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話,他並不懷疑。


    他驕傲自負,卻也自信,正因為懂她,是以能輕易辨別出她哪一句話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當年女兒尚在繈褓之中,他被嫉妒衝昏了頭,又心急救她,若是多看一眼,他定能察覺到,也不會讓女兒流落在外十六年。


    虧欠女兒的,他定會加倍彌補。


    可秦胥也知曉妻子為何忽然願意告知他真相了。


    他這人冷漠絕情、心狠手辣,唯一對妻兒狠不下心,他會給他們最好的一切。


    “瑤兒你且安心,我不會傷害女兒的,我會對她好,比對琤兒還好……”


    秦夫人不再掙紮了,埋頭在秦胥胸前,低聲抽泣。


    “師兄,我們欠她的……是我對不起女兒。”


    因為親眼目睹慕嘯天慘死於她麵前,被秦胥救走後,她癡傻了五年,直至生下兒子後,漸漸清醒過來。


    自那時起,她便恨著秦胥,因為她知曉他是怎樣的人,遺棄孩子,他是有意為之。


    方清醒時,她以為女兒死了,她心如死灰,鬱鬱寡歡,可他將奄奄一息的兒子抱到她麵前時,她又有了活下去的意誌。


    身為母親,她已失去女兒了,不能再失去兒子。


    好在上天厚待她,送兒子去清源山時她得知女兒還活著。


    以慕氏唯一血脈的身份活著。


    那時她也曾想過將女兒帶回禹州,可清玄子師叔提醒她,女兒的命格需遇貴人方可破死劫,須得頂著慕的姓氏才行。


    她也出自清源山,自是知曉師叔所言不會有假。


    況且若帶回女兒,世間有又多少人會信女兒是秦家的骨血,若行蹤暴露,秦家必受牽連……


    秦夫人將一切合盤托出,秦胥安靜聽完,饒是他鐵石心腸,亦不免心有觸動,紅了眼。


    他的瑤兒,他的師妹,口口聲聲說恨他,可這哪裏是恨。


    她處處為他著想。


    “瑤兒,一切皆已過去了,欠女兒的,我來補償,如今我們一家人團聚,往後再也不會分開了,你莫怕,有我在,我會保護抱你們,保護好女兒的。”


    ……


    慕挽歌在秦家住下,卻不願與除秦慕琤以外的任何秦家人接觸,包括秦家家主秦胥及主母秦夫人。


    自秦夫人醒來那日,秦胥每日會來慕挽歌屋外靜立片刻,隻是第一日來時讓她去見一見秦夫人。


    ‘秦夫人’這一稱呼是慕挽歌自個兒認的,而秦胥卻絲毫不委婉。


    “去見見你娘,她很掛念你,當年一切皆是為父之錯,你娘她是無辜的,最初的那五年,她整日渾渾噩噩的,直至琤兒出生時方好轉,可她因掛念你,這麽多年鬱鬱寡歡的,拖垮了身子……”


    秦胥將所有的過錯擔下,可慕挽歌隻笑了笑便轉身回屋,將門關上了。


    一連幾日皆是如此。


    秦胥到她屋外靜立,她仿若未見,不為所動。


    然而,隻有慕挽歌自個兒才清楚她在等,等洛辰脩來。


    她將利用秦家家主對她的這份愧疚,助洛辰脩成事。


    慕挽歌甚至自嘲想過,她骨子裏的這種自私,大抵便是隨了生父罷。


    這日一大早,秦慕琤興衝衝來她屋裏,而此時慕挽歌正獨自用早膳。


    “姐夫來了。”秦慕琤還未進門便揚聲來了這麽一句。


    慕挽歌微愣,隨即放下碗筷,起身往外走,在秦慕琤身旁也未作停留。


    秦慕琤又折身小跑追出去,氣喘籲籲叫喊道,“姐,爹不讓姐夫進府,將姐夫攔在大門外了。”


    慕挽歌不曾回頭,揚手揮了揮,腳步不停,徑直朝大門而去。


    見狀,秦慕琤立在原地不動了,望著姐姐漸行漸遠的背影,失落垂眸。


    跟隨在他身後的護衛雲影上前,疑惑道,“少主,您既舍不得小姐,為何不與家主一同將她留下,反而胳膊肘往外拐相助宸王?”


    秦慕琤悵惘一歎,“我也想一直有姐姐陪著啊,可我怎能這樣自私,姐姐向往自由,無拘無束慣了,不喜留在秦家,而且她心裏眼裏隻有姐夫,強留隻會徒增她對秦家的厭惡,她能來救娘,我已心滿意足了,娘也是這樣想的,隻有爹……”


    他又歎了一口氣,接著道,“我覺著爹是鬥不過姐姐姐夫的,畢竟此時爹爹要顧及姐姐的感受,而姐姐她心中有怨,根本不想顧及爹娘的感受,她願意隨我回秦家,不過是另有所圖罷了。”


    雲影望著身前的少主子,隻有十歲,卻極聰穎,若非身子骨不好,將來必有大作為。


    可偏偏……


    慕挽歌在前庭院中遇到秦胥,她隻淡淡點頭示意,便與他擦肩而過,秦胥叫住她。


    “挽歌……”


    慕挽歌往緊閉的大門瞧了一眼,遂才駐足,扭頭看向秦胥,“秦爺有何事?”


    她的態度禮貌卻生疏,一聲‘秦爺’令秦胥很是惱火,但又發作不得。


    麵對女兒,他心底的虧欠之意蓋過一切。


    秦胥往前走了兩步,在她麵前站定,語重心長勸道,“宸王是皇子,又深得聖寵,日後若承大統,必是三宮六院,根本無法做到一心一意,你莫要犯傻。”


    聞言,慕挽歌卻笑了,“可我偏偏瞧上他了,非他不可,這種感受,您比我更明白才是。”


    他是過來人。


    慕挽歌也是在提醒他,當年他為將心愛之人留在身邊,不擇手段,她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


    秦胥怔愣片刻,凝視著眼前的女兒,長得與妻子有八分相像,性子卻隨了他,同樣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思及至此,他不禁笑了起來,揚了揚手,示意門房將大門打開。


    秦府的大門緩緩打開,門外的洛辰脩仍站在原地,一眼便瞧見了站在門後對他微笑的絕美女子。


    她身旁的中年男子雖然在笑,卻滿眼無奈的寵溺。


    洛辰脩心下狐疑,朝慕挽歌伸手。


    “阿挽,我來了。”


    慕挽歌嘻嘻笑出聲,難掩愉悅之色,大步跨出門檻後,隻是個見到心上人無比歡喜的少女。


    秦胥站在原地,瞧著女兒奔至那小子麵前,稍微一頓,而後猛地跳起撲過去,那小子穩穩將她接住,兩人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


    作為還未得到女兒承認的父親,這一幕有些刺眼,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哼,便宜這小子了……”


    第73章


    短短幾日, 卻已是相思難耐,至少洛辰脩是這樣的,可他做夢也不敢想他思念的阿挽也如他一般度日如年。


    意料之外的熱情衝擊,饒是向來處事不驚的洛辰脩亦有一瞬覺得這一切虛幻不真實。


    她熱情撲向他時, 那一瞬間, 他呆了呆,可本能反應比他的意識更快, 他將她接住, 緊緊抱住她。


    從未有過這樣的待遇,甚至曾經連想也不敢。


    想多了, 便會奢求更多。


    但這一次, 似乎不一樣了。


    當著外人麵,她此舉反常, 可他欣喜若狂,無法分心探究她真心或是假意。


    至少她當眾承認了與他的關係。


    親眼目睹女兒與的男子親密相擁的秦爺很是惱火,目光如炬, 恨不能在洛辰脩身上燒出個洞來。


    女兒不待見他,卻對這小子投懷送抱,這一幕怎麽看怎麽刺眼。


    “嗯哼……”秦胥目光凜凜,直射洛辰脩。


    小子,你手往哪裏放呢?還不趕緊把爪子從我女兒身上拿開!


    溫情被這一聲不大不小的輕哼打斷,洛辰脩並未鬆手,佳人在懷,相思一時難解, 但煞風景之人毫無自覺,還朝他們走近。


    抬眸便瞧見方才將他拒之門外的秦家家主怒目相對,他雖費解,卻仍有風度與教養,原本想多抱一會兒,多享受片刻溫存的。


    但外人麵前,總要收斂些。


    洛辰脩將擁抱改為輕輕攬著她的肩,慕挽歌溫婉笑著,倚著他,與朝他們走近的秦胥相對而立。


    “讓秦爺見笑了。”洛辰脩一副溫文有禮的貴公子姿態,不卑不亢。


    秦胥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盯著洛辰脩的目光愈發不善,“王爺的一言一行彰顯的是皇家顏麵,男女授受不親,王爺不覺方才之舉過於輕浮了?”


    被罵輕浮的洛辰脩先低頭看慕挽歌,見她但笑不語,顯然對秦胥之言不以為意,瞧她這淡然的反應,洛辰脩不禁勾唇,再看向秦胥時,倒也心平氣和了。


    “秦爺此言差矣,夫妻之間自是不用講求所謂的男女之防的,並無輕浮一說。”


    “夫妻?”秦胥不加掩飾,冷笑道,“你們算哪門子的夫妻。”


    洛辰脩終於確定了,這秦家家主對他有種莫名的敵意,而且那目光總往阿挽身上瞟。


    莫不是知曉了阿挽與秦夫人的關係,這秦家家主還真將自個兒當成阿挽的父親了?


    洛辰脩並不知眼前這位還真是慕挽歌的生父,此時瞧秦胥這傲然嚴父的姿態,心下便有些不耐煩了。


    “秦爺似乎對本王有成見。”


    秦胥扯了扯嘴角,卻不見半分笑意,“豈敢,王爺何等身份,我等草民豈敢有成見。”


    候在一旁的墨隱腹誹,這秦家家主果真是好大的架子,就差拔刀相向了這還叫沒成見,也虧得爺瞧著王妃的麵上盡量忍讓,否則……


    墨隱這麽想著,便聽一直不曾言語的慕挽歌出聲了。


    “夫人身子已無大礙,我便不再叨擾了,勞煩秦爺給琤兒帶句話,若有事,可到客棧尋我,向來這禹州城中的客棧,沒有哪一家是秦家尋不到的。”她此言是對秦胥說的,一聲‘秦爺’冷淡疏離,如同對待陌生人。


    “挽歌……”秦胥苦惱且無奈,對上她淡漠的眼,他心中的愧疚愈增。


    縱然他冷酷無情,自私狠辣,可這是他的女兒,當年若非誤會,他豈會將女兒丟棄在屍堆裏,任她在死去的慕嘯天懷裏自生自滅。


    終於,他也嚐到了自私帶來的苦果,差一點害死了親生女兒,這麽多年來,妻子對他心懷芥蒂,甚至不願讓他知曉女兒的存在。


    好不容易女兒回來了,又被這小子給拐走,他如何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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