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酷酷——!


    早就散開的長發在後麵飛舞,我把臉貼在它的背脊上,感受到了一陣又一陣劇烈波動的心跳聲。


    放開了矜持沉穩的他,在百米寬的比賽場地疾奔的模樣,實在是非常灑脫;風刮過我的耳垂,有點像小時候去馬場,騎在馬背上的感覺;可惜那時候,我嚷著要和表哥一起比賽騎馬——結果他為了避免帶小孩子的麻煩,用了某些不良的手段,把我弄哭,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很多年,我也隻是在滑雪、滑冰、偶爾在寬闊的自行車轉駛道麵一個人騎到鄉下的旅遊區,才能享受到與城市工業風截然不同的涼爽和自在。


    ……


    難能可貴的是,它的背是這麽的柔軟溫暖、騎上去著非常舒服,哪怕奔跑起來也沒有任何顛簸的不適;讓人有種變成娜烏西卡的感覺——飛翔在自由自在的藍天,身下是柔軟的雲朵;速度、準確的轉角、不同地段的小小跨越……驚喜而略微刺激;不像是阿蓓那樣平穩地飛行,頗有種在玩vr狩獵遊戲的感覺!


    如果vr遊戲能做到這麽逼真又恣意的話,我也不會頭暈目眩啦。


    我這人,其實一向都不太喜歡特別的外露情緒,大部分時間,縱然心裏會對不樂意的事情吐槽幾句,但麵上還是會顯得平靜;因為自小,我就習慣了麵對很多突發的狀況。


    可被南禦星馱著、像星際狩獵者一樣順著風口奔跑的時候,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嘴角露出的笑意——這真的是太好玩了!


    ………


    等回到小洋樓,洗過澡,我還在回味白天的遊戲;南禦星說隻要我乖乖聽話,比賽結束前按時等他,不要亂跑;他每天結束了都會帶我去溜一圈——


    就算為了這個,我也要在這裏強留到不能留為止!!


    我擦著頭發,正這樣想著,推開了南姝雪的閨房。


    她安靜坐在輪椅裏,雙膝放著本厚厚的書,抬起頭,對我微笑。


    明明是和往常一樣的純美恬靜,我卻從心底生了些寒意——是對於未知的恐懼、也是對於已知的困惑。


    “今天又去哪兒玩了?”她問道。


    ……兄die,每天都這麽問一句,嚇我——你還不如和我一起出去玩呢!


    第52章


    和南小雪說明是去看機甲比賽後, 她明顯變得不太開心了。


    “明明尤尤是我的夜鶯。”不等我回答, 她又繼續道:“卻每天不見蹤影的, 這很過分哦!我聽哥哥說,是因為你心情不好,所以他才帶你出去玩麽?”


    “……隻是最近有點無聊。”我把毛巾掛好, 坐在她的身邊, 和她解釋:“而且巡賽還挺有趣的呢……”


    我給她放了幾個自己錄好的精彩片段, 證實我的說法:“其實坐私家小型懸浮車的話, 大小姐也可以一起去啊,前台也有專位;有個叫約書亞的駕駛員非常帥氣, 是聖希爾的王牌選手,你看了肯定也會很喜歡的!”


    而且人家是蛇, 不容易吧——眾所周知,蛇可是沒有手的!就算進化成人類, 還是先天不如那些八足動物;這多難能可貴啊!


    “我不要看。”


    我熱情分享,她卻固執地偏開頭,“不喜歡。每次想法子和哥哥找共同話題就讓人很頭痛了,什麽穿梭艦、光子戰甲……真無聊, 你們每天都隻顧著自己出門,從來沒有想到我一個人在家裏有多寂寞——哥哥是這樣, 現在連尤尤也變成這樣了。”她語氣低沉, “……算了, 反正我早晚都會死, 在乎這些也沒意義。尤尤, 給我念首普希金的詩吧。”


    說實話,南姝雪長得非常好看——江南水鄉的標致美人相貌,烏發紅唇,皮膚雪白;即便身體不好,體態虛弱,也自有一番美人的韻味。她要是直言我不夠負責,沒有盡到義務陪她,我還能在心裏為自己開脫開脫——


    但她就那麽……用這種可憐兮兮的語氣,還說得這麽令人扼腕歎息,就讓我多了些莫名的愧疚。


    哪怕她讓我毛骨悚然、又心生懷疑,但我還是妥協地和她保證會多多在家,像之前那樣空了就給她彈琴念書,幹那些文藝青年喜歡的事兒。


    見我道歉,她勾了勾唇,像一隻溫馴的寵物一樣歪在我懷裏,頭枕著膝蓋,兩人的身份完全倒了個個兒:“現在,我可是完全離不開尤尤呢;所以,你不要總讓我失望……”


    那不好意思,我差不多也該離開你了,讓你失望估計也是注定的事。


    我輕撫著她的長發,它們柔順芳香,充滿光澤,一看就是每日精心保養的成績;想到梟的情報部發回來鑒定內容,那行【確認是本人無疑】的結果,我在心裏深深地歎了口氣——


    是本人才更恐怖啊!


    疑團一天沒有解開,我就還要頂著這樣的壓力生活;明明女孩子都很怕鬼的嗚嗚嗚……


    ***


    收到衛莫短信的時候,我正在給南禦星梳毛。


    自從在我麵前暴露了他那巨大的身軀後,他就更傾向於在暖暖的日光裏,讓我趴在他的獸形,從頭部的絨毛開始,一寸寸地從上往下,用很長的一柄檀木梳子慢慢地梳。在我為他傾情服務時,他總是把前肢放在頜處,眯著眼睛,看起來尤為舒服,沒一會就陷入了夢鄉。


    這工作還挺好玩的,比念那些死了幾百年的文人大作家的枯燥作品、或者拉彈那些知名樂曲家在某個瞬間神經一抽,創作出來的變態曲目要有趣的多。


    而且,我盯著手上偷偷擼下來的一縷白毛——再攢個三五天的,我就能用它來給自己織圍巾和帽子啦!這可比輝夜姬公主的火鼠襖還要膩害,我之前用火燒好幾次都燒不著;人生中第一次獲得這種神器,擼毛什麽的當然是小意思。


    但,好玩是好玩,因為工程量巨大,有時候我還沒梳完,就趴在他的毛裏睡著了。


    最後醒來,往往是在他的床上,睜眼就能看到南禦星安靜地坐在書桌前的背影,身姿筆直,聽見動靜後,他就回頭衝我一笑。


    ——這裏要多提一句的是,我發現,在這個方麵,南大少爺其實是個有些龜毛又敏感的人;他相當不喜歡別人看到他的獸型、或者說,是極其討厭在人多的地方變成動物的姿態。到目前為止,連和我平時經常相處的不少在南家幹了很些年的侍從,都不太清楚他的……姑且就稱之為品種吧。


    因為就我所知,很多人並不在乎直接在人前變成可愛或可怕的動物,又不會是那類腺體崩潰後、神經錯亂的野獸,但凡知情者,大多都是把動物的模樣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夏希、阿蓓那類仗著自己是幻獸人,很自豪的就不用提了;但哪怕是在祖讚、或者南家的時候,那些知道人和動物關聯真相的普通人,多也對其視若尋常,蛇形的女仆還和我吹噓過自己的尾巴,是所有同類人中最長最細的!


    所以,我就挺奇怪,為什麽南禦星這麽反感這種事——連看完比賽,都是趁著人都走光了,才會變成大狗狗讓我騎……難不成是出於大家族貴公子的驕傲?出於好奇,我有天就順口問了問他緣由。


    讓我沒想到的,南禦星聽了我的問題,居然十分不符合一貫的形象,非常中二以及深沉地來了一句,我想以人類的形態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聽後,先是愣了半分鍾,然後差點笑到胃痛;看我扶著他的肩膀狂笑,他還一臉很懵地說怎麽了嗎?——這讓我覺得他更可愛了……


    我想,其實某種程度上:這些人不光是變成動物後顯得很可愛,原本也是挺萌的。


    看完衛莫的信息,我搬開南禦星壓在我腿上的尾巴,從已經睡過去的犬身跳下來;給他寫了張一個人出去逛逛的紙條。介於匆忙,字跡有點歪歪扭扭——他和我一樣,最近也挺苦的,每天都要陪著南姝雪吟風弄月,看得出來,他比我還覺得無聊。


    不過虧了這樣的戰友情誼,不僅是他對我相當寬容,幾乎要什麽都給的南小雪,也允了我一周可以自由進出的門卡,雖然三次就封頂——而作為她的同胞哥哥,南禦星自然也大方地給了同樣的東西,方便我有時候跑去找他。


    有了這些便利,我就時不時趁晚上,他們一個睡覺、一個有任務的時候,騎著大雕……不,是阿蓓,在月色的照耀中,找約書亞他們玩。


    南禦星好像不太喜歡看到我和她們走近關係,大概是為了肅清紀律?約束隊裏的風氣?管他的,就當他嫉妒自己沒別人會飛好了。


    和衛莫的重新聯係,泰半是由於偶然。


    因為有次,在我看月岩和塞拉把他們的機甲折成各種好玩的造型、內部“折機”比賽時,我們剛好撞見了巡賽檢查隊,那可真是千鈞一發,相當緊張——要不是同樣身為指導學長的衛莫剛好幫了忙,偷偷帶我去指揮室玩的約書亞、還有把軍用的昂貴機甲拿來隨便玩的他們就很慘了。


    衛莫和南禦星不同,他是個相當愛玩的人,所以和後輩的關係倒沒那麽嚴肅;當然,這也主要是因為他不是核心隊員,充其量掛個名刷學分而已,這是他自己說的。


    說來,衛莫也經常在這裏擔任輔導和主選手的任務——但因為上次的事,南禦星往往會特意錯過他來的時間,才帶我出來玩;南家也送他一張禁入令,讓他不能頻繁的來找人。


    所以總在給我發信息的衛莫並不知道,我早就看過他的比賽;豪華高級的機甲紫光流轉,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


    可我依然比較記仇於他張嘴就說我懷孕,謊話連篇還吊兒郎當無所謂的,所以就算他加入了約書亞的玩樂隊伍,起初有他在的時候,我也不太出去。


    但他總能帶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上次是適宜沒有精神力、不像幻獸人那樣可以操控機甲的遊戲型駕駛機甲,讓我過了把太空爭霸的癮;而上上次則是南城秦始皇遺跡、外加尼布甲尼撒空中花園的七人門票——聽說按正規手續排隊的話,半年都排不來。那裏是鍾離區前三的遊樂園,比迪士尼還要大四到五倍,主題是公元前的王朝時代,仿古的遊戲項目十分有趣。我們玩了整整一天,然後沒等半周,我又拜托南禦星買到兩人的票,讓他帶我又去玩了一次。……


    故而,一來二去的,我還挺期待他下一個拿來的東西是什麽。


    想著自己沒多久就要離開了,被叫出去的時候,我也統統應聲;除了摸狗摸鴨摸熊摸鷹外,偶爾也會去摸摸狐狸。


    可是這次……衛莫帶的東西真的讓我驚訝了。


    ——那是一窩剛生出來的狐狸幼崽,一共有五隻。


    ……


    毛絨絨、熱乎乎的小身體蜷縮在柔軟的被褥裏,頭挨著頭,蓋著的布被打開後,就睜開迷蒙的眼瞳,懵懂純真的眸子望著你。


    還沒長好的肉墊粉粉的,白毛細碎地鋪在隻有我巴掌大的胸、背,還有四肢上。


    感覺到溫暖的棉布被掀開,有一隻就發出了抗議的細弱嚎叫,小小的尾巴掃來掃去,另外三隻則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而還有一隻仍舊不知今夕何夕地睡著覺。


    ——太、太可愛了吧!


    我小心地伸出食指,先是挨個戳了戳,發現它們都乖乖的,沒有不良反應後,就抱起來,蹭來蹭去。


    “就知道你喜歡。”


    穿著聖希爾那身裁剪修身的鑲黑金邊製服的衛莫雙腳翹在桌子上,他得意洋洋地說:“上周回家,我專門抱來的。隨便玩,送給你也可以哦。”


    “真的嗎!?”我興奮又貪心地把這些可愛的小狐崽一把全部捧到懷裏,五個毛茸腦袋湊在一起,簡直是人間極樂!


    “它們都是哪裏來的?你家養的狐狸生的嗎?是一窩兄弟?”我看過了性別,頗為感興趣地問:“就被我這麽帶走沒關係?我……呃,我可不可以先預放在你那,等我……嗯,到時候有空再來抱走它們——或者!能不能直接讓我寄走?”


    “寄走?”他揚眉,“除了南家,你還想寄到哪裏?你要來和我們、和南禦星一起住校?”


    說到後麵,他倒是撲哧一笑,然後一副說了蠢話的表情:“怎麽可能……分了你都不夠吃的。”他自言自語:“我開玩笑而已,別在意。”


    “噢噢噢……”我一點也不在意,而是隨後敷衍他的同時,不停地呼嚕著手下這些毛茸茸的小東西——太可愛了,真的是可愛到爆炸;而且居然沒有狐狸特有的騷味!


    我也不是完全不了解毛茸茸的;就算原來不能碰,還是同學家裏遠遠地看到過:超級漂亮的狐狸,還有傲慢得意的神情——即便如此,湊近了的人卻顯出一副難以忍受的表情;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它放屁了。


    ……


    ………


    “你家養了很多的狐狸?”盤完了半天,見有兩隻眯瞪水汪汪的紫眸,快要睡著了;我把它們放進籃子裏,隨手拿起一隻還精神百倍、萌噠噠的小狐狸,親了一口,它衝我撒嬌鳴叫起來,“你家很多……是因為會變成犬狐類——?”


    “差不多。”他笑眯眯地托著腮,敲了敲某隻還在窩裏睡覺的小狐狸腦門,見它半醒不睡的,就玩心很大地掰開它的嘴巴,往裏麵塞了顆咖啡豆,“幾十隻,叔叔阿姨大伯嬸娘的,每年都在生。”


    我從那隻灰毛的小狐狸嘴裏拿出那個可能會使它梗住的東西,譴責地看了他一眼,“它不懂不能吞咽,會噎住的等……等一下!”我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誰生的?它們不是動物嗎???”


    “是動物沒錯啊。”他理所當然地道,“殘缺的幻獸人,本體是靈狐;但沒有一隻潛力超過e,全是次等品。”


    “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我的……嗯,不知道還能活幾天的弟弟妹妹們呢。”


    第53章


    我摸著狐狸毛的手僵住了。


    “你的……家人……”過了好一會, 我才緩過神, 下意識地重複著機械的撫毛動作,手下發著微微熱量的小動物咕嚕嚕地歡叫, 有些微微發紅的舌頭把嘴巴旁邊, 那圈像是牛奶印子的白毛——哦, 就是牛奶印,它細細地舔掉, 然後開始舔我的手指。從手指尖起,濕漉漉的觸感傳到了神經末梢, 於是我低頭看了它一眼;它見自己被打量, 像是很害羞地甩了下毛茸茸的尾巴,雙爪蓋住眼睛, 然後又偷偷地拉開一角, 好奇地看著我。


    是紫瞳。


    “……幾歲了?”我問。


    “不知道。”衛莫滿不在乎地站起來,雙手插兜,走到我麵前坐下, 然後拎起那隻小狐狸,隨手往它們的窩巢裏一丟, “這一窩這兩隻好像剛出生三個多月——別讓它舔你, 它還沒學會認人。”


    “你不會是真心想要吧?這麽麻煩的東西。”他道:“說是幻獸人,但捏死它們比捏死隻蟲子還簡單;再說,低等級的殘次品養不了多久就死了, 難不成你之前從沒見過這種存在?”


    我不太喜歡他形容自己的親人、後輩時, 那種像在形容垃圾的口吻;但對於這些兩眼一抹黑, 什麽都知之甚少的我,在什麽都不了解的情況,去大義凜然批判他人也是很愚蠢的行為,於是我選擇了不恥下問:“為什麽說它們是次等品?幻獸人不是隻有天生和後天基改這兩種區別嗎?無非後者是實驗室的成果……”


    “那隻是大體的分類罷了;尤尤,看來你從前是活在真空裏呢,除了給主人唱歌之外、別的什麽都不幹。”他調笑著我的無知,“聽好了,幻獸人就是幻獸人,和人類、夜鶯一樣,作為單獨的物種存在。什麽天生後天的,那都是那些基改的試驗品、蠢貨研究者厚著臉皮吹噓出來的玩意兒;真正的幻獸人,是非常討厭被那種東西混作一談的哦。”


    “如果說夜鶯是萬分之一的概率,那麽,幻獸人大概是千分之一。”他雙手交叉,語氣自然地說:“宇宙盲流的隕石和其帶來的波與輻射擊毀了人類原本無暇堅固的dna序列後,基因的編碼亂絮,過度驅動的腺體奇妙地篡改了人類正常的體質,我們稱呼這之後的時代為隕石世紀——這些小學生都了解的知識,尤尤應該很清楚,小時候沒少看插圖吧?那我就不多說了。”


    嗯……其實,我、我不是很清楚來著……


    “八大腺體,”他垂著眼,“對於正常的、隻會變成普通動物的人類來說,它們不過是各自偏離了一部分,而根據細微的差別,變成的動物形態也各自不一;一般不發作的話,一生都會像世紀前的人一樣……再者,隻要做好了預防和控製,即便異常的荷爾蒙躥動發狂,也能及時抑製。不過,現代人的人生,你不覺得——有點像在聚會裏,被人惡作劇推上去走鋼絲似的?上麵的人蒙著布,一臉平靜無畏,可旁邊看著他的人,卻心跳如鼓;不知道哪一秒,他就會摔得粉身碎骨。聯盟政府整日忙得昏天暗地、不可開交,甚至分.身乏術,想盡辦法搜羅夜鶯弄治療血清,也是為了這個道理。不過像你們這樣基因穩定的存在,應該是體會不到那樣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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