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人驚奇的是,她們帶自己來到的地方,卻是一個非常或者說充滿性.冷淡的極簡風格的高棟公寓。


    灰色和白色占據了瞳孔的所有視野,無論是室內裝修,還是客廳的沙發桌椅,都給人一種“這裏不住人,隻是樣板房”的錯覺——但擺在桌角、喝了半杯的檸檬水;明顯有枕過痕跡的抱枕,還是說明這裏有人住。


    兩個加起來三米多的漂亮女性,一路討論的話題都和那位能幫它把毛長好的“甜心”分不開;所以佑佑想,甜心,還有治愈的能力,大概就是她們的妹妹吧。


    之前在祖讚家的時候,她第一晚住過的房間,按照當時留下的依稀印象,似乎正屬於夏希和伊萊的表姐,或者說堂姐;想想也對,這些家族的後代,既然直屬很多,那麽表係和堂係數量也不會少到哪裏去。


    見兩人如同歸家般自然地從冰箱裏拿出幾盒無菌小白鼠,然後打開頻道,邊看新聞邊聊天,順便開了瓶香檳,喝著酒吃著零食,順便擼擼貓——作為被她們摸來摸去,好不容易貼回去的毛發全部掉光的可憐貓咪,觀佑佑深切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弱肉強食!


    以及,難過太後把自己生的太矮,乃至做什麽過分搶奪的事,都不能像這兩位女士一樣充滿了豪邁的氣質。


    但為了對方嘴裏那句“半小時就能恢複好”的野望,她非常乖巧配合地任人撫摸,此時此刻,最吸引她的,大概就是重新變成毛茸茸——而不是禿子。


    她不想再當禿子貓了!


    ………


    “回來了。”


    聽到按門鈴的動靜,西德裏亞把最後一隻零食咽進去,然後拍拍手,示意沙發上的小貓咪跟上自己——這隻貓似乎還挺挑食的,剛才喂了它好幾次,人都不吃;果然待會還是要帶它去寵物超市仔細挑挑它喜歡的東西。


    這麽好聞又漂亮的幼崽,也不知道那兩個小鬼是怎麽弄到的;因為自己體型龐大,所以向來喜歡可愛生物的西德裏亞打開門,對外麵的人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哈尼,晚餐你買了嗎?”


    “嗯。”


    容貌如同冰雪般的男人兩隻手各自提著一大袋東西,金色的瞳眸淡淡掠過三姐西德裏亞,以及她身後,還翹著二郎腿歪坐在沙發上看小說的六姐芬妮可,低音炮自薄唇而出:“學了幾個新菜,你們來的正好。”


    他進門先換了鞋子,然後不等對方開口,就先去廚房,把冷凍的東西依次放進冰箱,然後洗手。


    “我們不光是來找你蹭飯的,還有點別的事。”


    西德裏亞見弟弟出來後還切了一盤水果,便不客氣地邊吃邊說:“那個啊,我下午和芬妮可工作辦事的時候,不是正好路過那兩個小崽子的家嘛。”


    對‘那兩個小崽子’的身份相當清楚,男人麵無表情地點頭,示意對方繼續。


    “然後呢,就見夏希那個小鬼,在虐待這隻可愛的小貓。”從地上舉起正裝死裝得入神的布偶,西德裏亞搖頭感歎:“把人家那麽漂亮的一身毛全給剃了,你看這刀口,肯定是蛇鱗刮的——它長得多漂亮啊。”


    “含情脈脈的大眼睛,身上還有煙絲的那股甜味——肯定是被他們染上去的;”芬妮可也湊過來補充了句:“我估計夏希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他這裏一直有問題。”她指指自己的腦袋,又道:“之前局裏那個小夥子不是脫毛挺嚴重——你用蛇毒幫他恢複了來著?後來挺帥的。”


    “你泡了?”西德裏亞歪頭:“怎麽樣。”


    “這個不錯,到時候你試試。”芬妮可對她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從頭到尾都在日常發呆,基本沒聽進去兩位姐姐談話的男人捏住小銀叉,垂眸,一口一口地叉哈密瓜吃,習慣於他這種個性,西德裏亞也不在意,而是繼續道:“幫我個忙,把它治好——然後我想和它合張影。”


    反正也是順手的事,男人聞言便同意了。


    ………


    兩位姐姐囑咐他弄完記得把貓送回去,不然夏希大概會記恨她們一輩子,看著對方吃飽飯、打著飽嗝走後,長銀發的高冷弟弟——也就是佑佑貓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哈尼亜長官,把碗筷洗幹淨,又在書房看了好久的文獻,才回憶起還有這件事。


    於是,他放下簽字筆,憑著敏銳的嗅覺,就在雜間的廢棄箱子裏,找到了那隻不知道為什麽非要跑到這兒玩的貓。


    “……”心跳得飛快,但佑佑貓此刻隻能逼自己相信——他認不出來、一定認不出來、肯定認不出來——或者說,要是認出來就丟大臉了!


    不過正常人,誰也不會想到夜鶯能變成動物;雖然這人的腦子可能少根筋,但基本還是正常的……


    想到這點,佑佑把跳到嗓子眼的心丟回肚裏,然後慢慢地從箱子裏爬出來——說不定這也算是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呢!


    “……嗯,事先聲明一件事——雖然不知道你聽不聽得懂。”


    把貓放到書桌上,男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背對著它,在櫃子裏不知翻找著什麽;找了半天,才坐回它的對麵。


    ——那是一瓶……貓咪最近每天都超量使用的生發劑。


    “姐姐們可能又記錯了;我的蛇毒的確可以治愈傷口,但不包括幫人長毛。”


    一本正經地說著很搞笑(但此刻佑佑卻笑不出來)的話,哈尼亜用毛巾把貓裏裏外外擦了一遍,“之前修就是用這個,還有半瓶,我試試。”


    殘忍地把最後一根粘上去的假毛撕掉,打量著重新變回光禿禿一片的布偶,哈尼亜濕涼的手拂過它的額頭,放在上麵。


    他頓了頓,銀眉微微皺起:“我的錯覺……?怎麽感覺,這隻禿毛貓——和小夜鶯的味道這麽相似?”


    “錯覺吧。”他自言自語地道。


    第114章


    在這種地方被發現的話, 可不光是麵子裏子都丟完的問題。


    據說,自己的上司,謝菲先生和這位哈尼亜長官可是死對頭——是那種看到對方就會反感轉身,聽到對方的名字就要皺眉頭的關係。


    甚至, 對於此幕,連觀佑佑的腦海裏,也還殘留著微薄的印象。


    在辦公室茶水間,閑來無事的時候還能聊個樂嗬;順便和當代流行的各種美學文學串聯, 愛恨相殺,聽同事暗搓搓拿老大打趣, 比如有趣的文學映射作品之類的東西。


    但要是以這幅身姿……


    丟臉一下子就變成雙倍了!


    基於種種緣由,之前無論是在親哥那裏、還是曾經的工作對象那裏, 都懶得遮遮掩掩——表現得智多近妖,連裝都嫌麻煩費勁的是她。


    大口吃好吃的,看心情戲弄他人的——也是她。


    可此刻,在這個冷色調的環境, 佑佑貓卻決定,要讓自己變得更加正常一些。


    也就是說, 它需要開始表現的像一隻真正的貓——而不是披著貓皮的人類。


    *


    翻白眼、冷笑、傲慢和挑三揀四——這些不良的惡習, 全然都是人類這種要命的動物所擁有的壞習慣;但在一隻單純可愛的小貓咪身上……


    你是絕對不會看見的——這是一般人類的想法。


    決定對自己進行改造、將目前的形象變得更加接近於真實——可問題是,之前沒怎麽當過真正的動物;那與之相對的模板,到底從哪裏來呢?


    像精靈一樣的小動物, 自然是人類心中無暇的寵兒;可按照慣常的經驗, 觀佑佑發現, 無論怎麽在記憶裏搜尋,她也找不到一隻、能用‘聽話’這個詞形容的貓。


    理所當然的,那隻屬於自己的唯一寵物,就成了佑佑調整好心態後,主要的行為參考藍圖。


    ……


    哈尼亜翻完了一本新食譜,又簽了幾條文件,算算時間該給那隻貓咪繼續塗藥,便準備下樓。


    然而,當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放到樓梯的扶手上時……


    ——俯瞰著一樓的場景,站在樓梯拐角的他不動了。


    一片狼藉。


    鋪在皮質沙發下的羊毛毯,此刻沾滿了粘膩的牛奶液體;原本明明擺放端正的墊子,被扯得亂七八糟;立在桌角的衛生紙自門後一直繞到廚房、整個客廳就像是被雪白繃帶包紮好的病人……


    姐姐打開了一半的小零食落了一地,花生瓜子水果紛紛入網——陪伴著黏糊糊的地毯,散發著還不錯的早餐牛奶營養拌漿的味道。


    高挑的青年微微怔神,站在一樓與二樓的中間地帶,反應了好一會,才驚訝地挑起眉。


    “……”


    順著牛奶滴落的痕跡,他鎮定地繞過滿地的混合攪拌物,走到蹲坐在沙發裏的貓咪旁邊。


    冰冷的蛇眸凝滯,然後落到那隻搗亂的貓咪頭頂,和那雙無辜的眼睛對視——


    清澈見底的湛藍眼睛,倒映出了他的模樣。


    哈尼亜:“你弄的?”


    布偶貓歪頭:“?”


    輕輕俯身,他把貓抱了起來;手上立刻沾到了混雜著生發劑、牛奶和幾枚花生果仁的粘稠物,緊貼著那層皮肉,溫熱的觸覺,讓他似是想說些什麽。


    但頓了頓,哈尼亜還是把貓放到最上麵——那個用來擺放裝飾物的單層,以免它繼續搗蛋。


    然後,他在抽屜裏翻出一條黑色的簡潔皮筋,把披在肩頭兩側的細銀長發紮成馬尾;洗手,再帶上塑膠手套,開始安安靜靜地打掃衛生。


    弱智的小動物而已,什麽都不懂,和它生氣毫無用處。


    ——稱不上好脾氣,但從來都是就事論事、天性涼薄的男人這樣想到:那這件事就賴在那兩個小崽子身上吧。


    ……


    這樣應該就能蒙混過關!


    諸如此類,家中被弄成煉獄場地的情況,在她家幾乎每隔幾天就會發生一次;不敢動手揍(打不過)、不敢嗬斥和教訓(罵不過)的主人,對外表清純,肚裏全是惡魔的貓咪幾乎束手無策,總是想著這隻貓除了好看之外、其他優勢簡直為零。


    ——可此刻,參考它的種種過分行為,比如打翻玻璃杯、抓爛沙發墊之類的,然後將其轉換為不那麽過分、收拾起來相對容易,而不是像她邊掃玻璃渣邊為它高昂的價格哭泣的做法;讓佑佑覺得:原來如此,我養貓就是為了這一刻!


    養貓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對世人來說,不論是好是壞——鮮明的印象,才能是打破慣例、和既定想法的不二法則;為了不讓他通過細節聯想太多,轉移注意力還是很有必要。


    雖然有點對不起哈尼亜……


    大不了以後他的各種騷擾短信,自己多回幾條好了。


    ——每天都能收到來自各界人士各種大量信息;並將其一概歸結為騷擾短信的佑佑貓如此想到。


    可惜的是,對人類來說,往往隻有在‘想’的時候,現實才是美妙的。


    很快,殘酷的事實就告訴了她:真正天真的人,是自己。


    *


    寬敞明亮的吊燈,照耀著下麵認真仔細擦桌子拖地的勤勞身影,從客廳到廚房,每個角落都被擦洗得幹淨整潔;無論做什麽事情——隻要不忽然就開始發呆走神,一般來說都相當有效率的銀發男人隻花了半小時左右,就將衛生打掃得徹底。


    比起請專人或者保潔來清理,哈尼亜更喜歡自己動手;這並非是出於潔癖,而是為了將來考慮。


    生活在一個母係蛇圖騰的大家族,上麵一大堆姐姐的他,從小就被教育:雖然現在男人出來工作也有很多,但學不會自己做飯、打掃和照顧的話,他以後的家,就會變成垃圾場。


    為了讓他親身體驗到那種事有多可怕,而並非是嚇唬小孩子的玩笑話,父親在哈尼亜小的時候,就經常帶他去那些姑母、堂姨的家裏,讓他親眼看看,不會做飯也不會打掃衛生的獨身長輩們,究竟活在一個怎樣的地獄。


    那些明明經常請人做衛生,但因為沒兩天就會糟糕頭頂、位於‘又該請人’的臨界點——極度髒亂差,散發著蛇類腥臭的居住環境,讓哈尼亜決定,自己以後一定要擔起相應的責任。


    把最後一塊桌布洗幹淨,掛好,見那隻貓已經蜷縮著快要睡著了;心裏對它的來曆暫時模糊,但借著味道、隱約有些概念的哈尼亜又轉頭去浴室,放了一缸熱度偏高的水。


    ……


    佑佑是被那雙撫摸著身體、冰涼的手給弄醒的。


    涼冰冰的指尖,動作卻很舒緩,而且十分到位。


    它發現,雖然這個人看上去對小動物冷淡又疏遠,但其實相當細心——就看他用刷子給貓的手法,非常輕和,而且一點也不痛!


    好人;觀佑佑在內心給青年發了張漂亮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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