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本想回到天歧山,隱世度日,但穆北的威脅將她和族人推到兩難的境地。


    幸虧路蒼及時打開了那封信,他們這才知道,在鎮上救了玉露的人是百裏囂。


    百裏囂是誰?西南軍統帥,赫赫威名傳遍四野。


    一個小小的齊蠻族不是西南軍的對手,一個小小的穆北更不敵百裏囂顯赫。


    路蒼起了投靠西南軍的心思,但他們除了族中青壯,再拿不出能讓百裏囂動心的籌碼。


    就連八百青壯,對擁有幾十萬西南軍的統帥來說,也算不得什麽。


    玉露因此想到了自薦枕席。


    一個女人的作用或許不大,但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她在鎮上見過百裏囂,比起一臉橫肉的穆北,百裏囂無論年紀還是容貌,都不算委屈了她。


    哪怕他對她毫不假以辭色,但她不在乎他的冷臉,隻要他肯收她,她對丹朱部落而言就有大用。


    路蒼並不讚成她的想法,直到玉露反問了他一句:“我嫁去齊蠻族,與我委身百裏囂,有何不同?”


    路蒼麵露慚愧。


    玉露又道:“我隻是毛遂自薦罷了,那位大將軍未必肯要我。”


    她說這話是為了安慰路蒼,卻不想竟讓她說對了,百裏囂果然沒要她。


    他連她的麵都未見,就讓夏商與來嚴詞拒絕。


    更沒料到的是,隨後她見到了雁安寧,百裏囂的未婚妻。


    雁安寧向她亮出身份時,玉露如雷轟頂。


    她記得自己在府衙中自薦枕席之時,這位姑娘就在一旁。


    玉露當時心想,丹朱完了。


    雁安寧定是因為她大放厥詞,這才找上門來問罪。


    她若不能平息她的怒氣,百裏囂答應接納丹朱之事,怕是得反悔。


    玉露膽戰心驚地回話,隻怕哪個字說得不對,更加得罪這位雁姑娘。


    然而對方的反應大出她的意料。


    雁安寧並未追究她自薦枕席之事,隻問她是否認得一種花,花名白日照雪,遇到補藥會變成劇毒。


    玉露絞盡腦汁也想不起見過這種花,她戰戰兢兢回了話,小心觀察對方的神情,擔心引起雁安寧的不滿。


    雁安寧露出遺憾的神色,眼中夾雜了幾絲傷感,但她沒有為難玉露,放下這個話題,轉而向她問起天歧山的一切,還有夷人的風土人情。


    玉露在她溫和的詢問中慢慢放下心防,她在雁安寧身上看到一種求賢若渴,對方似乎急於做些什麽,那種渴望感染了她,讓她將自己所知的傾囊道出。


    臨別前,雁安寧向她提議,讓她帶頭編纂一本夷語通。


    用雁安寧的話講,夷人之所以窮困,是因他們與外界言語不通,風俗各異,天長日久,便會生出更多隔閡。


    玉露對此深以為然。


    她的族兄路蒼就曾想將部族遷出天歧山,她到了齊蠻族後,雖然過得不開心,但齊蠻族與漢人往來頻繁,族中明顯比別處富足。


    玉露深知,夷人雖有一技之長,但一個部族的繁榮僅靠一技不夠,隻有去外頭見了世麵,才知天下能人何其眾多。


    她將雁安寧的話聽進了心裏,當晚便著手草擬條目。


    此事說來容易,做起來卻難,直到今日,她才勉強將條目理清,交予雁安寧過目。


    雁安寧用了盞茶的工夫看完,點點頭道:“確是用了心思。”


    得她這句誇獎,玉露心中一喜。


    卻聽雁安寧又道:“不過按義編排看似符合常用之理,查閱起來並不方便。我看夷語多為注音,而無文字,不如按音編排,以便查閱?”


    玉露臉上發紅,窘道:“是我考慮不周。”


    雁安寧搖了搖頭:“你頭一回做這個,短短幾日能擬出這麽多條目,已經在我意料之外。此事不急於一時,你可以慢慢斟酌,等打退平陽聯軍,府衙也會騰出手來幫忙。”


    玉露咬咬嘴唇,遲疑道:“聽聞丘夫人也通夷語,她是大官夫人,學識一定遠在我之上,我能否向她請教?”


    “她身懷有孕,不便太過操勞。”雁安寧回道。


    若非丘夫人身子不方便,這編纂夷語通之事原也少不了她。


    玉露聞言,略顯失望。


    雁安寧見狀,又道:“你若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可以記下來,每隔一旬送去府衙,讓丘夫人替你參詳,我想她定會樂意參與其中。”


    丘夫人跟著丈夫出生入死,絕非尋常的後宅婦人,單看她熱心為她做譯官就能知道,她不是能閑得住的性子。


    夷語通若能成書,對丘大人的政途也大有助益,丘夫人不會袖手旁觀。


    玉露得她應允,放下心來。


    “雁姑娘放心,我隻會讓人替我送信去府衙,絕不隨意登門。”


    她信誓旦旦地保證,雁安寧聽了,哭笑不得。


    “我們是答應保護你的安全,但並未限製你的自由,你若想出門,提前打聲招呼,帶上府衙的侍衛就行。”雁安寧道,“隻是為免節外生枝,這些天你還是別走太遠,等打完這仗,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玉露捏緊袖口:“你不擔心我遇見大將軍?”


    雁安寧笑道:“這些日子連我都見不到他,何況是你,我有什麽可擔心的。”


    玉露道:“可他日萬一——”


    “沒事。”雁安寧道,“我來西南之前,百裏囂對我說過,有能耐的女子都能在西南謀一席之地,我相信你也是其中之一。”


    玉露麵色微動,過了許久,慨然一笑:“雁姑娘說的對,是我見識淺薄了。”


    雁安寧拿起手邊的杯子,朝她舉了舉,笑道:“我喜歡臨漳這個地方,但它日後會如何,得靠你們多費心。”


    午時三刻。


    平陽聯軍的守糧官被押至校場。


    日光明晃晃地照在天上,處刑的大刀泛著刺目寒光。


    一聲令下,守糧官人頭落地,鮮血噴出頸腔,猶如泉湧。


    圍觀的士兵們鴉雀無聲。


    裘圖坐在大帳中,拿著一塊白帕,慢慢擦拭自己的佩劍。


    副將掀簾而入,向他稟道:“大將軍,守糧官已當眾處刑。”


    裘圖嗯了聲,將鋒利的劍鋒平舉,眼中映出一抹冰冷。


    “你說,百裏囂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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