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你在哪個大學,”迎著我的目光,他繼續淡定地說道:“你哥哥說你肯定會報揚大,可是我報了揚大,等了一年又一年;新生來的時候,找了好久,每個係都看過了,也沒找到你。然後手機號碼又聯係不上,母校複讀名單也沒有;於是我就想……佑佑可能討厭我了?——但現在看來,果然不是這樣的;”他輕輕抿起唇角,露出了一個很柔和、帶著些許夢幻的笑容:“你看到我的時候,也很開心吧?還對我笑了一下!本來都不敢取帽子的……可能是當年不小心輸錯了,那……給,這次一定要好好檢查。”


    那是在冷笑啊,大哥。


    我心情複雜,不知該怎麽回答;想了半天,我隨便輸好了好號碼,遞回去,然後朝他揮揮手,“給;你先下車。”


    接著,我就默不作聲地雙手交叉,置於膝前,靜靜地瞧、靜靜地看……


    啪嗒。


    他拉開車把手,回頭衝我輕輕微笑,轉過頭,下車——


    然後,他那條修長筆直的右長腿,輕輕鬆鬆,就把自己的左長腿、給狠狠地絆了一跤!


    尉青禮連人帶車墊,整個人跌下去後;空氣又沉默了幾秒……


    他趴在地上很安靜地待了會,便沉著冷靜地站了起來——先是給坐墊拍灰;嗯,當時把我最喜歡的、某個哥哥手作、從小睡覺枕到大的老虎布娃娃摔到泥地裏的時候,他也是先拍布娃娃,然後弄得滿手滿身都是泥,讓我在泥人和泥娃娃裏,隻能二選一;接著,他才慢悠悠地支著車尾,將摔痛膝蓋上麵的塵土拍掉,站起來,又回頭衝我笑了一下:“走了啊,佑佑。”


    “走好。”我扶著車門,麵無表情地道。


    看著他走遠,大概是因為反應遲鈍,連續又撲了好幾跤;我一個人坐在車裏,抵著額頭,沉思了不到十秒。


    無奈地歎了口氣後,我就果斷下車,跟了上去。


    ……


    ………


    就這樣,我看著尉青禮這個小腦很不發達的家夥,頂著張超級帥哥的臉,一路被漂亮的女學生大膽注視,自己卻專心致誌地找起地址;因剛才的失衡,他算是跌跌撞撞地舉著gps導航朝前走——一百五十米的路,我快一點,三分鍾走到。而他走了半小時,繞著那棟大樓轉了六圈。


    在我無動於衷的注視下,他先是繞開目的地隔壁的七號教學樓,走向了偏遠的、鬱鬱蔥蔥的花叢;盯了會裏麵漫飛的蝴蝶;然後繼續走,差兩米就到的時候,他不顧麵前金閃閃的幾個【教員大樓】的大字,而是固執地認定這個地方不對,低著頭,接著拐彎,花了半小時,又到了人家的演武場——他神情不慌不忙,認真地看了會精彩絕倫的古武術肉.搏戰,又重新定位,再次跑到剛才的那個花叢,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我;然後繼續找位置。


    總算,在暮色快要降臨,學生三三兩兩散開,整個校園隻有恢宏的建築、被落日的即將燒盡的餘韻遮住時,他總算沒有第十六次錯過麵前的那個教職工樓了。


    唔,還是有進步的。


    我看了眼表,比以前強多了——這些年看來是沒少鍛煉自己的方向感呀;我頗為感慨地搖搖頭,準備上去嚇他一下,順便結束這位愛禮絲的探險。


    ……


    “走開走開走開走開!!!!!”


    “……”


    沒等我嚇他一跳,一隻棕黃色與黑條紋交織、體型比大象還要健碩的巨虎,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騎在上麵試圖控製的女性大喊著什麽——它從遙遠的那頭,忽然疾奔而來!


    路過的學生都被那陣風刮的站不穩腳,我順著它的奔跑線一路望過來;糟了,是衝著那邊的方向!


    而尉青禮這個笨蛋,還漫不經心地晃著帽簷,另一隻手則舉起手機,像個與世無關的遊客一樣,不緊不慢地對比打量;搞定後,卻仍是磨嘰地不走……


    我手機一震,發現來電提醒——


    又是帶圖信息,這次還是自拍,真夠閑的啊你。


    ……


    “阿禮!”叫了好幾聲都沒人聽,沒辦法,我隨手把攜帶的物品往地上一扔,然後朝他的方向快跑起來;再打電話是來不及了,還是親自解決拉到!


    那個大聲呐喊讓行人避開的聲音越來越近,聽上去還有些熟悉;我一到尉青禮的身邊,見他還是站著一動不動,就粗暴地牽住他的手,然後朝上拖:“拜托你沒事多看看左右好嗎?!都這麽大了,還像個小孩子……”


    他一副“發生了什麽,怎麽我不知道呢”的表情,但乖乖地跟著我朝前跑,聞言,他兀地笑了起來,還得眉眼彎彎:“這不是那個大哥哥經常訓你的話麽?他人挺好的呢,不過好久沒見了——不知在哪工作,有時間,佑佑可以帶我去拜訪一下嗎?”


    拜訪你個大頭鬼!自己被誰揍過那麽多次……居然連一點兒印象都沒了麽?


    還沒逃離危險範圍,我就見他說著突然又前腳絆到了後腳,帶著我就地一撲!讓我吃了滿地的灰;我呸呸呸吐掉嘴巴裏的沙和土——誰讓這裏離演武場那麽近,仰天長歎:“算了……!我…我懶得跟你說那麽多,你能變成幻獸是吧——那現在馬上變成孔雀,我抱著你跑!”其實剛才的第一打算就是抱著他飛奔,但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我暫時拖不動。


    “……,我發現,佑佑你變成夜鶯了!”


    他手腕一動,反手牽住我,十指交握;麵色卻很自然,還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語氣,驚歎地說道。


    見我神色不對,他連忙又頜首:“好。”


    於是,一隻尾羽雪白的白孔雀;頃刻便縮進了我的懷裏,還輕輕用精致的喙尖啄了我手背一下。


    我閉口不言,心裏決定待會偷偷拔根它的羽毛;然後哼哧哼哧地拚命狂跑……


    總算,在那隻巨虎奔來之前,我們跑出了那塊限定會被踩碎的範圍!


    “呼……”抱著懷裏溫暖的小動物,我避開周圍人的好奇目光,站到一片空地,摸了摸手裏光滑的羽毛。


    想想這個無辜的漂亮小可愛(和本人區別開來),剛才很可能就被一腳踩爛,不禁輕聲抱怨:“什麽破學校,學生都管不好……”


    “什麽破水平,這點距離還喘成這個德行。”一個清亮的少年音打斷了我的自言自語。


    抬起頭,我看到——一個比陽光還要耀眼的少年,正站在我麵前。


    橘金色的高揚短發、金澄澄的亮眸,金色的夾克衫……居然連睫毛都是金色的,他雙手抱胸,整個人高揚著頭,顯出一種華貴和掉價兩者搖擺不定的氣場——高貴是指他的外貌和氣質,斜飛入鬢的淡金色眉毛,雕工完美的容姿,氣場就讓尋常人輸了一大截;但掉價,就是那身……呃,怎麽說呢,背地裏吐槽別人似乎不太好,但連夾耳掛也是金色的……我不做聲地捂住了懷裏小動物的眼睛。


    所以說像陽光啊,能刺瞎人的那種陽光嘛。


    “太弱了!”他見我不做聲地盯著自己瞧,先是得意洋洋地哼了聲,然後動作敏捷地朝我伸出一指,晃了晃,語氣充滿了青少年特有的那種欠扁勁兒:“我一爪…一根手指就能把你們壓塌!這麽弱,還敢在聖希爾到處亂跑,那隻醜不拉幾的白化病動物也好弱!病怏怏的,快點回家去!”


    “阿禮,”頓了頓,我鎮定地,忽略了這位搭訕的少年,直接低頭問白孔雀:“待會可以拔幾根羽毛給我當羽毛吊墜嗎?我發現你尾巴上的幾枚形狀還挺好看的。”


    “可以。”鳥喙輕柔地挨了挨我的小指頭,“脖子上的更柔軟,等我回去給你拔好了。”


    “嗯!”我開心地點頭,摸摸白孔雀的小腦袋,“那咱們現在去食堂吧?這會我也餓了……哪個餐廳味道更好呢。”


    我和尉青禮旁若無人地聊著天,完全不care少年的做法把他氣得夠嗆;但他跳腳來來去去,也隻會說“好弱啊”、“太弱了”、“弱弱弱……”這種毫無營養的話。本來我想找個路人問問,但所有人一見這位金發少年,就立刻躲得遠遠的,對我投以愛莫能助的目光。


    “誒,我說,”又聽了幾遍翻來覆去的弱,我手輕輕一抬,正好放到在我麵前跳來蹦去、試圖吸引人目光的家夥,在他頭發上揉了揉:“你知不知道,這附近的食堂哪家好、……”


    “……”被我摸頭的少年,突然整個人一陣激靈,然後啪嘰摔倒了地上!


    我:??都不好吃?


    爬起來後,他捂著臉,金燦燦的眸子裏溢滿了莫名其妙的眼淚;他的耳根紅得發燙,半蹲在地上抬眼望了會我(或者孔雀?),就莫名其妙、像是不可抑止般忽然放聲朗叫:“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四肢並用,試圖朝外疾奔;看樣子是想從這裏跑掉。


    “吵死了!”


    一個高挑的女性大步走來,伸腿朝他金色的衛衣蓋住了臀部惡狠狠地一踢:“阿泰爾,你這個連初級抑製都控製不了的弱雞給老娘嚷什麽嚷呢!……”


    第101章


    啊, 她是我在鍾離區認識的那隻金雕姑娘!


    幹練利落、穿著短襯衫和運動長褲的阿蓓,就像是朝陽初升, 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奪目的生機勃勃;她沒有像以往那樣化妝, 而是素顏朝天,紮著簡單的馬尾;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和霸氣。


    被她一腳踹飛的少年, 先是立刻翻身躍起、大聲嚷著“痛痛痛要死了”, 一副精神十足, 你敢打我就要還手揍你的樣子——可見我抱著孔雀,好奇地盯著他們兩人瞅個沒完……


    他上揚的拳頭,似乎怎麽也落不下去了。


    沒一會,那雙神采奕奕的金眸,就再次蘊起了霧氣;他張開嘴,囁囁地要說什麽, 卻憋死了也發不出聲,急得原地亂走,於是我就看見——


    一對圓滾滾又毛茸茸、如果捏起來手感應該很不錯的耳朵, 從他的頭上翹了出來!


    “噗……哈哈哈哈哈!”


    阿蓓剛才一直在和他較勁,眼見對方急得滿頭是汗, 冷笑就不可抑止地轉為了捧腹大笑:“我都帶著你全校繞了三十多圈了,居然還這麽激動, 對比實驗的材料而已,聞一下就刺激成這樣??!阿泰爾, 我看你以後是不是要被指導學長給……”


    她說著說著, 邊笑著抹眼淚, 邊轉頭朝這邊看;然後,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樣,立刻變成了呆滯和不敢置信。


    “……小夜鶯?”


    阿蓓不再理會蹲在地上,抱著頭(和耳朵)默默沮喪的少年,而是麵色激動,小跑著朝我飛快地奔過來——見我抱著不認識的動物,她的第一反應,是接過去,然後滿臉嫌棄地丟到一邊。


    “好臭!又是肉食類發情、又是最麻煩的半雜食幻獸……難怪沒有察覺;孔雀的味道最臊了!”阿蓓嘟囔了一句,然後大大咧咧地邁過它,望向我的時候,臉上全是那種突然得到一份大禮的驚喜和雀躍:“佑佑,你怎麽來了?!——是來看我的嗎?幸好上次給你留了校址;你一個人來的?怎麽不讓我去接你……”


    她朗笑著和我聊了幾句,繼而幾乎是一瞬間——那對展開後長達兩米多、滿是羽毛覆蓋,還帶著些微奇妙烤肉味(?)的翅膀,就開開心心把我舉起來!


    然後,她用那對碩大的羽翼,在空中抱著我轉了幾圈,揚起的沙塵讓路過看熱鬧的人打了好幾個噴嚏:“走啊!我帶你去參觀聖希爾,這裏可有趣了,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那個……”


    “對了對了,南學長最近也回來了;待會逛夠了,我帶你去找他。這次剛好趕上執勤期結束、他們回來後就一直在用新方法訓練低年級的學生!你不是最喜歡可愛的幻獸了嗎?……我們係很多的,我一隻一隻抓來給你摸!比如這隻——”


    她說著,就伸手把蹲著的少年撈了過來。


    他眼角還帶著濕痕,阿蓓壞壞一笑,捏住我的手腕,放到他亂糟糟的頭頂蹂.躪:“耳朵,軟乎乎的吧——這可是今年新來最桀驁的家夥,弄壞了好多儀器!”


    我:“這樣不好……吧。”


    ——挺好的!肉乎乎的薄邊,顆粒狀的毛刺完全不紮手,還有內廓超柔軟……請繼續!


    我心裏嘿嘿嘿笑著,表情卻虛偽地心口不一,邊摸邊推辭。


    “沒事兒!反正他耐揍,不過舌頭上都是倒刺,那還是算了。”我的手掠過了微張開的小舌頭,見他不自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便好奇地戳了戳,結果手差點沒被咬下去;氣得阿蓓立刻強調:“阿泰爾,注意點;別那麽放鬆神經;你牙齒太鋒利了!”


    “噢……真弱……”少年明顯不甘心被這麽對待,但又提不起力氣反抗,隻好撅起嘴,頭扭到一邊,任憑怪阿姨的撫摸——但那條不知何時就變出來的絨毛尾巴,卻泄露了他的心思。


    “嘿嘿,這裏摸起來最舒服了,毛茸茸的一條,不過打人的時候也挺疼的。”阿蓓見那條老虎尾巴自動纏上了我的手腕,自己就放開了手,搖頭晃腦地嘖聲,“裝什麽大姑娘呢,平時摸一下就要發飆,天天校內裸.奔也不見你多害臊——這會倒是羞澀起來了嘛?”


    看我摸得陶醉其中,相當享受,阿蓓收回那對引人注目的翅膀,繼續笑眯眯地補充:“我的後輩裏還有隻頭狼哦,是一個比這廝要乖多了的小家夥……啊,他這會應該還在訓練場,不如我叫他過來吧?”


    我望著已經徹底變成了動物,整隻虎被朝歌兄弟教會我的按摩手法揉捏得癱成一麵虎餅、流著口水俯身靠過來任我撫摸的少年,激動地連連點頭。


    ——是狼!我也喜歡狼!


    可以公眾調戲小動物的地方實在是太棒了!


    “呃,手機號是多少來著……”阿蓓撓了撓頭,手機翻了好一會,等大老虎讓我騎著小圈子跑了好幾次後,才抓抓腦袋,“記不清了;得,咱們幹脆直接去找他好了;南學長說不定也在那裏呢。”


    “嗯,好啊。”


    我坐在虎身前,向下朝她伸手,興高采烈地道,“那咱們走吧!”


    阿蓓一點頭,然後輕輕握住我的手,沒看清是怎麽行動,就見她翻身上來,爾後緊緊摟著我的腰,鼻子在我脖頸處蹭來蹭去:“這個味道……細聞也好棒~我好喜歡你啊佑佑!”


    ……


    走了好一會,我和阿蓓邊聊天邊騎虎,朝訓練場走,說著說著,我卻總感覺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麽,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和她討論起這件事,我苦思冥想:“是不是早飯沒吃飽,這會消化完了;所以潛意識因為饑餓,心裏才覺著缺東西?”


    “啊呀,那這可不得了。”阿蓓搖搖頭,“肚子填不飽,做什麽都沒精神;那……要是你不嫌棄的話,”她從口袋裏摸了摸,然後張開蜷縮的拳頭——是一隻正在瑟瑟發抖的小老鼠。


    “嘖,”阿蓓尷尬地笑笑,連忙縮手,“我拿錯了拿錯了,這隻是備用的;是這個!”


    又一個被布包著的東西展開;一隻綠色的螞蚱正在亂蹦:“這個也不是,你等等……”


    我見她手忙腳亂地從小小的衣兜翻出了一大堆的東西;衛生棉、口紅棒、粉底霜、奇奇怪怪還活著的‘零食’,然後又麵紅耳赤地收回去;頗有些於心不忍地道:“還是算了,你留著自己吃吧。我其實也不是很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動物荷爾蒙萬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零阪青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零阪青花並收藏動物荷爾蒙萬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