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芝頭回花了一千兩銀錢,本就覺得虧了,見那販子還敢要價,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以名單有誤為由,抽出刀就要找賣家算賬。


    那販子知她是外來的過客,她鬧完事可以一走了之,對方卻還要在京城做生意,為了息事寧人,那販子便將祖上留下的地圖半賣半送,勸走了葉靈芝這尊大神。


    為了不讓十兩銀錢打水漂,百裏囂這才專程跑了一趟。


    “你是聽說地道通向皇宮,這才親自過來的吧?”雁安寧一語戳穿他的意圖,“換作是我,也會進來瞧瞧。”


    皇宮底下埋著寶藏,聽上去既刺激又誘人,換作是誰都難以抵擋這樣的誘惑。


    “你找著寶藏了嗎?”雁安寧問。


    百裏囂斜眼看她:“寶藏沒找著,隻撞見一個女鬼。”


    雁安寧白他一眼:“你花十兩得了這個地道,張口卻要我八百兩,這筆生意我可不做。”


    百裏囂懶懶揚起眉梢:“十兩的地圖隻有前麵半截,你若想要,我也不是不能給。”


    雁安寧停下腳步,忽道:“這個地道我買了,一千兩,不二價。”她微抬聲量,“但你得保證,這個地道隻能為我所用。”


    百裏囂望著她:“這我可不敢保證,除非把那販子滅口,否則總有旁人知道地下有這麽一條通道。”


    雁安寧歎口氣:“罷了,指望不上你。這樣好了,你把全程地圖畫下來給我,我給你一樣信物,你拿著它去錢莊取錢,咱們銀貨兩訖。”


    百裏囂眯了眯眼:“你就不怕地圖是假的?”


    “我自會找人查證,”雁安寧道,“倒是你,先給貨,後取銀子,你不怕我誆你?”


    百裏囂笑了起來:“你若能誆著我,這一輩子都夠你吹的。”


    “什麽意思?”


    百裏囂慢慢道:“堂堂西南軍主帥,被一個姑娘家騙得找不著北,這還不夠你拿出去吹?”


    雁安寧偏頭看他:“堂堂西南軍主帥,整日在京城裏轉悠,你究竟有何目的?”


    她以為他刺傷蘭嘯天後,不是立刻離開京城,就是藏匿起來,誰知他一天到晚打聽些有的沒的,京城裏的秘密都快被他挖光了。


    “你想知道?”百裏囂反問。


    雁安寧點點頭。


    百裏囂露出一個懶洋洋的笑容。


    看他這副模樣,雁安寧心知他又會找些理由來搪塞,不免失望地移開了眼。


    誰知百裏囂的下一句卻是:“我想看看,大衍的朝堂還有幾個能人。”


    雁安寧怔住。


    百裏囂這話意味深長,他的口氣如玩笑一般漫不經心,聽的人卻無法把這當作一句玩笑。


    “大衍朝堂讓你很失望,對嗎?”雁安寧一語中的,“即使大衍同意與西南軍結盟,你也不能完全放心,所以你想找一個靠譜的盟友。”


    百裏囂偏了偏頭,看進她眼底:“你這麽聰明,不入朝堂真是可惜了。”


    “大衍沒有女官,”雁安寧道,“周邊各國也沒有。”


    “去西南怎樣?”百裏囂道,“西南軍中,女子若有才能,也能出力。”


    雁安寧無言以對。


    她真想扒開百裏囂的腦子看看,這人到底想些什麽,別說她沒興趣做官,就算有,去梁州兄長麾下不好麽?跟他去什麽西南。


    她臉色冷淡:“你又想收買我?”


    百裏囂輕嗯了一聲:“有長進,總算不以為我是為了雁家軍了。”


    “有差別麽?”雁安寧道,“我與雁家軍的關係天下皆知,你打我的主意,就是打雁家軍的主意。”


    百裏囂皺了皺眉,“這麽說還真是。”他深思地摸了摸下巴,“那我先打雁家軍的主意,就不算利用你了?”


    雁安寧聽他自說自話,隻覺莫名奇妙:“你有本事,就自己找我哥去,不過你們一南一北,他也幫不了你什麽。”


    百裏囂嘴邊浮出一點笑意:“你不擔心我對大衍做點什麽?”


    “這不是我擔心就有用的,”雁安寧道,“你在京中怕已找好了合作的勢力,你們想與大衍結盟也好,不結盟也罷,都輪不到我來操心。”


    “當真不在乎?”百裏囂問,“它可是你父親與兄長為之效命的朝廷。”


    雁安寧沉默不語。


    前方露出梧桐苑影影綽綽的輪廓,它在大雨中像一座縹緲的海市蜃樓,磚瓦屋簷皆如泡影,隻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從院中伸出,直指蒼穹。


    雁安寧撥開額前的濕發:“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們雁家人所求,不過風平浪靜而已。”


    百裏囂注視著她,輕聲笑了笑:“我明白了。”


    梧桐苑的大門無聲而開,一人打著燈籠從裏麵出來。


    她瞧見雁安寧二人,猛地一愣。


    “姑娘!”阿韭快步跑到雁安寧身前,一臉防備地盯著百裏囂。


    雁安寧想起阿韭上次被百裏囂打暈的經曆,趕緊道:“阿韭,這是自己人。”


    阿韭上下看了百裏囂一眼,恍然:“你就是那個虎豹大將軍。”


    她撐開一把竹傘,將雁安寧的頭頂遮住:“姑娘,這麽大雨,你什麽時候出去的?”


    寬大的傘沿將百裏囂擋在外麵,雁安寧一時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覺手中被塞進一物,是還未燃完的蠟燭。


    她恍惚看到百裏囂轉身要走,不禁伸手拉住他的衣擺:“你去哪兒?”


    百裏囂回頭:“人送到了,我也該走了。”


    雁安寧抓著他:“說好的地圖呢?”


    百裏囂看著衣角上的那隻手:“你總得讓我多熟悉幾趟,等我確認無誤,再畫出來給你。”


    雁安寧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果斷鬆手:“那你走吧。”


    她放人的舉動與方才判若兩人,百裏囂長長歎了口氣:“記得把銀子備好。”


    “放心,”雁安寧道,“短不了你的。”


    百裏囂看向她,隔著傾斜的竹傘,他隻能看到她在傘下露出的小半張臉。


    雁安寧手裏捧著燭火,瑩瑩燭光映著唇色粉潤,下巴白皙,她微微仰頭,修長的脖頸掩入衣襟深處。


    百裏囂心隨念轉,抬起手,使壞似地敲了敲傘沿。


    晶瑩的水滴如珠串滑落,雁安寧往傘下退避半步,再抬頭時,眼前已沒了那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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