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童淼甚至想偷偷把這條短信刪掉,不讓司湛看到。


    意識到自己的邪惡心思之後,理智終於拉回了她的羞愧,她默默垂下眸子,將手機遞了過去。


    “喂,有人給你發短信。”


    她也沒想到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那麽憋悶,就好像是嗓子裏麵塞了棉花,又悶又幹燥。


    但她還是說了。


    司湛抬了抬頭,隨手接過來,看了一眼。


    手機屏幕很亮,郝夢溪打下的字原原本本的擺放在那裏,但司湛卻好像看不懂似的,隨手把短信給刪了。


    童淼一怔,遲疑問道:“你......”


    不去找她麽?萬一真的有事呢?


    司湛抬眼打量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拽到自己身邊,淡淡問:“我什麽?”


    童淼站立不穩,撲到司湛的身上,感受到他皮膚的溫熱,觸電似的彈了起來,不爭氣的臉紅。


    出了這麽大的事,她還有心思想有的沒的。


    “她...不會有什麽事麽?”


    司湛卻頗有些無情道:“不知道啊,但如果她父母都安撫不了她,難道指望我一個外人麽?”


    童淼啞口無言,一方麵覺得,司湛對於不在意的人,真是沒有什麽感情可言,另一方麵,她竟然有些竊喜,似乎自己擔憂的某些事情,根本沒有發生的可能。


    “酒駕出的車禍,隻能賴他自己,跟其他人都沒關係。”司湛最後定性道。


    第62章


    校園裏的玉蘭花冒出了尖,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淡的香氣,混合著冷冽的風,讓人一瞬間就沒有了困意。


    童淼緊了緊羽絨服外套,小跑著跟薑謠進了教學樓。


    雖然和司湛住在一起,但她並不習慣每天和司湛一起上學,畢竟怪怪的。


    況且,她出門的時候,司湛就剛起床洗漱。


    “怎麽還這麽冷啊。”薑謠跺了跺腳,在手指尖吹了口氣,濕潤的熱氣頃刻被蒸發了,帶來更多的涼意。


    “因為陰天吧。”童淼從衣服兜裏掏出來一個小巧的電暖寶,塞在薑謠手心裏。


    早晨剛充過電的,能挺好幾個小時。


    暖意霎時緩解了薑謠的發紅冰涼的狀況,她趕緊牢牢抓住,舒服的歎息了一聲,扭過頭問:“喵喵你不冷麽?”


    童淼笑著搖了搖頭:“我穿羽絨服呀,誰讓你穿大衣就出來了。”


    她的手都出汗了。


    薑謠吸溜一下鼻子,似乎凍得有點兒感冒,她撇撇嘴嘟囔道:“還不是怕顯胖麽。”


    童淼無奈道:“季老師也不會天天跟你在外麵偶遇的,再說了,你一點也不胖啊。”


    薑謠的身材是真的好,一副明星似的好底子,但越是底子好的,對自己要求越嚴格,尤其是在喜歡的人麵前。


    薑謠歎息:“哎,可不像你和司湛,季渃丞可不把我當回事兒了,我要是不好好打扮,他都能把我當成路邊的小野草。”


    但她自黑慣了,原來還覺得無法理解難以接受,現在已經默認季渃丞是個要耗費全部心血追求的人了。


    “謠謠你...將來要去什麽學校啊?”童淼突然想起來,上次在模擬學科競賽上,季渃丞似乎提過,帶完這屆就要走了。


    她忘記跟薑謠說,也不忍心跟薑謠說。


    薑謠拄著下巴,鬱悶道:“哎我也愁呢,我爸爸想讓我去個好學校讀經濟,我媽媽想我進電影學院,說家裏有資源會比較輕鬆,可是都不在闌市啊。”


    童淼頓了頓,抬起手摸了摸薑謠的頭發:“去首都電影學院吧,季老師不可能永遠做個高中物理老師,他還是要回去搞研究的。”


    薑謠抬起眼眸,迷茫的看著童淼,顯然不理解,為什麽不能永遠做個高中物理老師,做老師不也挺好的麽?


    還有,這工作也是季渃丞自己選擇的,他要是愛做研究,當初也不可能來盛華啊。


    童淼也沒辦法跟她解釋,她並不知道什麽內情,但是直覺上,她猜得到季老師是被迫來的。


    兩人慢慢的上到了三樓,有值周生從上麵檢查完衛生下來。


    一個梳著馬尾辮的高一學生道:“死的那個聽說是高三的陳凱嘯。”


    另一個拿著記錄本,帶著眼鏡:“朋友圈都刷屏了,他哥們兒還給他寫了長文紀念他,q-q空間轉瘋了都。”


    馬尾辮唏噓道:“哎你知道郝夢溪麽,她媽跟我媽一個單位的,今天都請假了,說是要給郝夢溪轉學。”


    眼鏡撇撇嘴:“不是我說,郝夢溪就是個婊,要不是她把陳凱嘯當備胎,陳凱嘯也不至於死,怪不得那幫高三的都要找郝夢溪算賬呢。”


    馬尾辮可能是平時跟郝夢溪還認識,聽她這麽說就不樂意了:“我去,他自己酒駕跟郝夢溪什麽關係啊,你要這麽說,還怪司湛呢。”


    女孩子一有觀點不合就容易較真,非得說到讓對方信服為止。


    眼鏡一皺眉:“跟司湛更扯不著了好麽,司湛從來也沒答應郝夢溪,他不是喜歡那個學神麽。”


    馬尾辮陰陽怪氣道:“貼吧傳什麽你都信?那當初還說陳凱嘯和司湛是為愛打架呢,我反正覺得蒼蠅不叮無縫蛋。”


    ......


    童淼默默看著她倆的背影,蹙了蹙眉。


    薑謠扯了她一把,強迫她轉回頭,安撫道:“走吧,別聽這亂七八糟的,死校外頭了不算什麽事兒,每年有多少考不好跳樓的呢。”


    童淼點了點頭,跟薑謠一起進了教室,把書包放在了椅子上,去拿工具掃除。


    她理智上告訴自己,這事兒原本就是個意外,但卻經不住一想再想。


    就像心裏堵著個疙瘩,憋悶不已。


    拖布有些老舊了,還是木頭把的,她一不小心,木屑刺進了手指。


    疼的她一擰眉,趕緊攤開手指看。


    手指尖冒出個細小的血珠,豔紅豔紅的,雖是個小傷口,卻讓她心裏砰砰直跳。


    她把拖布放了回去,想去水房衝洗一下,也沒跟誰說,自己拿著紙巾。


    冰涼的水觸碰到皮膚,還是讓她冷的一哆嗦,整個指頭都凍紅了,但小傷口已經找不見了。


    她用紙巾隨意的擦了擦,扔了垃圾,想回班級。


    走了沒兩步,麵前擋著一個人,比她高。


    童淼抬起頭,差點沒認出來。


    今天的郝夢溪沒再濃妝豔抹,相反甚至有些落魄。


    她頭發沒有梳整齊,眼角微微耷拉著,鼓脹脹的,眼底帶著些許的血絲,像纖細的蛛網。


    嘴唇也有些發白,抿成一條筆直的線,臉色很不好。


    “你就是童淼?”聲音低且冷,還些微帶著輕蔑的嘲諷,依靠著她的身高優勢,剛剛好低頭蔑視。


    童淼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拳頭,壓迫著方才不小心紮破的傷口,隱隱作痛。


    她直視著郝夢溪的眼睛,平靜的點了點頭。


    說怕倒也不是,畢竟是學校的大環境,又隻有郝夢溪一個女生,量她也不能怎樣。


    但是童淼畢竟從小乖巧慣了,連打架都不知道怎麽出手,難免心裏緊張。


    郝夢溪精瘦精瘦的,鎖骨突出,腿細的跟別人胳膊似的,卻渾身透著一股強悍的戾氣。


    她微微岔開腿,擋住童淼前麵的路。


    “司湛喜歡你是吧,貼吧裏說吻的你的小腿吧?”


    她問的相當直接,似乎根本沒有心情再拐彎抹角。


    但童淼沒有答。


    說不是麽,連她自己都騙不了。


    說是麽,卻又說不出口。


    可司湛喜不喜歡她,原本就跟郝夢溪沒有關係。


    郝夢溪是個急脾氣,受不了童淼溫吞的性格,皺眉不耐道:“你啞巴了?”


    童淼垂下眼,繃著臉嚴肅道:“麻煩讓開,我要回去上課了。”


    她後退一步,讓出空間,想繞過郝夢溪,不再糾纏。


    也不知是誰沒有關嚴走廊的窗戶,寒風順著縫隙刮進來,帶著怪異的呼嘯聲。


    郝夢溪一把扯住童淼的羽絨外套,狠狠的往自己的方向扯:“讓你走了麽!”


    寒風刮進來,吹亂她披散的頭發,像個披頭散發的女鬼。


    童淼抬起眼睛,從她手裏拽過自己的衣服,臉上帶著些微怒意,壓低聲音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郝夢溪指甲長,一用力抓著童淼的衣服,好懸把指甲弄劈了,她強忍著痛,麵部有些抽搐。


    “上次他在教室就拉的你的手吧,你站一邊看我笑話是吧,司湛喜歡你,把我推開,你是不是爽透了?”


    她咬牙切齒,也不知道從什麽角度來發泄自己這幾天的抑鬱。


    每讓她找出一點自己受委屈的苗頭,她都覺得又驚喜又憤怒,非得報複出去。


    童淼瞪著郝夢溪狂妄的臉,平生第一次出現衝動的念頭。


    她想說是,然後和郝夢溪狠狠的打一架。


    她現在總算明白了,那些男生打架的快意是從哪裏來的,有時候真的光動嘴是沒用的。


    早自習的鈴聲適時響了起來,提醒值日生可以回去自習了。


    多少喚起了一絲童淼的理智。


    “司湛喜不喜歡你,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頭一次用那種警告的眼神看著別人,精致的杏眼劃出圓潤的弧度,眼皮在眼尾小小的折疊,緊接著,她補充道,“畢竟,除了臉蛋,你也沒什麽值得人喜歡的。”


    “臭-婊-子!”郝夢溪喪失理智的破口大罵。


    這麽刺耳又難聽的字眼,讓童淼一時接受不了,她氣的身體微微發抖,恨不得出手將郝夢溪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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