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耳熱之際,趁皇帝不在,大臣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起了戰事。


    “石大人,不知梁州現下戰況如何?”有人向宰相打聽。


    “還未收到軍報,”石守淵道,“依照上次的戰況推斷,雁家軍雖有損傷,但未傷及根基,應當沒有大礙。”


    “石大人說得沒錯。”蘭嘯天端著酒杯過來,“雁家軍在梁州紮根多年,既不缺人也不缺糧,而北縉軍隊遠程作戰,補給困難,我看要不了多久,北縉就會知難而退,放棄梁州。”


    “話雖如此,就怕北縉這回有備而來,不打下梁州不肯罷休,”石守淵歎了一聲,“隻盼雁來父子能扛過這幾日,待東麵的援軍到達,就沒什麽可擔心了。”


    蘭嘯天倚著桌角,搭上石守淵的肩膀:“石大人不必憂心,我大衍兵強馬壯,外麵那些賊子不過跳梁小醜,誰要敢來,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石守淵轉首看他:“看來蘭將軍是有心披掛上陣,重回沙場了?”


    蘭嘯天哈哈大笑,重重拍了石守淵兩下:“金吾衛雖以護衛京畿與陛下為重,但陛下若有差遣,蘭某義不容辭。”


    他這一笑,旁人也都陪著笑出了聲。


    “宰相大人,蘭將軍,”京兆尹一手執壺,一手執杯,從人群中擠出,“今晚多謝兩位在陛下麵前美言,下官敬兩位一杯。”


    “王大人客氣。”蘭嘯天笑了笑,“今晚我可沒有美言,你該感謝石大人才對。”


    京兆尹打著哈哈,今晚陛下賞了他,沒賞蘭嘯天,蘭嘯天看他不順眼很正常,可正是這樣,他才要連著蘭嘯天一塊兒敬。


    他自顧自倒了杯酒,裝作沒聽見蘭嘯天的諷刺:“兩位大人,你們隨意,我先幹為敬!”


    他幹了酒,拉著兩人絮絮叨叨,石守淵隨聲應著,看了眼殿中的更漏:“時辰不早,各位慢飲,我先行一步。”


    蘭嘯天攔住他:“石大人何必著急,陛下走前說了,讓我們盡情暢飲,石大人,你再陪我坐會兒如何?”


    石守淵輕輕把人推開:“明日還要處理重要公務,蘭將軍,各位,告辭。”


    “宰相大人慢走。”京兆尹喝得臉色酡紅,在他身後甩著膀子揮了揮手。


    石守淵快步走出宮門,心腹隨從迎了過來。


    “那邊可有消息?”石守淵踩上腳凳。


    隨從搖頭:“並無。”


    石守淵皺眉,停下腳步:“蘇青冉明明與我約好今晚送信,為何遲遲沒有消息?”


    隨從道:“或許是他們臨時改了主意?”


    “不可能。”石守淵道,“這次來的人是百裏囂,他身份特殊,不宜在京中久留,我既答應與他見麵,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隨從猜測:“也許是出了什麽狀況?老爺放心,我立刻派人打聽。”


    石守淵登上馬車:“你親自去找蘇青冉,問一問到底怎麽回事。”


    臨近午夜,宮中宴席終於結束。


    百官們帶著家眷散去,偌大的皇宮驟然脫離喧囂,一時靜得有些可怕。


    暗夜沉沉,偶爾響起幾聲夜貓子叫喚。


    阿韭提著燈籠在前麵引路:“姑娘小心腳下。”


    梧桐苑地處偏僻,荒草叢生,阿韭帶著兩個小宮女整整忙碌了兩日,才將外麵這條小道清理幹淨。


    破碎的石板踩上去輕輕晃動,雁安寧站住腳:“阿韭。”


    她輕輕喚了聲:“有蛇。”


    “有蛇?”阿韭退了回來,“在哪兒?”


    雁安寧扶著她的胳膊,輕輕捏了捏:“樹上。”


    阿韭怔了怔:“我來!”


    她將雁安寧護到身後,取下燈籠,舉起挑燈的棍子就朝前方掃去。


    這一掃卻掃的不是樹上,而是樹下。


    樹下生著幾叢半人多高的蒿草,蒿草驀地一動,從中竄出一個人影。


    阿韭二話不說,朝著那人一通亂打。


    那人左避右閃,瞅了個空隙揪住長棍,“啪”地一聲,長棍從中折斷。


    阿韭持著半截棍子刺了過去。


    她個子不高,力氣卻大,打架跟不要命似的,那人與她糾纏數招,情急之下縱身躍起,飛過阿韭頭頂,一腳踢向她背心。


    阿韭踉蹌兩步,就聽那人低聲急喝:“別動!不許叫!”


    回頭再看,卻見那人將雁安寧扣在身前,一手勒住她的脖子。


    阿韭急了:“放開我家娘娘!”


    “娘娘?”那人肘間用力,“娘娘正好。”


    雁安寧被迫仰起脖子:“這位姑娘,你想做什麽?”


    她方才在旁看得仔細,這人雖做男裝打扮,身形卻似女子,張口一說話,更是露出清晰的女音。


    葉靈芝勒著雁安寧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與阿韭之間的距離。


    “禦獸苑在哪兒?”


    “禦獸苑?”雁安寧微微挑眉,“禦獸苑在冷宮北麵。”


    “冷宮在哪兒?”


    “冷宮?”雁安寧道,“從你腳下往西,直行半刻就到。”


    葉靈芝製住她,對阿韭道:“你前麵帶路,你倆都隨我過去。”


    “恐怕不行。”雁安寧接話,“你這樣挾持我上路,一旦被人瞧見,必然露出馬腳。”


    葉靈芝沒吭聲。


    雁安寧又道:“你剛才和我的侍女交過手,心裏應該有數,除非你能同時將我倆打暈,否則隨時可能驚動旁人,所以你才要以我為質,讓我們陪你過去。”


    “廢話少說,”葉靈芝冷道,“你不照做,我就殺了你。”


    “你殺了我,你的人質就沒了,我的侍女跑得可不慢。”雁安寧道,“姑娘千辛萬苦進宮,一定不是為了殺人。”


    “與你無關。”


    雁安寧了然:“姑娘果然來自宮外。”


    葉靈芝氣息微頓。


    “姑娘去禦獸苑做什麽?”雁安寧又問,“那裏除了一堆飛禽走獸,剩下的都是太監。”


    她說完這話,就覺頸間的力道驀然加重。


    雁安寧眨眨眼:“姑娘有認識的人在當太監?”


    “閉嘴。”葉靈芝喝斥,“你們立刻隨我過去。”


    雁安寧唇角一動:“姑娘這麽著急,是不是怕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葉靈芝驀地將她勒緊:“你是誰?你知道些什麽?”


    雁安寧抬手扒住她的胳膊,盡量給自己掙出呼吸的空隙:“姑娘問我之前,不如先說出你的目的?”


    葉靈芝轉頭看她一眼,目光忽然頓住。


    她盯著雁安寧腕間露出的幾圈黑色細繩,還有細繩一端綁著的那顆獠牙——


    “這是……”


    話未說完,她的胳膊忽然一痛,像被某種銳器劃破了手肘。


    她一掌將雁安寧推開,還未開口問個明白,就覺全身發麻,一頭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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