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錯了。”石守淵步下台階。


    石小小疑惑地回頭看看:“可我真的聽見了。”


    “玉麟,”石守淵叫著他的大名,“這些年你身子不好,爹一直縱著你,不怎麽管你規矩,但你得記住,你是石家的少爺,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自己心裏應當有數。以後多在院子裏溫書,別跟個野孩子似地到處亂跑。”


    石小小聽見父親言辭嚴厲,垂下眼,輕哦了聲,不敢再多言。


    兩人回到後院,石夫人迎上前:“老爺,小小,你們去哪兒了,飯菜都涼了。”


    石小小開口:“娘,我們——”


    “沒什麽,”石守淵跨進房門,“對了,夫人,你讓廚房做一隻燒鵝,放在食盒裏送來。”


    石夫人不解:“老爺的口味清淡,什麽時候愛吃燒鵝了?”


    “夫人不用管,你讓人照做就是。”石守淵道。


    “可燒鵝做起來費事,哪能一時半會兒就好?”石夫人道,“老爺若想吃,我明日早早安排,等老爺下值回來再用如何?”


    石守淵撂下臉,斥道:“做不了就叫人馬上去買。”


    石夫人聽他語氣不善,登時愣住。


    她與石守淵成婚多年,從未紅過臉,而今石守淵當著兒子與丫鬟的麵,竟然對她撂臉子,石夫人麵上不免有些掛不住。


    但她自小養在深閨,學的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那一套,雖然心中難堪,仍然強忍不適,命丫鬟出門傳話。


    丫鬟剛走,房中突有一人道:“石大人胃口真好,不知想買哪家的燒鵝?”


    此時房中隻有石守淵一家三口,他們齊齊怔了下,石守淵率先朝屋裏望去。


    擺滿飯菜的飯桌旁,不知何時坐了一人。


    黑衣烈烈,目色如刀。


    “百裏囂?”


    石守淵驚訝之餘,情不自禁往後退去。


    他身後就是房門,眼看石守淵就要退出門檻,兩扇大門忽然“砰”地一聲關上。


    石守淵的後背抵上門板。


    石夫人的反應比丈夫遲了一拍,她聽到房門震響,驚道:“你——”


    話音未落,她的嘴巴被人捂住。


    同時被捂住的還有石守淵與石小小。


    幾名雁家護衛擒住三人,手腳利索地將他們各自綁了起來。


    三人嘴裏都被塞了布團,石夫人哪裏見過這等場麵,嚇得當場暈了過去。


    百裏囂示意馮大將石夫人與石小小帶到屋角看守,又朝石守淵看了眼,對馮二道:“他不用堵嘴。”


    “萬一他亂叫怎麽辦?”馮二擔心。


    “石大人身為一國之相,什麽場麵沒見過,”百裏囂道,“把他帶過來就是。”


    馮二狠狠瞪了石守淵一眼,扯掉他嘴裏的布團,將他押到飯桌旁,把他按坐在凳上。


    石守淵果然沒喊救命。


    他沉沉看著百裏囂:“百裏將軍想幹什麽?”


    “找人。”百裏囂直入正題,“雁安寧在哪兒?”


    石守淵眉頭緊鎖:“雁昭儀昨晚失蹤,據說被蘭嘯天的人擄走,我們也在找她。”


    百裏囂笑了下。


    他拿起麵前的酒壺,往白瓷杯裏倒了一杯酒。


    酒是京城有名的“半壺春”,色如春波,味似瓊漿,一兩酒值一兩銀,每年隻出一窖。


    百裏囂朝石守淵舉了舉杯:“石大人若不說真話,這杯酒你就到下麵去喝。”


    他語氣平平,仿佛說的是無關緊要之事,石守淵的瞳孔卻猛地縮了一下。


    什麽叫“到下麵去喝”?


    百裏囂分明是拿死威脅他。


    石守淵坐在凳子上紋絲不動,臉色難以自抑地變了變。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冷冷道,“百裏將軍擅闖相府,對我全家如此無禮,你是想向我大衍宣戰嗎?”


    百裏囂拿起一支銀筷看了看:“繼續說。”


    石守淵臉色更沉。


    “百裏囂,我是大衍的宰相,你身為西南軍主帥,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他厲聲道,“你這是在向我大衍宣戰!”


    百裏囂唇角一彎。


    下一刻,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響起。


    一隻銀筷穿過石守淵的手掌,將他的手牢牢釘在了桌上。


    石守淵疼得渾身抽搐,若非馮二緊緊按住他的肩膀,他早已倒在了地上。


    鮮血慢慢從石守淵的手掌溢出,百裏囂看著眼前漫開的殷紅色澤,眼底也似染上一抹血色。


    “左手廢了還能寫字,石大人若還不肯說,就是另一隻手了。”


    百裏囂單手撐著臉頰,語氣平靜。


    石守淵汗如雨下,麵無人色。


    他半張著嘴,喉嚨裏的尖叫化成嗬嗬的喘息,他驚恐地望著百裏囂,如同看見一頭陰間爬出的惡鬼。


    百裏囂卻沒看他。


    他拿起另一隻筷子。


    “我說!”石守淵道,“雁安寧在皇寺。”


    “皇寺?”百裏囂瞥他一眼。


    石守淵忍著徹骨的劇痛,啞聲道:“我怕她又被人發現……將她送出了城……”


    百裏囂收回視線:“你騙人。”


    “我沒有!”石守淵盯著他手裏的銀筷,“我若騙人,叫我全家不得好死。”


    他的臉頰因為疼痛而微微抽搐,連同語調也有了幾分扭曲。


    百裏囂轉過身,終於拿正眼看了看他。


    “石大人,你連這樣的誓都敢發,就不怕當真應驗?”


    “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帶你去找。”石守淵道,“沒有我開的路條,你們進不了皇寺。”


    百裏囂看著他無比誠懇的眼神,忽然笑了。


    “你可知我為何不與大衍結盟?”


    他沒頭沒腦扔出這麽一句,石守淵心中一凜:“為何?”


    “因為大衍的皇帝和他的臣子令我很失望,”百裏囂道,“我本想過給你一個機會,可惜你和他們沒什麽不同。”


    百裏囂頓了頓,又道:“也許更糟。”


    石守淵喘了口粗氣:“百裏將軍,我從未得罪過你。”


    “是麽?”百裏囂不置可否。


    石守淵咬牙:“你何必為了一個女人……”


    話音未落,房門突地打開。


    “將軍,找到了。”


    一名黑衣人進屋稟報。


    石守淵臉色一變。


    百裏囂丟下筷子起身:“石大人,你好好想想,全家怎麽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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