“這個怎麽樣?!”


    ……


    “所以,還是換一個吧。”


    重新回到自己的家、這會正給我脖子上藥的羅蘭醫生一邊用酒精澆著傷口,再用藥膏蓋住。


    他忍著笑,又像是有點認真地說,“脾氣不太好、不能控製自己,還特別敏感——這個亞種究竟是怎麽被生產出來的?即使是軍用也有點太過頭了呢。”


    “嗯……”我悶悶地點點頭,“它不喜歡這個名字,大概。”


    “……正常人、不,正常的生物都不會喜歡的。”羅蘭頓了頓,點了下我的眉心。


    “所以你也有錯,以後記得不要亂取名字了。貓和水生動物可不一樣,它們想來都很注重自己的稱謂。”


    羅蘭一本正經地科普:“別以為小動物聽不懂你說話,很多寵物都很愛麵子;你吵它吵多了,還會抑鬱呢。我一個顧客家裏的雪納瑞之所以生病——心理疾病,就是因為嫌主人給它剪的劉海太醜了,女朋友不要它,讓它自尊盡失——所以關於尊嚴這方麵,需要更加注意。”


    “哦……”我受教地點頭。


    “不說別的,單論起外貌,那隻布偶的確可以排在我見過的、最漂亮的貓科動物的前三名——瞎取名字就有點過分了,佑佑,你要反省哦。”


    “可是我挺認真的,”我強調:“再說,你取名字的水平也一般般啊。自己叫羅蘭,給鸚鵡就叫小羅——”


    “我是經過了小羅的允許、才那麽叫它的。”


    “那就說明它沒品位。”


    “嗯,沒錯。”


    切……下次聽到羅蘭醫生說這種話絕對要錄音,然後天天給那隻破鳥放,讓它得意!!!


    “好吧,反省反省。”


    我垂下頭,安靜了三秒,然後抬起來:“反省完畢!咱們去吃飯吧?”


    “還沒回答我——什麽時候把它退回去?”


    “晚幾天。”我隨口應付,尋思好不容易有隻布偶、還為它吃了那麽多苦,再怎麽著也要留一段時間再說。我站起身,準備去換衣服,卻見羅蘭朝我勾了勾手、示意我湊過去聽。


    我好奇地彎下腰,隻聽他不緊不慢地,像是和我分享著一個無關緊要的秘密般,和煦地道:“根本就沒有多多吧;我用街區的記錄冊查過了,嗯?”


    “………”


    我有些委屈地看著他,他回以一笑,“所以快點送走,明白了嗎?”


    “………”


    想到我爸媽自從認識羅蘭後,經常帶著大花和小草去他診所那給它們倆磨爪子,洗外殼、尤其是上麵的青苔和偶爾曬太陽過度、有點泛白的花斑,聽家人說那裏的設備和服務非常到位……而他,卻能若無其事地經常聽“我”提起那隻不存在的倉鼠,甚至在剛才還刻意問它好不好……


    我有些無言,“切”了一聲後,也隻好老老實實地向這個腹黑的鄰居交代真實的想法:“沒嚐試被它劃破臉之前,我是不會把它送回去的——光是賣給我的人坑我的賠償費都有一大筆呢,退了就太可惜了。”


    “所以重點是錢?”


    “……不,重點還是貓。我超喜歡布偶的,不會隨便交出去!哪怕純觀賞我也樂意。不就是少摸摸麽,也不會掉塊肉(不如說摸多了才會);反正它自己會吃東西上廁所。”


    “……原來是舍不得貓啊。”他輕撫著我手上的紗布,歎了口氣,“那隨你吧,不過下次再找我包紮的話,我要收費嘍?”


    第16章


    處理好傷口後,我回家,也沒急著換衣服,而是坐在貓咪籠子的麵前,把受傷的勳章伸到籠前,試圖讓它懺悔。


    “你咬的。”我義正言辭,“超級疼!倒酒精那會我感覺手跟油鍋裏的煎餅一樣!!知道自己錯了嗎?”


    貓(不理會):坐在籠子的一角,安靜地舔爪子。


    “書上說要讓寵物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的最好辦法,就是懲罰機製……”我四處掃望著明亮的室內,看看有什麽可以用的懲罰道具:“除了芯片外和普通動物沒有區別…也就是說體罰奏效?——隔著籠子揍一頓會不會聽話點?算了,這個好像違法;而且它生氣了說不定會隨時反過來揍我,下一個下一個;不給吃的?可是它能喂食自己啊,可惡!——廁所鎖起來讓它憋到承認錯誤?……呃,萬一它隨地失禁、那我會被熏死,貓糧也不是白喂的……那到底要怎麽辦,一不高興就咬人…你莫非是個假亞種貓?不是說亞種有芯片控製都很聽話的麽……”我忍了半天,還是從籠子裏把它抱了出來,讓它踩在我的腿間,盯著它的無辜美瞳:“大哥,求求了,請你聽話,別咬人,我還想把你抱出去炫耀呢——你知道你特別適合炫耀嗎?明明長這麽可愛,難道還想被分解回到冰冷的實驗室?那裏可沒有這麽漂亮的家……”


    它任憑我幫它按摩肉墊,半眯著眼,不吱聲地享受著。


    我躺平在地板上,舉起小貓咪:“那就說好了,不咬人?”


    沒回應。


    “其實你也挺乖的。”見它也沒有反抗我的動作,我點頭,自我安慰:“你咬了我三次,有兩次都是因為名字;還有一次是正常體檢——那這樣好了:名字延後,你暫時就叫小貓咪,等我找朋友集思廣益一下你再自己選,我承認自己不太會取名。羅蘭他說的也對,漂亮的孩子就該有個好聽的名字……”


    它突然很輕地咕嚕了一聲,歪著頭,像是打量著我;後腳抬了抬。


    “體檢能不做也就是不做了;反正又不是真貓——隻有芯片出問題才會生病對吧?也不錯,省了一大筆絕育費,而且不用擔心你翹家跑去欺負別的小貓咪。”


    我繼續講道理:“隻要你不咬我、不抓我、不欺負我、不搗亂……好好相處五年十年的,絕對沒問題。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脾氣好、還有喜歡貓咪了——你運氣不錯,能遇到我這麽好的主人要珍惜!知道嗎,珍惜我!”


    “誒,對了,這會家裏沒人,我偷偷問你句話,一定要誠實回答,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想到了件從見到它起、就令我懷疑的事;我正了正表情,尋思既然連穿越都有了,那麽……


    我將它放到地上,豎起背,和麵對著我、彎起兩條小短腿坐著、尾巴偶爾搖動的布偶貓說:


    “你其實是人類吧?或者是像電影裏一樣——被使了魔法的貓咪?隻不過目前變不了身;做過什麽可怕的人體實驗——”


    我對上它寶石般的圓眼睛,深深呼了口氣,命令自己身體放鬆,端正態度,單膝跪地:“嗯,平行時空交換什麽的,實不相瞞我對這個也很熟悉……說來我們的情況很類似,雖然沒變成土豪讓人有點悲傷,但不至於像你混得這麽慘,居然變成了貓!說吧,我能承受。”


    布偶貓純真地望著我。


    “我知道貓不能說人類的語言;那你……就用肉墊、不對,用爪爪,我不介意的。”


    我從旁邊的書桌上抽了張紙,還有排平時畫畫用的水性筆,統一推了過去,“有什麽想表達的:選紫色代表‘我需要幫忙’、藍色代表‘海闊天空看開了’、綠色代表‘這樣就很好’、紅色代表‘我還記得家,請幫我回家’、黑色代表‘沒想好能不能信任你,讓我再考慮一下’……”見它無動於衷,我想起來它好像不能打開筆蓋,理解它可能陷入要手寫的思維誤區了,於是立刻道:“不用寫,挑一隻或者幾隻表達就行。都是天涯淪落人;雖然我挺想養你的,可要是你想回家的話,我也會盡量幫你……”


    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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