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於好奇,就多問了一句:“要多奢侈才行?”


    他尾巴一甩,態度理所當然:“我的巢穴,必須建在藍寶石堆上,這樣夜晚枕著它們,我才不會失眠。”


    我:“……”還是大哥厲害。


    不過,仔細一想,他的話我聽著也有點耳熟。


    想了半天,我才回憶起來:當初自己被同僚第一次‘賣掉’的時候,對方也是用了這個借口——所以,這些人很容易破產嗎?動不動就變賣家產還要吃牢飯什麽的;給自己留個飯錢,應該沒有那麽困難吧……


    從未見過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模樣稀奇古怪的幻獸(而並非實驗室裏出來的產物)、尚未出現在市售的最新高科技產品、上古的古董珍奇、當代名家的天價藝術品……看到謝菲先生坐在下麵的圓桌一側,正和誰交談,笑容如沐春風,我真想不到他昨天麵露嘲笑,和我說正規掛牌也能查辦、這裏早晚要被弄垮的模樣。


    在二樓注意他的提示,我一邊打量著比上回所見、不知高大上多少倍的拍賣會,覺得那條人魚還是挺扯蛋的——這裏的人類不算太多,精益求精,細數下來也隻有七個;但其中有兩個明顯悶悶不樂、還有一個像我之前那樣半睡半醒,完全不像是他說的那樣“自願”而來……


    這就是人各有誌吧。


    藍鱗的魚尾人半身浮在缸外,正給自己塗黑色的指甲油,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我半捂著眼睛,裝作在打哈欠,其實正在看他細膩的青色鱗片。


    花骨朵般的複雜紋路,仿佛被繡在了那條大魚尾巴上;除了深青之外,鱗片的邊緣也很鋒利,凹槽的地方很像小時候玩的祖瑪彩色碰球遊戲,被室光反射,繞得人眼暈;比蛇的鱗片感覺手感要更濕滑一些——如果長在我身上,肯定沒兩天就被我給手賤扣完了!


    為了克製住手癢癢想摸的衝動,我開始回想:南家為什麽會來這種拍賣所的原因。


    ……


    據說半年前,就在南家大小姐最喜歡的賞花宴上(也是她的生日宴會),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夜鶯,被她應邀而來的朋友,失手燒死了。


    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發生的——因為大火燃盡了整個庭院,最後什麽也不剩;隻有一具燒幹的屍體,證據全無,隻能依照律法辦理。


    自那以後,南大小姐就終日鬱鬱,整個人瘦了十幾斤;在某次名流聚會,見到她憔悴的模樣,旁人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那個夜鶯是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基因治療的血清提供者,和她同歲,那年也隻有十六而已。故而在那之後,她的家人想了很多辦法,讓她重展笑顏——有了這個先入條件,能通過金錢買到的,他們自然會傾其全力了。


    之前的不滿意,大不了再換就好。


    ……


    收到了提示,我瀏覽了一遍客席:發現那個和照片裏沒什麽區別、紮著黑色馬尾的冷漠青年已經就坐於指定的位置。


    誒,意外的年輕嘛……還以為是硬照修圖的結果。


    這時候,莉莉絲的筵席,這場拍賣會也差不多該要開始——按照事前交代,每個拍賣品都會被上去溜一圈,有腿的自己動,沒腿的有人推,那一條腿的該怎麽辦呢……


    噗,隻有一條腿的人魚……是被工作人員給推上去的!


    我扒著欄杆,專注地向下望——


    柔光照耀著他纖細的骨架、柔軟的身軀,和熠熠發亮的青鱗。


    他歡快地衝台下招手,作了個飛吻的動作,然後才被推了下去。


    酷。


    我掃了眼坐在席位上的客人們——看得津津有味的謝菲先生,麵無表情的青年管家,還有其餘神態不一的眾人……我剛要收回視線,卻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存在。


    銀發、紅眸……


    ——是那個讓我這些天受罪的根本罪魁禍首!


    第36章


    他漫不經心地支著頭, 眸光低垂, 對一切都波瀾不驚的樣子;而旁邊的人正熱忱地和他說話, 神情比他要激動得多。


    可他像是在傾聽、又像是過耳便罷……


    我突然覺得有些棘手了。


    弄這一出貨真價實的拍賣,是為了不落人懷疑, 這也是梟的一貫作風:隨風潛入,然後連根拔起,直到想要的到手——謝菲先生是真心篤定, 我絕對會被南家看中,而旁人也沒有那個實力和資格同他們競爭……


    但這種情況,向來最需要擔憂的卻是變數。


    我沒和謝菲提過在祖讚家發生的事,因為對我而言,過了就過了, 完全沒什麽可在意的;不就是玩了幾天蛇嘛。


    ……然而, 要是這位‘意外’先生, 再弄出什麽讓人無法預料到的事——比如和南家競價, 或者再找個像是亞汗伯那樣野蠻的朋友來搗亂等等……


    要是這種令人不樂意見到的局麵發生的話,就很頭疼了。


    這才第二次而已,一介新人而已, 我最好不要給上司留下太多的不良印象!


    實話實說, 其實謝菲先生對我還算不錯;作為才入沒多久的小員工,這個時期, 我應該是在辦公室裏、給前輩和同事洗咖啡杯, 或者整理文檔資料, 到處跑腿——而不是一下跨越這麽多步驟, 直接挑大梁。


    如此被信任,除了我人比較可靠又可愛的理由外,幾乎也是托了外掛的福。


    就算是出於對這點的照顧,他也稱得上溫和體貼了。


    所以,我也同樣希望能用實力證明一下自己——值得被加薪。


    ……雖然這個‘實力’的具體內容、和限製程度,目前為止,連我自身也並不太清楚。


    總之,多想多做,天道還是比較酬勤的!


    想到這兒,我趁旁人沒注意,鞋尖外伸,就將那條被擺成多米諾骨牌狀的銀製玩具球——最外圍的那個,輕輕踢了一腳……


    它是一個熊耳幻獸小孩堆的;那孩子大概是太無聊了,我看著他蹲在地上邊喃喃自語、邊擺了兩個多小時。


    因為地板是滑的、而球體更滑,所以我懷疑他並不是耐心地一一擺好,而是用那身怪力、活生生把小球們強行摁到地麵的,一個蘿卜一個坑……介於這個很可能的暴力行徑,其他人早就都小心翼翼地走遠了、試圖離他再有點距離。


    我在心裏說了聲抱歉,眼看著那些亮晶晶的小球球先是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一個接另一個的互相撞擊,最後像是亂序的微型粒子似的,散得到處都是……


    熊耳小朋友見狀,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指著他的心血,他小聲地抽泣著,圓乎乎的小耳朵一聳一聳的;然後被他的保姆抱了起來,哄著搖晃。


    因為突如其來的吵鬧聲,‘放貨品’的二樓大廳變得喧囂起來,到處都吵嚷嚷的——工作人員開始維持秩序,紛紛低下身撿球;我趁機退後一步,躲到了濃金色長圓柱的背後,拿出自己各方麵都處理好、不會隨便暴露信息的智能機,開始解決剛才看到的曆史遺留問題。


    ………


    試問,一個真正的聰明人,會在自己看中了什麽的時候,能夠完全放手——將雞蛋丟到一個籃子裏、期待它給力便可;而不是作更多的準備?


    ——這答案是否定的。


    除了委托給祖讚家的熟人,亞汗伯幫忙交涉之外,那位明智的紅眸先生,當然也拜托了某位天真可愛的小女仆,使她遞了張紙條給我,上麵有他的聯係方式,說隨時可以聯係。


    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不知道第幾次收到的約炮(就當作這個意思)紙條了;我原本是想卷巴卷巴扔了的,但轉念又想到,亞汗伯的一次、女仆的第二次,天知道會不會有來自園丁或者夏希那個馬大哈順便幫忙的第三次,於是便記在了手機上,打算作為方便拒接的常標用戶。


    現在,他肯定知道我被亞汗伯帶走,自己卻沒被通知的消息;再自戀一步地想,他了解他的朋友——所以或許……今晚來這個拍賣會,也有兩三成是想看看我在不在被售範圍中的意思。


    那麽這就很好辦了。


    我鎮定地整理了下著裝,看見周圍還是一片糟亂的情況,就低著頭,飛快地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今晚,正好也是幾個街道之外,布雷d區的老牌拍賣會。


    我說過,我有很認真聽謝菲先生說話的~


    ………


    見他低頭看過手機,沒一會便起身,和周圍人說了幾句後,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於是,我側身從柱子旁走出來,很友好地將手裏的東西,遞給正再找最後一個小球的工作人員;指了指那邊我剛站著的位置。


    她見狀,鬆了口氣,對我客氣地道了聲謝,然後掉頭,還給了它們還在哭鬧不休的主人。


    好在像這種拍賣會,拍賣物品的名單一向都是不公開的;不然麻煩恐怕沒這麽輕易地解決。


    我隻希望、以後盡量別遇到那個男人就好了。


    ———


    子時的鍾聲敲響,夜幕低垂,莉莉絲大廳燈火通明的筵席之外,是深不可測的黑暗。


    我在心裏給自己哼著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迎娶表哥的白富美的兒歌,按照司儀的指示,在台上轉了幾圈;飛揚的紗裙和甜美(大概,我盡力了)的笑容,吸引了那些或翹著腿、或者一本正經坐著的買家們的視線——依照上次的習慣,我還是把他們分為酒糟鼻一號、狐狸眼二號、螃蟹腿三號……


    直到——那個正低頭玩手機的黑發青年管家,被侍從提醒,他抬起眼,總算……看到了我。


    ***


    我很公平的,給他自然也取了外號——叫做麵癱焦慮症十七號——因為他那副沒表情的模樣就是很麵癱;可他的小主人一天沒痊愈,他一天就肯定很焦慮!


    嘖嘖,我真是個油菜花的天才啊。


    很好,他舉了牌。


    這次,我的售價要比之前翻了兩番,一千萬起價,讓我真想問問謝菲先生他拿到手的錢是上交給聯盟、還是上交給部門,如果私留的話會不會給我分股、哪怕百分之十也ok的。


    我爸媽替我照顧了那麽久的小貓咪,回去肯定要把貓糧錢和辛苦費上貢一筆,用來請客吃飯;還有我那個煩人的表哥,我一直在試圖忘掉他要來首都玩的事,但昨天不知道哪根筋抽錯、讓我又想起來了這件事——所以我必須證明:自己畢業後比他要過得好,至於用什麽……


    不多說,當然是錢!能讓磨推鬼的錢!


    但要是這個任務能執行久一點、那就更棒了——這樣的話,我又可以‘不小心’地錯過他;美滋滋。


    最後,我被買下來的價格,大概是十家以上、原某k開頭國際知名快餐連鎖加盟店三到五年合起來的總營業額。


    我感慨著南家真有錢,好想和那位大小姐在這次的調查結束後,也繼續當一輩子的好朋友,隻要她願意——當然,如果她就是那個被換臉寄生、然後要去蹲號子的,那就當我沒說。


    被工作人員摘掉身上電子牌,我安靜地坐在後廳單獨的小房間裏,等待著麵癱焦慮症十七號……好吧人家有名字,等待著南暮成管家的到來。


    ……


    ………


    他來得不慢,在我縮在椅子裏,還沒睡上第二輪的時候,感到有人推門而入。


    我睜開眼,就看到——黑發黑眸的青年,普通的夾克衫和修身長褲,正站在我的麵前。


    見我醒了,他偏過頭,神情淡漠地和同他一起進來的侍者說些什麽,指使他們幫我搬運我提前準備好的物件;而自己,卻兩步上前,一把把我給抱了起來。


    ……


    我以為我會直接被塞進什麽運輸車裏,因為鍾離區距離魯本橫跨半個大洋洲,是東方的域土——公交飛車再怎麽酷炫,也沒有路線可到;不是乘坐私人飛艇、就是懸浮車才更加方便。


    然而讓我沒料到的是,這位外貌禁欲而端莊,看起來為人就很正直的年輕管家,卻並沒有這樣做。


    他沉默地、不做聲地抱著我,彎身鑽進一輛高級轎車,然後放我到一邊,自己才坐到前麵;由著司機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也不知是開往哪裏。


    一路上,他一句話也不曾發問——包括我的來曆(當然,這點對方肯定比我還要清楚)、心情如何、第二次被賣掉緊不緊張(有些小激動,不問我就自己回答了)……他相當安靜,也沉得住氣,直到車子行駛進一座異域拜占庭風格的大酒店停車位裏,他點頭示意司機自行離開,然後再次抱起已經不再犯困的我,仿佛我的腿和人魚一樣,隻是長來當漂亮擺設而已。


    拿好事先就準備好的房卡,無視上前恭敬幫忙的領班和酒店員工,他親自把我抱進了豪華房的房間裏。


    哦,補充一句,二十三樓,所以還是坐電梯了的。


    我被他動作算是溫柔地放到床上,心裏想著:這是要私奔了嗎?荷爾蒙效應這麽厲害的?或許是休息一晚再走人?需不需要和謝菲先生說一聲——這個人已經識破了我的詭計……雲雲回憶起來、可能是我那時候肚子餓了,所以十分無聊幼稚的想法,直到他從衛生間走了出來,很明顯地整理過自己——換了身幹淨的休閑服,黑色的細碎短發還沾著濕氣,坐到床旁,他靜靜地凝望著我。


    我偏過頭,想著預先的設定,帶著些好奇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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