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她無半分記憶,翌日她是在營帳中醒來的,身上穿著幹淨的裏衣,不用想也知是誰給她穿上的。


    支起身時頓覺腰酸腿軟,她又躺回去,過了片刻又才翻坐起身,反手捶捶老腰,舒緩舒緩。


    她的衣物整整齊齊放在一旁的木凳上,是一套男裝,從南境過來時在歇腳的鎮子上的成衣鋪裏置辦的。


    男裝要比女裝簡易許多,她很快穿好衣物,弄了個簡易的男子束發,此時同樣一身男裝的靈璧端著一碗粥掀帳進來。


    “主子,您起了。”


    慕挽歌扭頭看去,笑著應了一聲,而後彎腰,掬水淨麵。


    靈璧將粥碗放到一旁的小案上,趁此空擋打量一番帳中布置。


    “王爺的營帳還不如我那邊呢,想來起初慕叔叔是給主子您準備的那營帳,王爺蒙在鼓裏,見到您時,王爺都驚呆了。”


    慕挽歌拿帕子擦幹臉,偏頭看了眼靈璧,輕笑,“大晚上的,隔那麽遠,你怎就瞧見他驚呆了,我可沒瞧見。”


    聞言,靈璧掩唇憋笑,清了清嗓子,才小聲道,“王爺迫不及待將您拖進營帳中可不止一雙眼睛瞧見,王爺的驚喜之色不用瞧清楚也猜得出來。”


    “嘖嘖,果真是不一樣了,看來我讓你留在木屋的那一年你跟著非言學到了不少嘛。”慕挽歌戲謔道。


    提到,靈璧俏臉一紅,雙手捂臉,自指縫中偷瞄,羞赧道,“主子您別提那木頭,他也真是笨得可以,叫他保護好七公主,他反倒將自個兒給折進去了,差點兒連命也丟了……”


    靈璧雖在嫌棄埋汰非言,可慕挽歌明白她也是在擔憂非言他們,離京將近一個月,也不知京中究竟是何等情形。


    坐下喝粥時,慕挽歌思索之後叮囑道,“靈璧你今日便啟程回京,這邊的事你也大概了解了,回去之後你與非言、非語見機行事,切記要避開扶風,莫要讓扶風知曉我與洛辰脩在慕家軍軍營。”


    靈璧不解,微愣,“主子您是懷疑扶風他……”


    扶風是細作這句話,靈璧難以說出口,畢竟扶風是洛辰脩的人,且一直是七公主的隨身侍衛。


    慕挽歌歎道,“洛王與洛辰脩並非一條心,墨隱與扶風皆是洛王的人,墨隱還好,他的心是向著洛辰脩的,可扶風就不一定了。”


    在此之前,靈璧對此事一無所知,隻聽說洛王似乎欲棄宸王扶持九皇子奪權,卻也不曾往深處想,此時聽到,不免細思極恐。


    “主子,那非言、非語他們……”


    非言、非語亦是從洛王府出來的,靈璧不敢往深處想,最怕的是身邊竟無一個可信之人。


    慕挽歌淡笑搖頭,“非言、非語是洛辰脩的人,他們並無二心,你且安心就是了。”


    聞言,靈璧鬆了一口氣,悵然道,“這人心怎就這般叵測,綠意跟在主子身邊那麽多年,我視她如親姐妹,主子您待她更是不薄,可未曾想她竟然是狄國的細作,墨隱、扶風兄弟倆也是聽命於洛王,您說他們為何要如此呢,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非要弄成這樣的局麵。”


    靈璧不明白,為何人與人之間會有那麽多的欺騙,這樣做的意義又是什麽,到最後什麽也得不到。


    綠意便是最好的例子。


    好在非言、非語不是。


    慕挽歌不可置否笑了笑,大道理無需她說,靈璧心裏明白,隻是一時之間難以接受罷了。


    “你收拾收拾啟程罷,如今在京中,洛辰脩唯一的後顧之憂便是困在宮中的洛妃娘娘了,你回去後想法子探知一下宮中消息,確保洛妃娘娘安然無虞。”


    “是。”


    靈璧應聲後正要退下,洛辰脩掀帳進來,靈璧恭敬行禮。


    “王爺。”


    洛辰脩擺了擺手,“無需多禮。”


    而後洛辰脩的目光落在慕挽歌身上,見她抬眼瞧他,他溫然一笑,“方才我在外聽到了,宮中有我的人,靈璧帶著我的令牌去見他,他會助靈璧入宮的,在京中我暫無可用之人,要有勞阿挽相助了。”


    嘴上說著客套之言,可他卻無客套之意,光明正大的就是要慕挽歌出手。


    慕挽歌失笑,又對靈璧道,“可聽見了,王爺有求於我們呢,靈璧你任重道遠,此次回京,那邊的事皆要你隨機應變了,回京後先安排人入宮保護洛妃娘娘,其餘之事待我回京再做打算。”


    靈璧再應了一聲後便安靜等著洛辰脩發話。


    洛辰脩不曾多言,拿出一個包袱,自包袱裏翻出一塊令牌遞給靈璧。


    “你帶著此令牌去陳三娘的酒肆,與她說明情況,她會帶你見到內廷侍衛統領劉宇,而後便由劉宇帶你們的人入宮。”


    “陳三娘竟是王爺您的人……”靈璧訝異接過令牌,下意識看向慕挽歌。


    陳三娘此人與主子可是熟得很,不曾想陳三娘竟是王爺的人。


    洛辰脩隻點了一下頭,而後便對靈璧擺手了,靈璧會意退下,腦袋裏亂哄哄的。


    果真是侯門深似海,尋常人根本摸不透。


    靈璧一走,洛辰脩便不端著了,湊過去與慕挽歌擠在一個墊子上坐下,將她攬入懷中。


    “阿挽莫要氣惱,陳三娘一事我並非刻意隱瞞,我知時常去她的酒肆,與她頗有交情,此前我也沒機會與你細說這些。”


    慕挽歌嫌棄推開他,蹙眉道,“你這一身戎裝硌得我臉疼,你離我遠一點。”


    洛辰脩啞然失笑,瞧她並非真的惱他,心下稍安,依言鬆開手,若非稍後還得操練,他定立即寬衣解帶。


    慕挽歌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氣,將已經空了的粥碗帶給他,“喏,去將碗洗了。”


    “……”


    這碗也用不著他親手洗。


    心知她是故意的,洛辰脩自然是配合她,拿著碗出了營帳,不多時便又回來了,這回手上拿著一個碗,裏麵放著兩個燒餅。


    來到她麵前,看著她消瘦的臉,洛辰脩眼中滿是愧疚與疼惜。


    “軍營中不比別處,要你跟著我受苦了,明日給你打野味兒。”


    慕挽歌是真的胃口極佳,接過他遞來的燒餅慢慢吃了起來,察覺他一直盯著她,慕挽歌口齒不清地道,“盯著我作甚,你也吃唄。”


    洛辰脩緊挨著她坐下,仍與她擠在一個墊子上,拿起另一個燒餅咬了一口。


    這幾日已吃膩味了的燒餅,此時似乎多些味道,既是甜的,也是香的。


    燒餅吃了一半,慕挽歌便吃不下了,放回碗裏,洛辰脩手上的還剩最後一口,他將它吃了,而後起身倒水給慕挽歌。


    慕挽歌隻喝了一小口,剩餘的盡數進了洛辰脩口中,她喝過的,他也不嫌棄,慕挽歌不禁笑了起來。


    “許久未嚐到燒餅味了,慕家軍的軍營夥食還不錯嘛,這燒餅做的挺好的。”


    “還不錯。”洛辰脩很沒誠意地附和了一句,伸手將她拉起,傾身湊過去在她唇上輕啄一口,偷香得逞,他心滿意足。


    “阿挽可想去瞧一瞧慕家軍在訓練場上是怎樣一番模樣的,給你瞧一瞧我這些日子的成果,如何?”


    第86章


    洛辰脩誠心相邀, 慕挽歌欣然點頭。


    “這十多年一直是征叔叔勞心勞力主持大局,慕家軍才能延續至今,以羅州為秘密駐地,護一方百姓平安, 你或許也猜到了, 在不知你身世之前,我應下你的提親, 其中很大的緣由便是欲將慕家軍交到你手上, 讓慕家軍徽號再亮,再現當年慕家軍的威名, 慕家軍已沉寂太久, 即便我並非慕氏子孫,可我……


    慕挽歌肺腑之言隻道出一半, 餘下的她不明說,洛辰脩也明白她。


    自大將軍慕嘯天遇害後,慕家軍無統帥隱沒於市井, 由慕征暫代接管,雖然如此,可慕征到底無法名正言順帶領慕家軍再展慕氏雄風。


    洛辰脩則不然,以他之才定能讓慕家軍再現二十年前慕家軍的威風。


    慕挽歌從不否認她當初選洛辰脩是有私心的,當時洛辰脩與楚香寒同時向她提親,楚香寒是她的師兄,算是打小一起長大的,但她選了洛辰脩, 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洛辰脩握住她的手,笑歎,“此時聽你說當初願嫁我為妻是別有用心,我雖有些心疼當初我,但今時今日,我卻是慶幸的,慶幸當初能被你利用,否則哪裏會有今日。”


    她開門見山,半分也隱瞞,而他則寬容接受。


    慕挽歌緩緩而笑,當初她並未看走眼,洛辰脩值得她托付,不管是慕家軍亦或是她。


    他值得。


    洛辰脩輕歎一聲,忽然攏她入懷,下巴輕蹭她的額頭,“阿挽,過去之事咱們便不提了,往後咱們夫妻一體,榮辱與共,你想要的,我皆給你……”


    她要什麽,他有的全給她,他沒有的,他去為她爭,為她搶,他唯一所求不過是留她在身畔,與她相攜白首,牢牢抓緊她,再不會失去她。


    他所言一字一句,慕挽歌皆聽進心裏,他的深情,他捧給她一顆熱忱的心,她都明白。


    “嗯。”


    即便有千言萬語也無需多言,她應一聲,他會懂的。


    洛辰脩無聲笑了,抱著她歪膩片刻,才鬆開手,兩人出了營帳。


    在帳外,兩人遇上了慕征,他以長輩的身份,慈愛看著兩人。


    “丫頭,有些事我想和少主與你說一說,關於將軍和夫人,及洛妃娘娘……”


    慕挽歌先瞧了眼洛辰脩,今他神色平靜,她點了點頭。


    “我們也想知曉當年發生的事,慕將軍他究竟是何人所害,征叔叔想來知曉一些內情的。”


    慕征點頭道,“你們隨我來。”


    而後慕挽歌與洛辰脩隨慕征往無人的後山走,正是洛辰脩帶她去跑溫泉的方向。


    慕征邊走邊與他們說起了往事。


    慕家軍神秘低調,自十六年前大將軍慕嘯天遇害後,世人以為群龍無首定會成一盤散沙的慕家軍一夜之間隱沒了,此後慕家軍便隻在傳言中聽到。


    外人無從得知,早在出事前慕嘯天便已安排好了慕家軍眾將士的後路,慕家軍上下一條心,將軍遇害後,一切聽從副將慕征的安排,隱沒世間,待將軍後人出現,誓死效忠。


    慕挽歌一直是慕家軍這十多年來的希望,幾乎成為了慕家軍的信仰,隻有慕征一人知曉她並非慕嘯天的親生女兒,但慕征隻能隱瞞,對於慕家軍而言,將軍的女兒是重振慕家軍唯一的希望。


    過去的十多年裏,慕挽歌未露麵,但慕家軍眾將士人人皆知他們還有一位少主在適當的時機會出現。


    當慕挽歌傳密信給慕征,告知他關於洛辰脩身世一事,及洛辰脩很快會到南境,慕征便提前趕到南境,在洛辰脩抵達南境當夜,慕征便去見他了,見到了那枚作為信物的平安扣。


    慕征幼時被慕嘯天所救,而後便一直跟在慕嘯天身邊,朝夕相伴,幾乎是形影不離,當年慕嘯天與洛妃情投意合已談婚論嫁,慕征亦是唯一知情的人。


    可偏偏中間出了岔子,那時邊關動亂,慕嘯天率軍平亂,凱旋時滿心歡喜要到洛家提親,可去到洛家才知佳人已入宮為妃,且洛家兄妹倆與洛氏一族脫離了關係。


    慕嘯天生氣闖宮隻為見洛妃一麵,但見到後,卻心灰意冷而歸,慕征不知洛妃與慕嘯天說了些什麽,那之後慕嘯天便離京駐守邊關,兩年後,喬裝回京途中無意救了懷有身孕的月瑤,帶她一同回京。


    說到此處,慕征頓了頓,扭頭看身後默不作聲的兩人,目光在慕挽歌臉上注視良久,而後又移到洛辰脩身上,搖頭失笑。


    “這大概便是天意罷,這丫頭與當年的夫人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隻是性子可沒夫人溫婉討喜,而少主您的長相雖多半隨了洛王,可性子卻與將軍一模一樣,不過少主您的運氣要比將軍好許多,當年將軍對夫人日久生情,可夫人她……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慕挽歌正聽得興起,慕征卻不說了。


    “征叔叔,您說話隻說一半的毛病很不好。”她撅嘴抱怨。


    慕征轉身,含笑抬手,輕拍她的腦門,“你這丫頭就是唯恐天下不亂,那些事不用我說,你早已猜到了,你娘心裏放不下你生父,否則的話,你與少主或許無緣了。”


    慕挽歌哼了哼,嘟囔道,“我娘她多半是傻,將軍夫人多威風啊,她非得吊死在一棵樹上,當了十多年的秦夫人也不見她展顏,真是夠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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