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芝跳起身:“青冉真是,吃個飯還這麽謹慎。”


    她走去開門,門外果然是蘇青冉。


    “怎麽樣,那邊答應了嗎?”葉靈芝問。


    蘇青冉進了閣子關緊房門,對百裏囂道:“三月十六,皇帝壽辰,石守淵約咱們當晚子時見麵。”


    “當晚?”葉靈芝問,“京城晚上亥時宵禁,在外行走容易遇見巡邏的金吾衛,我們上哪兒與他碰頭?”


    “當天晚上為了慶祝皇帝壽辰,城中會解除宵禁。”蘇青冉來到桌邊坐下,“石守淵會先進宮參加宮宴,宮宴大約戌時三刻結束,他出來以後,會直接去我們指定的地方。”


    “去我們指定的地方?”百裏囂點點桌麵,“他有這膽量?”


    “京城是他的地盤,與其讓他選,不如我們選,”蘇青冉道,“我已經與他說好,等我們定下地方,會在三月十六當晚給他送信。”


    葉靈芝讚同:“這樣最好,就算他想使壞,也沒有時間布置。”


    “那就宮外吧。”百裏囂道。


    蘇青冉怔了下,試探:“你說的是……哪個宮外?”


    “皇宮大門外。”


    蘇青冉臉上的不解瞬間化作驚嚇:“你要在皇宮邊上和他談事?不行,太危險了,我不同意。”


    “誰說我要在那兒和他談?”百裏囂淡然,“我的意思是,你守在約定的地點,我去送信。”


    “那更不行,”蘇青冉反對,“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身份特殊,不能貿然出麵。”


    “照你的說法,整個京城都是危牆。”百裏囂道,“我既然來了,就不怕它們倒下。”


    蘇青冉還要再勸,葉靈芝插話:“我懂頭兒的意思。”


    她看看兩人:“青冉和石守淵的人接觸了太多次,他們認得你,如果你出現在皇宮附近,說不定會有麻煩。”


    “難道百裏去就沒麻煩?”


    “頭兒不一樣,石守淵他們壓根不認得他,隻要找個機會把信傳到,就算他們有防備,頭兒也很容易脫身。”說完,葉靈芝打量了蘇青冉一眼。


    蘇青冉疑惑:“看我做什麽?”


    葉靈芝道:“論武藝,這間屋子裏你最弱,頭兒最強,越危險的地方越適合他去。不過頭兒,我認為還是我去最好。”


    她向百裏囂主動請纓,百裏囂卻不領情:“你還有別的任務,這件事不用你插手。”


    “什麽任務?”


    “繼續去查,”百裏囂道,“宮裏的事情打聽得越清楚越好。”


    蘇青冉並不知道兩人之前聊了什麽,但葉靈芝明白,百裏囂是想讓她查清宮裏到底有沒有大量死人。


    雖然不懂為什麽讓她查這個,但葉靈芝對他向來令行禁止,當下點頭答應。


    答應完了,她繼續爭取:“頭兒,送個信而已,不耽誤我打聽消息。”


    “用不著你。”百裏囂一口回絕,“去皇宮得入皇城,你們誰能進去?”


    蘇、葉二人一聽,頓時啞口無言。


    時下皇宮、皇城、京城,三者之間的位置如同一個小盒子外麵套了個中盒子,中盒子外麵又套了個大盒子。


    最裏麵的小盒子是皇帝居住的地方,叫作宮城,也就是皇宮。


    宮城外麵的中盒子是皇城,朝廷的六部官衙就設在裏麵,大臣們每日上值憑門籍進出,如有人違令擅闖,輕則徒刑,重則斬首。


    直到皇城外麵才是百姓們日常生活的京城。


    蘇青冉與葉靈芝兩人並非官身,自然沒有進出皇城的門籍。


    “我們不能,難道頭兒你能?”葉靈芝反問。


    百裏囂悠然一笑:“你們忘了,我入京用的什麽身份?”


    蘇青冉眉心一跳:“你不會是想?”


    百裏囂摸出一塊腰牌扔到桌上:“主家給的。”


    蘇青冉愣神,他忽然意識到,百裏囂提出由他親自給石守淵傳信,或許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早有打算。


    葉靈芝好奇地撿起那塊腰牌:“這是真的?”


    “如假包換。”百裏囂懶散道,“他們擔心賀禮在路上出問題,要我負責到底。”


    ……


    掌燈時分,宮裏的侍衛開始了新一輪巡邏。


    自從皇帝險些遇刺,他們的壓力陡然倍增。


    “你們都給我放亮招子!”侍衛統領耳提麵命,“要是再讓可疑之人接近陛下,你們一個都別想活,全都得拉去淩遲!”


    對此,侍衛們不是沒有怨言。


    “咱們管得了宮人,還管得到陛下床上?”有人暗地裏道,“依我看,除非陛下一輩子不近女色,否則再出個像李美人那樣的,咱們想防也防不住。”


    “還好最近陛下養病,沒心思召人侍寢,不然別說晚上,就連白天,咱們心裏都不得安生。”


    “這還好說,誰叫咱們就是幹這活的。我煩的是,最近連去平康坊都沒心思,就怕哪個娘們兒不安好心,趁我睡著,拿枕頭將我捂死。”


    “與其擔心她們,不如擔心你家裏的婆娘,你去平康坊鬼混,就不怕她在你飯食裏下毒?”


    “去去,你婆娘才給你下毒。”


    侍衛們私下調笑抱怨,上值的時候卻不敢馬虎。


    “站住!”


    一名侍衛瞧見花徑上遠遠行來兩人,立即抽刀喝問。


    “放肆!”對麵傳來女子的嗬斥,“貴妃娘娘在此,誰敢無禮!”


    另一名侍衛提高燈籠,照亮那兩人的身形。


    “蘭貴妃?”


    喝問的侍衛趕緊回刀入鞘,躬身行禮:“卑職沒看清是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蘭貴妃身旁的宮女桂香翻個白眼:“這下看清了?”


    “是。”侍衛低著頭,遲疑了一下又問,“敢問娘娘,這麽晚了,娘娘打算去哪兒?”


    桂香冷笑:“我們娘娘去哪兒還要向你交代?”


    “行了,”蘭貴妃打斷她,“本宮剛用了晚膳,擔心腹中積食,出來走走。”


    侍衛陪著笑:“晚上天寒,貴妃娘娘略走走就請回吧。”


    “怎麽?”蘭貴妃一個眼風掃過去,“陛下一向允我在宮中任意走動,你們讓本宮回去,是想讓本宮禁足不成?”


    “卑職不敢!”侍衛抱拳,“隻是近日宮中加派了守衛,卑職擔心新來的弟兄衝撞了娘娘。”


    “我看你才是衝撞。”桂香哼道,“娘娘已經說了,咱們隻是出來走走,你要是有什麽不滿,盡管告訴你們統領去。”


    “卑職不敢!”侍衛連連告罪。


    誰不知蘭貴妃的父親蘭嘯天在金吾衛手掌大權,他們宮中的侍衛全歸金吾衛管轄,惹惱了蘭貴妃,等於惹惱了金吾衛大將軍,侍衛再傻也不敢繼續擋道,他抽過同伴手裏的燈籠,硬塞給桂香:“天色已晚,娘娘走路還請小心腳下。”


    桂香手裏原本就提了一隻燈籠,此時又多了一隻,白眼都要翻到天上:“行啦,快讓開。”


    她轉身恭敬地對蘭貴妃道:“娘娘,這廝說得不無道理,夜冷天寒,娘娘玉體尊貴,不宜在外耽擱太久,前麵就是雁婕妤的住處,咱們去那裏坐坐,待一會兒就走。”


    蘭貴妃微微點了點頭:“本宮與雁婕妤也算舊識,聽說她昨日跪傷了身子,本宮正好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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