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這一去便去了一個時辰,自清玄子屋中出來時麵色凝重,搬了椅子守在院中,已昏昏欲睡的慕琤噌的一下站起身,小跑奔到慕挽歌跟前。


    “師姐,師父他可是答應了?”


    慕挽歌斂了凝重之色,換上笑顏,抬手摸摸他的頭,“師父答應了,你先隨我去玩幾日,過些日子你家裏人會去接你的。”


    本還有些擔憂不能下山的慕琤頓時眉開眼笑,拉住慕挽歌的手,迫不及待道,“那我們快下山罷,聽說師姐成親了,琤兒想見見姐夫。”


    “……”


    ‘姐夫’那個人怕是氣惱了,此番回去又要花心思哄,有慕琤在,多少會好一些的。


    趕了兩個時辰的路,在清源山待了近兩個時辰,下山時已是傍晚。


    慕挽歌將她來時騎的老馬換給了非言,忽然被換坐騎的非言恍然大悟,卻有苦難言。


    給王妃牽老馬是靈璧的主意,他總不能出賣靈璧,心甘情願背黑鍋。


    慕琤原本是想與慕挽歌同乘一匹馬的,但慕挽歌的精神頭卻是不大好,元氣大傷又來回顛簸折騰,若再照顧慕琤的話,確實吃不消了。


    是以,慕琤與靈璧同乘一匹。


    幾人緊趕慢趕,到城門外時,城門已經關了。


    “師姐,城門關了,我們進不去,莫不是要在城外露宿?”慕琤對露宿野外極其興奮。


    慕挽歌原以為他會害怕來著,可聽他的語氣似乎不是那麽回事兒,不待她回答,一旁的非語已然胸有成竹應聲。


    “王妃,您且安心,我哥身上帶著王爺的令牌,任何時候皆能自由出入。”


    經非語提醒,非言如夢初醒 ,自懷中摸出一枚令牌,而後驅馬走到城下,揚聲大喊。


    “速速打開城門!”


    城樓上有人揚著火把,探出頭來,亦大聲回應,“城下何人?城門已關,明日到了時辰方可通行。”


    非言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奉宸王之令外出辦事,耽誤了大事,爾等有幾條命來承擔。”


    先前還帶著幾分目中無人的狂妄的守城將領一聽到是宸王的人立即轉變了態度。


    “諸位稍後,這就給你們開城門。”


    不多時,城門緩緩開了條縫隙,一人先走了出來,接過非言手中的令牌一看,頓時點頭哈腰。


    “職責所在,還望幾位見諒。”


    言畢,他退到一旁,揚聲道,“速將城門打開放行。”


    他一聲令下,城門才大開。


    慕挽歌一言不發,策馬揚鞭,靈璧與非語跟隨,非言稍落後一步,與守城將領說了兩句。


    “辛苦了,我會如實稟報王爺的,你們盡忠職守,王爺定然欣慰。”


    “來日有機會,定要與弟兄們暢飲一番。”


    言罷,非言扔了一錠銀子給對方,而後拱手,“告辭了。”


    對方受寵若驚,急忙拱手回禮。


    “卑職……”


    然,不等他開口,非言已揚塵而去。


    兩炷香後,幾人在將軍府門前下馬,非語上前叩門。


    門房開門出來,瞧清是非語,驚喜不已,立即將門打開,“王妃可算是回來了。”


    慕挽歌牽著慕琤入府,方行至正院便碰上了匆忙而來的墨隱。


    “王妃,您可算回來了,您快去瞧瞧主子……”


    見墨隱神色焦急,慕挽歌心下一緊,“可是洛辰脩出事了?”


    “這……”墨隱似有難言之隱,猶疑道,“王妃您親自去瞧瞧便是,屬下……”


    慕挽歌沒有為難他,先低頭看慕琤,“琤兒先隨你靈璧姐姐去歇一歇,我去去就來。”


    靈璧上前,站到慕琤身旁,恭敬地道,“小公子隨我來。”


    慕琤點了點頭,默默跟在靈璧身後,走了兩步又頓步扭頭,“師姐,你要來陪我用飯啊,我等你。”


    “嗯。”慕挽歌含笑應聲。


    目送靈璧領著慕琤往偏院的廂房而去後,慕挽歌才轉過身,抬步往廊上行去。


    洛辰脩寢屋所在的院落與偏院方向相反。


    慕挽歌回到先前她與洛辰脩所在的院子,跟隨她身後的墨隱在院外停下,她擰眉望著洛辰脩的寢屋。


    房門大開,屋內卻漆黑一片,院中彌漫著一股酒香。


    心下已然明白方才墨隱的欲言又止。


    進屋後,酒味兒愈濃,她掏出火折子欲燃燈,一聲帶著醉意的低斥自裏屋傳來。


    “滾出去!”


    慕挽歌頓了頓,抬手將燃起的火折子湊向油燈。


    油燈亮了,屋內的人火氣愈旺。


    “我讓你滾!”


    慕挽歌仍舊不吱聲,抬步往裏走,方行了五步,便聽裏屋傳出酒壇落地碎裂之聲。


    而後凳子翻倒,有踉蹌的腳步聲朝她而來。


    她停下,等著他出來。


    第46章


    洛辰脩醉意朦朧, 卻聽出是她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奔走,跌跌撞撞。


    酒香四溢,彌漫至屋外院中, 屋內更是濃鬱。


    慕挽歌進屋時便點燃了離門口最近的那盞油燈, 蒙蒙亮光隻勉強視物,而洛辰脩自裏屋出來, 瞧見她時便不動了。


    “你過來。”她朝他招招手, 皮笑肉不笑。


    她知曉他能看得清她的表情的。


    過來的途中,墨隱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與她說了, 威武的將軍王借酒澆愁呢。


    洛辰脩猶疑著, 仍舊抬步朝她走來,隨著他靠近, 酒氣越發濃烈。


    慕挽歌捂了捂鼻子,一臉嫌棄,“臭氣熏天, 待過些日子娶狄國公主進門,你也這般招待她?”


    此言一出,洛辰脩腳不動了,在離她三步遠的距離停下,以目光審視她。


    他隻是薄醉,意識是清醒的。


    她說的每一句話,他皆聽得清楚明白。


    她分明已知曉他即將被迫娶和親公主一事,可她渾然不在意。


    四目相對, 生出一股相顧無言的悵然來,慕挽歌眉眼輕蹙,眼底盡是倦意。


    “狄國戰敗,送公主和親……你並不會將這等不起眼的小事放於心上,究竟為何喝悶酒便隻你自個兒知曉,今日我乏了,任何事待明日再商議。”


    方才墨隱那一副凝重的神情確實嚇了她一跳,還當是洛辰脩的身子出了狀況,但過來的路上又聽墨隱將說了和親之事,可洛辰脩不是軟柿子,不會由人拿捏。


    他若不想娶,便是元帝下了賜婚聖旨亦逼迫不了他。


    況且眼下選哪一位皇子迎娶公主的事尚未定論,也隻是外人猜測罷了。


    此次狄國來和親的公主是太子赫連溟的胞妹赫連靜,赫連溟主戰,是以才有了一年多以前洛辰脩大婚當夜雖洛王一同出征之事。


    兩軍對峙一年,期間大大小小的多次交手,赫連溟從未在洛辰脩上手討過便宜,最後一回赫連溟被洛辰脩所傷,而狄國不得已才派出使臣義和。


    洛王與洛辰脩班師回朝,赫連溟的親妹妹就送來和親,元帝不傻,如今大軒慕容皇族的眾皇子中,便隻有近日才恢複皇子身份的洛辰脩能擔大任。


    赫連靜想做宸王妃,怕是沒那麽容易。


    這一點,慕挽歌心裏清楚得很。


    在元帝眼裏,她這位能統帥慕家軍的慕氏後人可比赫連靜有用多了。


    洛辰脩為此買醉,說不過去。


    慕挽歌想起了白日裏她與洛辰脩不歡而散,若他真是因此時而耍酒瘋,她反而頭疼了。


    待明日他清醒時,她再與他心平氣和談一談。


    洛辰脩凝眸望著她,抿唇不語,目光像是看仇敵一般,恨不能將她撕碎了吞下。


    “你莫要在我麵前借酒裝瘋,今日我確實累了,此時仍舊未用晚膳,饑餓時最易動怒,你莫要惹我。”她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轉身欲朝屋外走。


    洛辰脩拉住她,啞聲道,“我也餓,你不回來,我吃不下。”


    “……”


    慕挽歌無奈,此時明顯不是與醉鬼講道理的時候,她還能如何,自是邀請他一起用膳。


    “那便一起,小師弟隨我一同下山,他會在將軍府住些日子。”


    慕琤心心念便是相見他一麵,此時倒是好時機。


    聞言,洛辰脩俊眉微擰,“小師弟?”


    慕挽歌輕笑,“你我將成親前的幾個月他才上清源山,如今方十歲,是個討喜的孩子。”


    聞言,洛辰脩眉眼舒展,往前兩步站在她麵前,展開雙臂,“阿挽先替我整理衣冠,既是見你師弟,自然要莊重些才好。”


    “……”


    這時候才意識到莊重會不會遲了些,方才肆意耍酒瘋不是很暢快麽。


    慕挽歌心下翻了無數個白眼,卻還是抬手替他整理了衣襟,將褶皺抹平,又撫了撫他的鬢角,此時她才察覺他哪裏是醉酒。


    目光清明、炯炯有神,順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並不燙。


    “未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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